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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三十五 文 / 若花辭樹

    趙王本好端端的在江都王府行宴,誇了今兒的壽星肥壯可愛,日後必是威武大丈夫,又和大臣拉攏了下關係,他心中是很急的,小皇帝方即位,正旦日才改的元,天下人心中仍不是太適應,再且皇帝這年紀,來個暴斃什麼的也很好處置,再大點就不行了,臨淄侯尚了襄城一力幫著皇帝,又有謝氏、夏氏、陳氏,還有時不時偏袒一下的季氏,這都是世家,朝中盤根錯節,不知有多少他們的人,他雖有連氏、陌氏相幫,看起來除了兵權,總差一點。

    趙王想做皇帝,總是希望得到一個錦繡江山,若是被戰亂弄得滿目瘡痍還有什麼意思?他又何必上京?直接在趙地起兵不就得了?還痛快些呢!

    且連氏雖有兵,但並不是佔了絕對優勢的,御林軍在陳大將軍手中領著,陳大將軍死忠天子,誰做皇帝他忠誰,金吾衛在臨淄侯手裡,龍朔軍連氏四中占三,雖然已很不少了,但京師城牆高厚,屯糧充足,只要看好四門,守個三五個月不在話下,到時自有京郊州郡的駐軍救駕。

    真要動起武來,趙王四下算計了下,只有六成勝算,就算贏了,也損失慘重,更要緊的是,喊打喊殺的,豈不是人人都知他司馬彝篡位了?千載史筆記下了,難看得很。

    這年頭的史官是很有骨氣的,不是當權者說怎麼記就怎麼記,他們是要憑自己的眼睛,十分有責任心的寫下這一段歷史的。

    仔細籌算下來,趙王決定要借陌氏之勢拉攏下文臣,三公九卿都需拉攏,他在宴上十分熱情,說得也挺好,至少很有幾個大臣十分識趣的對他的示好給了良性反應,正在這時,有人來說他兒女惹事了,聲音大得所有人都可耳聞。頓時周圍人看他的目光就詭異了起來,連他的岳父連先隆都很直白的用眼神示意他,過於張狂了。

    趙王頓時便是一肚子氣,這氣在街上聽到流言時成功點燃了,他就是這麼帶著一肚子火去的京兆衙門。

    柏義輔半點面子都沒與他,嘴上說的好聽,實是幸災樂禍。趙王不是傻子,自是派了人去打聽了,當知道一雙蠢兒女當街給人拿住把柄,還被柏冉抓住很陰了一把,他不氣炸就怪了!

    趙王陰沉著臉,冷眼看著司馬漣再不動彈的屍身,陰測測道:「站著做什麼?五郎暴斃,還不去告知王妃,派人來趕緊收拾了!」

    長史這才回過神來,一面去尋王妃善後,一面將所有看到的人都處置了,務要將此時捂死在府中。

    人都退開了,趙王又用他陰鷙的眼看向興安郡主,興安郡主生生打了個寒顫,彷彿被針刺過一般,唇齒顫慄,渾身發抖。

    直到趙王一言未發的甩袖而去,興安郡主才整個人都被抽了魂兒一般,攤倒在地,被王妃派來的婢子拖走。

    柏冉聽聞趙王庶子暴斃已是三日後,她連半絲晃神兒都沒有,鎮鎮定定的繼續與在野的柏黨話別。

    柏黨是個團體,這個團體還很不小,不是十幾二十個就完了的,其中很多都把持著一方政務,柏冉此時就是在與這批人話別,過了年,大家都要回去繼續工作,那麼,未來一年的工作計劃,總要與君侯匯報一番。

    「新君立,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朝內外大變不會有,但些微調整總是要的。你們且去,無憂前程。」跟著我混,必不會差的。柏冉屈指敲了敲案幾道。

    這些大人們本還心有惴惴,對新領導的年紀很不放心,但就在京的這大半個月,就讓他們親眼見了趙王是如何被陰還說不出話來的,趙王庶子怎麼沒的,眾人心照不宣,那消息報來,柏侯眉頭都沒皺一下,可見是個心狠的,這般又有頭腦又狠得下心的領導,諸人都將心放回了肚子裡。京中的眾人可不是傻子,依舊克忠職守,並無作反的現象,這已很能說明問題了。

    他們高高興興的走了,柏冉還坐在書房琢磨這些人治下的一些事兒,諸如,當地望族與刺史不對付,總找刺史的麻煩,她該如何為自己人出頭,是說和還是將人敲打一頓,再如,有一柏姓郡守有子到年紀說親了,她該如何拉一把紅線,既使雙方得利,又可維護黨羽內部穩定。

    柏冉拿著骰子在案上胡亂的丟,腦海中思緒糾紛,要考慮的事,太多了。

    細緻的將各面都納入考慮,想的差不多了,才拿出紙來,趁著過年各部衙署皆封印,早早定策,到時候一解印便可去做。

    不知不覺,柏冉與襄城的生日就來了。

    過了生日,柏冉就滿了十四歲。她看著來小皇帝派來請她入宮的內宦,不禁歎道,真是壓搾未成年啊。說的是她自己,不是小皇帝。

    道昭陽宮時,小皇帝正在讀書,先帝到走都沒定哪個做太傅,小皇帝即位後,又是很多事牽制,因此他還沒正式上學,倒是襄城在教他讀點書。襄城也是自幼便進學的,很有文化,但皇室教皇子與教公主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篇文章,此兩者間所側重的也有差異。

    因此,襄城怕教壞了皇帝,便囑咐他,可請教柏相。

    襄城的心思,並不難猜,小皇帝與柏冉走得近,對他們雙方都有益,且柏冉沒頂著太傅這一嚴肅的名號,小皇帝對她並無畏懼,好好的相處便極易親近,和皇帝的關係好,對大臣而言,絕不是件壞事。

    柏冉記下襄城這一忙,眼下先給小皇帝行禮。

    小皇帝一見到柏冉,就很高興道:「柏相快過來。」一面說一面從榻上跳起來,去拉柏冉的衣袖,將她扯到書幾前。

    「陛下勿忘儀態。」柏冉笑著提醒了句,卻沒拒絕,跟著他走。哄小孩,順便教他正道,這不難,只是,帝師該速速定下了。

    小皇帝今日心情不錯,他是好學之人,雖活潑一時忘了儀態,但坐下後也沒胡鬧,虛心的向柏冉請教學問,柏冉自然是盡心對他講解,盡量引導司馬倫自己思考,對事物形成自己的判斷,她所把握的便是一個大致的方向,別讓小盆友的三觀彎了。

    二人一個問一個說,氣氛還挺和諧,但和諧了沒多久,便讓趙王破壞了。

    趙王令人送了貢菊來,請皇帝賞玩。

    既是敬上,卻不親自送來,可見其自大無禮。小皇帝臉色陰得像要下雨,擺手示意人退下後,對柏冉道:「我聽聞,趙王叔有不敬之心不是一日兩日了,父皇卻一直維護與他,也正因父皇偏心,才讓他愈加跋扈,到如今,朝廷還奈何不得他,我也要忍著他。」

    柏冉挑眉:「這話,陛下是從何處聽聞?」

    「太后宮裡的婢子所言。」由於柏冉形象親切,對他也不嚴厲,還有襄城的關係,小皇帝對她沒有保密意識。

    柏冉點點頭,顧太后對趙王不滿,人盡皆知,她便問道:「陛下之見,先帝錯了?」

    司馬倫小臉上就出現了十分掙扎的神色,他是覺得,先帝錯了,但子不言父過,君父就算錯了,為人子者,也要維護,於是司馬倫便用沉默來表達他的觀點。

    柏冉想了一想,道:「臣有一則軼事要說與陛下,這事名叫《鄭伯克段於鄢》。」柏冉將鄭莊公殺弟弟的故事說了一遍,然後問道,「陛下看,如此可大快人心?」

    「善哉。」司馬倫兩眼放光,「不敬欲僭越之人,當除之。」

    柏冉默了一默,這麼發展下去,這貨要變成鄭莊公那樣又黑又善忍的皇帝啊,這趨勢不好,要擰回來。

    「史書有載,鄭莊公雄才大略,一代梟雄,卻陰險狡猾。對其弟『縱其欲而使之放,養其惡而使其成』,共叔段不義,鄭莊公卻不仁,不孝,對其母陽奉陰違,對其弟斬盡殺絕,為人所鄙。」

    司馬倫不解道:「難不成還隨共叔段去?要把國君之位,拱手相讓才好?」

    「不對,」柏冉搖頭,「鄭莊公之過,乃其從一開始,便想殺了共叔段,他只記得共叔段對他不利,卻忘了共叔段是他的親弟弟。但凡他有一絲善念,又豈會行此捧殺事?太后『請京』,鄭莊公大可與其說道理,這本就是太后不對,大臣們都有眼睛,但他卻聽之任之,還駁回了大臣所勸,乃至之後的「收貳」,他都滿足了,但等共叔段「將襲鄭」,他卻先發制人,毫不手軟,乃至要殺之,以絕後患。若是從最初,鄭莊公對其弟越軌之事加以勸導,而非有意養其惡性,後面將如何呢?」

    司馬倫似有所得,想到先帝,又問道:「假使鄭莊公從一開始就教導共叔段,共叔段卻冥頑不靈呢?」

    「他做了該做的,便不會有人怨他了。」

    「共叔段所從者眾,若是到後面,來不及了呢?」

    「他也不是從生下來就所從者眾的,且所從之人又是哪些人?這後面,就得看鄭伯本事。」

    司馬倫低下頭,將先帝和鄭莊公放在一起做了個比較,一時陷入了沉思。

    柏冉說的口都干了,可惜人都下去了,沒人給她上茶,小皇帝在獨立思考,她不好出聲,正想起身自己去倒,就有一盞茶恰逢時候的奉到了她面前。

    柏冉的目光沒在茶盞上,她定定的看著奉茶的那一雙玉手,纖細,修長,白皙柔軟,順著手朝上看去,襄城長公主正半欠著身,口帶笑意的望著她,柏冉這一抬頭,二人正四目相觸。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投霸王票的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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