到了晚上,柏冉踟躕半晌,不知睡哪才好。她這時才發覺,她沒有自己的屋子了,現在呆的這間是她原先住的,但用做了新房,現在已換了屋主,成了襄城的屋子了。這年代的男子成婚後,要麼與妻睡,要麼與妾睡,再不來就是睡書房,總之沒有自己的臥室。
成親第二夜便睡書房,恐襄城多想,留下,又有些懼。
怎麼那麼難呢。柏冉將書卷巴卷巴往袖子裡一塞,沐浴去。
襄城坐在屋子另一角,見她出了會神,然後一聲不吭地走了,也不知是去做什麼,便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殿下。」過了半晌,阿蒙從門外竄進來,「婢子問明白了,駙馬平日卯時起,起身後先書五百大字,而後進飯,出門,若是沐休,便在家讀書,下午晌或外出訪客,或與夫人一處。夜裡有宗卷要看,歇得便要晚些。」
總體來說很有規律,也沒什麼不規矩的,阿蒙很滿意,駙馬越規矩調/教起來才越不費勁。
「那阿家那呢?」
阿蒙斂起笑意,略遲疑道:「這卻不知了,夫人入柏氏那時,老夫人便不在了,府裡知道的老人多已放出去榮養,不好打聽成例。許可問駙馬?」
柏冉?柏冉就更不知道了,她一男子,怎會去注意家裡女媳如何孝敬婆婆?襄城不覺得可以向柏冉請教,但她為難的並非謝氏那裡:「阿家是有德行的人,我並不很擔憂,只恐下面的人嘴碎。」閻王易見,小鬼難纏,世家僕役多自詡高門,便愛挑剔。這一日,襄城是看出來了,謝氏不會為難她,老君侯管不到她,柏冉也是好相處的,下邊就是家令執事們仍在觀望。
說到這個阿蒙也是挺愁的,莫要小看小人物,家中指令是否執行及時,外頭風評如何,多就是這些小人物的作用了。主人家他們是自心底敬著,不會說閒話也不敢,但對新來的,恐怕就躍躍欲試了,尤其是這新來的,還不是世家出身。
由此可見世家強勢,襄城不禁歎了句:「世家以姓氏傲蒼生,其勢之勁,帝猶避之。」她設身處地後,也意識到了,世家與君權,存在著矛盾,只是先帝仁弱,陛下年幼,從前的幾代帝王尚武沒來得及顧朝堂上的事,因而暫未將這矛盾出來。
她這話說得算是中肯,世情也的確如此。皇帝雖說是一國之君,皇室福氣大到家天下,奈何,朝中官職多被世家把持,政令若要暢通,並非皇帝下道詔書便可成的,世家聯合起來不買皇帝賬的時候,也是很多的。
襄城興歎過了便也放下了,眼前最要緊的是融入這個家裡,至於君權世家,不是她能思索得出一二三來的。她抬起頭,正欲令阿蒙退下,卻見阿蒙愣愣的望著門口,臉色蒼白,顯是驚著了。襄城納悶,便也望了過去,只見柏冉披著件外袍站在那,也不知站了多久。
這下,是真的尷尬了……
就如你在人後抱怨他人,本也沒在意,可卻偏生被正主聽了個全,解釋都不好解釋,更要命的,還涉及了政治立場,但凡扯上了朝廷的事,都不是幾句就能說明白的。柏冉祖上二十幾代前就是赫赫有名的大族,正是襄城口中貨真價實的世家。成婚第二日,一句無心的感歎就將娘家與夫家隱藏最大的矛盾擺到檯面上了,襄城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再是不好張口,也得面對。
「你先出去。」襄城還算鎮定,站起身低聲對阿蒙吩咐了句,阿蒙遲疑了片刻,福身道:「婢子就在門外。」
閒雜人等清空,柏冉也不杵著外頭了,進來,還順手合上門。
襄城飛快地在腦海中盤算了該如何說,柏冉一言不發的從她面前走過,在榻上坐了下來,方向她招招手:「來。」
看這架勢,似乎是要坐下好好談麼?
嗯,肯談就好,好過悶著不發聲。襄城稍稍放心了些,走去挨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柏冉剛沐浴,身上帶著清新的皂莢香氣,即使要就寢了,她的衣裳依舊穿得齊整。時狂生名士,酷愛山水,以放蕩不羈,衣著不整為灑脫,世家權貴也多有此風,總愛穿件飄逸的衣袍,隱隱約約的露出結實的胸膛來顯示自己風流倜儻。
襄城有許多表兄表弟就是這樣的,如柏冉這般四季都穿得一絲不苟像隨時準備大朝會似的,還真是不多見。
不多見的人開口說話了:「殿下是如何想的?」語氣平常,聽不出什麼意味來。
襄城也坦誠,實話實說:「感慨一句耳,並未深想。世家勢強,皇室亦避其鋒芒,從前未覺,如今身臨其境了,方得其中滋味。」
柏冉看了她良久,也歎息,她要考慮的是怎麼把襄城掰彎啊,還沒怎麼實行,就把兩個人的政治立場弄到對立面去了。
對於君權與世家的衝突,她其實並不多關心,君權勝了,那就是一條現成的發展道路,中華五千年就是那般發展來的,世家勝了,興許能發展出一個君主立憲也說不準。不管哪個,柏冉覺得自己是看不到的,未來如何,自有後人操心麼。
「陛下尚幼,此事暫還領會不得,你我就別操心了。」擺明了態度,不要說這個了,沒有准的事也不是你我能如何的。
柏冉若是皇帝,她想收拾世家,還真有不少辦法,「降等襲爵」,「無後除國」,再來一個打破選官壟斷的科舉制度,就這三套下來,不需二十年,世家就只能認輸。然而她不是,所以以上的措施,她一個字也不會洩露。
襄城微微的有些心虛,就此打住自是最好的,這事是她失言了,好歹,她也是人家的媳婦了,還說這樣的話,實在有些涇渭分明的嫌疑,她乖乖地點點頭:「我也只是一時興歎,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原也只是怕無心的一句話讓柏冉防著她罷了,能放開了自是最好。
柏冉很滿意襄城的認錯態度,然後,她開始抓錯重點了:「殿下適才說,如今身臨其境了,方得其中滋味?是今日有人與你氣受了?」趙王那家子要欺負她媳婦,她都毫不猶豫的抽回去,眼下家中竟有人為難她?
看她瞇著眼,很有一種你說來,我替你收拾去的意味,適才凝重的氣氛一掃而空,襄城不覺笑了起來,有一種被人重視保護的欣喜在心間蔓延,她稍稍側身便靠在了柏冉的肩頭,柔聲道:「初來乍到的,總要處一處才雙方瞭解,我自理會得,你放心。」
柏冉也沒有強硬的一定要替她出頭,襄城也有自己的處事方式,她能幫她,但不能替她:「有難處就告訴我。」
「會的。」
柏冉伸手將她整個的摟進懷裡,軟軟的身體,手掌底下溫熱的體溫,心頭癢癢的,有一股想要更深入的欲\\望在蠢蠢欲動……真的好迫不及待就想把人掰彎啊!
這一夜照舊只是單純的睡覺。
接下去的夜夜,具是如此單純的睡覺。襄城很不解,但凡男子,對那事總是很熱衷,怎麼柏冉卻連提都沒提一句。她疑惑不解的目光柏冉並非沒看到,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越發對襄城體貼備至敬重有加。
這情形一直持續到了襄城回門。
柏冉送襄城到了顧太后宮裡,二人一齊恭敬的拜見了長輩,方留了襄城在那,自己則去了昭陽宮與司馬倫說話。
她有好幾日婚假,期間便在府中或看些要緊捲宗,或陪襄城散步看書,過得閒散自得,這會兒到了宮裡,頗有種「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恍惚感。
走到昭陽宮前,恰遇上了內宦引著顧朗來陛見。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卡文啊,寫的斷斷續續的,怎麼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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