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驕不躁,沉得住氣,且並無保留,那一段話就知道他沒有藏私了。說的話也很理智,並不愚忠,也不自大。又放得下京師繁華,願去為官一方,柏冉對柏據大體上還算滿意。
要想做高官,必要出京連一兩任地方官方保險,一則見識廣了,不怕被人糊弄,二則也磨磨性子。
再多,還要留心看看。柏冉將柏據的事放在心上,預備明年好好選一郡,把他丟去磨礪。
趙王那邊依舊咬著京兆不放,柏冉便令人再去挖掘對方的光輝事跡,還揪緊了連先隆的小舅子不放,她就讓這事拖著,拖到有一日不了了之為止,還令柏義輔用心辦事,不必理會。
柏冉在書信中略略提了柏據一筆,不過半月柏贊之就回信來了,說要再看看,若果真堪用,自不能閒置了,又說襄城,「襄城殿下願以柏氏為重,這是好事,你當投桃報李,不可拒於門外,後院之事,自有你阿娘,你無須憂擾。」
柏冉見柏贊之這麼說,便不去管了。偶有睡得晚的時候,她也會想起襄城,只是很快便會被其他的事情所替代,彷彿襄城也如那些堆積的事務一般,是她必要去做的,無法推脫逃避。
這樣才好,不要特意的去留意,不要去想她,更不要讓她變得更特殊。
時日如白駒過隙,過得飛快,趙王見實在討不到好,柏冉是鐵了心要拖著不肯讓了,便只得恨恨的放開,轉而與連先隆謀劃旁的事去。世家人口眾多,有好自也有壞,許多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並不以家族為準,故而其他世家勳貴中也有人投趙王的,柏冉約束了柏氏眾人,若真有人不顧家族,要行叛逆之事,她必會逐他出宗族,免得全族人叫他連累了。
到了冬日,柏冉與襄城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欽天監選了幾個吉日,最終挑了來年十月完婚。柏冉將這婚儀,皆交予長史與一個幕僚打理,自己專注政事,只是偶爾聽長史來向她稟報時,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心中便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悲哀感。
柏冉一直想要給皇帝尋個好師傅,直到來年春,終於被她找出了一個合適的人,此人並非廟堂中人,乃是隱居的高士,很有想法,只是不喜約束,再且,官是要一階一階向上做的,他心中有溝壑,不耐煩從底層做起,便乾脆隱居了,不問世事。
這位高士姓顧,字子見,早些年名聲煊赫,少有人不知的。柏冉將他的文章言論收集了送入宮去給皇帝與顧太后御覽,顧太后與皇帝皆大喜,又生愁,要請顧子見可不容易。
司馬倫起身向柏冉作揖:「一切拜託柏相了。」
柏冉能把這人說與皇帝,心中自然是有辦法了,便做誠惶誠恐狀:「臣必不辱命。」
說罷正要告退,小皇帝又說了:「柏相一定久不見阿姐了,讓阿姐和你一起去罷,路上也有個照應。」他說著還朝柏冉眨了眨眼,那擠眉弄眼的神態分明是故意的。
柏冉:……你小小年紀就學做媒婆真的好麼!
「嗯,就這麼說定了,朕讓人去叫阿姐來。」司馬倫摸著小下巴,對著柏冉笑得天真無邪。
柏冉:……竟還學會了用「朕」讓言語變得正式,皇帝什麼的統統去死去死去死!
小皇帝笑瞇瞇的送姐姐與准姐夫到門前,稚嫩的嗓音故作老沉道:「請了顧先生不必急著回來,也去外面走走,此時街市當正熱鬧。」
你又知道了,你去街市走過麼?況且,都什麼時辰了,哪有如此隨便就去人家府上拜訪的。柏冉腹誹,真是越長大越不如小時的聽話可愛。柏冉一言不發的跟在襄城身後半步處向外走去。
這回必要把顧先生請了來。大約是比較喜歡她的授課方式,這一年眾位大臣先後也提了不少人選,司馬倫卻都取不中,偏生要召她去昭陽宮請教學問,她本就忙得不停腳,還要抽空做皇帝的西席,真是苦不堪言,幾要直接將自己去頂了太傅這職銜了,幸而被她挖出了顧先生這位高人。
「你在想什麼?」
柏冉回過神,只見襄城已停下了步子,微側著頭看她。
「不知顧先生喜好什麼,登門拜訪,總不好兩手空空的去。」柏冉回答,今日是去不了顧先生隱居之所的,既然襄城隨她出來了,就上街市去看看禮物。襄城心中也是這般想法。
僕從牽了馬來,襄城亦捨了車去就馬。
二人騎馬走在街上,襄城道:「顧先生品行高潔,怕是看不上金銀之器,不如,就取你親手所製的蘭香墨吧。」
蘭香墨倒是好,閔靖遠這老頭都喜歡,都是喜歡故作高深的老頭子,想來愛好也相去不遠。可惜蘭香墨工序複雜,柏冉已許久未動手了,此時府上也沒有存貨,還要回去親自動手才行。
「單是墨卻是有些薄了,」柏冉一手拉緊韁繩,一手拎著馬鞭在手中把玩,做沉思狀。若是要以墨為禮,相配之物,最好也是文房四寶一類,「貴重物件是在東市售賣,咱們直接去東市吧。」
二人直奔西市而去。
西市類似如今奢侈品林立的商業區,往來的皆是達官貴人,柏冉與襄城所騎馬品的馬鞍籠頭皆雕了閃閃發光的金飾,行人一看便知這二人不同尋常的身份,皆避讓了去。
這麼並排行走在街道上,柏冉讓陽光刺得有些暈眩,現在是什麼狀況啊,下半年她們就要成婚了,現在,這算是婚前戀愛?皇帝那好弟弟為他姐姐還真是……絞盡腦汁了……
柏冉心想見了顧先生是不是可以把他將來弟子的狀況說得遭一點,請顧先生日後務必嚴厲一些。正不著邊際的想著,一直細白的小手軟軟的捏住了她的衣袖,襄城的目光對準了街邊一家門面古樸恢弘卻門可羅雀的文具店,帶著些不解的嗓音軟糯嬌俏:「你看你看,那店舖怎麼沒一個人去呢?」
柏冉先低頭看了那香軟的小手,然後稍稍抬眸便看到她清麗脫俗的側臉,光潔嫩滑的肌膚,嫣紅的小嘴,眼角因興味盎然而微微上挑,使她整個面容都顯得生動起來。
對上這位沒有逛過街的長公主殿下,柏冉很乾脆:「我們去那看看。」
襄城就含蓄的微笑起來,讓僕從牽住她的馬,要從馬背上下來,柏冉比她快,見她下馬,還下意識的伸出手欲扶她。襄城愣了一下,柏冉才反應過來,羞紅了臉,忙縮回手,退開一步,讓阿蒙上前。
襄城的笑意比起方纔,燦爛的多,眼中都含了滿滿的笑。
柏冉目視前方,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抬頭挺胸的走進店舖中。
入了裡面,店家一見這二人的衣著,便熱情的迎了上來,柏冉看了四周,目光落在一方墨上,那店家立即介紹道:「這是蘭香墨,乃是臨淄侯親手所製。」
原來還有這麼忽悠人的!她每日忙得腳不沾地,竟還有餘閒做了墨來在此出售!原來古代也有山寨是麼?
襄城已經拿帕子掩著嘴側過頭去了,圓潤的肩膀一聳一聳的,還極力的控制著。柏冉瞇起眼,笑著道:「店家好本事,臨淄侯所制的蘭香墨都在你店中賣呢。」
店家極力忽悠,面上儘是驕傲:「我家主人與臨淄侯有些交情,旁人許得不到,與我家主人而言,卻是容易得很。」
「呵呵。」柏冉擠出一聲冷笑,她制的墨,只送過先帝,謝家長輩,閔靖遠,再就是自家人用,還真都不是會拿出去賣的呢。
襄城拿起一塊,端詳了許久,朝柏冉笑道:「有其形不得其魂,香氣太濃郁了,沒有臨淄侯做的雅致,墨色亦不夠勻亮。」假的太明顯了。
店家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氣道:「這位娘子,這就是蘭香墨,千金難求,你不買,也不好這樣砸我招牌的!」
柏冉不想砸他招牌,她已預備讓人砸店了。襄城扯住她衣袖,眼帶笑意的搖了搖頭:「柏郎,我們去下家看看。」
柏冉面無表情的對店家道:「你要小心了。」
店家打了個寒戰,彷彿從那句柏郎中想到了什麼,臉色越發的驚恐起來。
直到走出老遠,襄城都忍不住笑,柏冉臭臭著臉,道:「難怪門可羅雀,原來是賣假貨的!」
襄城盡力使自己正經些:「嗯,還不像真的。」
「假的怎麼真的起來!」柏冉呈現出炸毛的狀態,多少穿越者發明這個發明那個的推動社會發展啊,她懶,什麼吃的用的穿的都沒造出來,只發明了個墨,還要被人盜版!
襄城繼續忍笑,順毛:「好東西人人都想要。經了這回,想必他也不敢再賣了。」
「哼,不夠,我要讓柏義輔去把他店封了!」
兩人在西市逛了一圈,手上依舊是空空的,並沒找到合宜的物件,街面上賣的東西雖多,真正貴重雅致的卻還不如她們私庫來的多,眼見天色不早,只得打道回府,各自去自傢俬庫中翻找,許能找到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你好傲嬌。
柏冉:你才傲嬌,你全家都傲嬌。
話說我發現好幾條評論被123言情刪掉了,總是前一次看還在的,下一次去看就沒了。
謝謝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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