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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十七 文 / 若花辭樹

    襄城自聽見「世孫」二字就將耳朵高高的豎起來了。並非什麼不純潔的惦念,單純父母說起一個據說學習好懂禮貌的小朋友,那個小朋友我剛好認識,而且感覺還不差的小孩子心理。聽完了,又想小兔子燈掛在寢宮的房簷下,風一起,便晃啊晃的,真是好看。想了一陣,又覺怏怏,燈籠是紙糊的,時日久了怕變舊,回去還是取下來吧。

    她走了會兒神,那廂已說到柏世子收了哪些弟子,有堪用的天子可征辟來為官。襄城看母后面上嘴角含笑,認認真真的聽父皇說話,還不時搭上兩句,使父皇高興,實則是心口不一,不由便歎了口氣。她見得聞得多了,早已懂得一些事,柏世子的門生,便是柏氏門生,有這麼個名頭在,前程還能差得了麼?天子下詔,他們還未必稀罕。

    別說天下民皆天子民,朝中臣皆陛下臣,若真如此,何以還有人幫著趙王叔?她父皇雖時常心軟搖擺,卻從未說過皇位傳弟的話。公主早就將人性的趨利看得透透的了。

    若問襄城,能聘動柏世子為太子師麼?她一定毫不猶豫的答,自然是不能的。實在是東宮雖有了,但還太小,再加上一個時不時犯抽的皇帝,真的很難叫人看好。皇帝若強下詔,臨淄侯那就能擋下來,柏原都不用特意回京。

    連襄城都能看明白的,顧皇后和皇帝會不知道?他們追求的是更深一層的政治意義,皇帝向柏氏示好,外人看來,柏氏即使不應,也該有心動;還能擺出一個重士的架勢,使天下有識之士皆來。總之,皇帝要做的,就是擺出一個姿態來。

    這兩層意思,擱柏冉面前,她立刻就能一點不落的挖掘出來。襄城,到底還差點歷練。

    皇帝達成目的,並賣了皇后一個好做補償,自以為很圓滿,這才想起,這一日光顧著憂桑他弟弟和他日趨遠了,還沒看奏本兒,便起身對襄城道:「我先回去,你在這,多陪陪你母后。」說罷還在襄城的腦袋上抓了一把,以示父愛。

    襄城略無奈,道:「兒自是賴母后這的,倒是父皇,且保重身子,莫要太夜了。」

    皇帝一看閨女小臉皺起來,做大人相,不由覺得好笑,又在她腦袋上抓了兩把,才在「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滿意足感與「再大一點就不好隨便抓女兒腦袋了」的遺憾中走了。

    皇帝動作很快,過了半月,就派人去侯府召柏冉入宮。這時已是秋日了,秋季的陽光金燦燦的,天氣也很乾爽。柏冉最近新迷上了蹴鞠,宮裡來人的時候,她正在府裡新開闢的球場和小夥伴陳羨之踢球呢。

    家令匆忙而不失穩重的過來把事情一說,柏冉就開始回憶近日做了什麼,值得皇帝召她進宮的,仔細在記憶中搜索了一圈,無果。

    該不會皇帝又想招她做女婿了吧?柏冉表示她越長大,婚姻一事就越繞不過去。據她所知,皇家是最早打她主意的,現在不會又捲土重來了吧。

    她穿著一身妃色胡服,衣擺被撩了起來,隨意的塞在腰帶裡,額上染著一層運動過後的汗水,小臉蛋還紅紅的,顯得健康而陽光。但這一身見天使(天子的使者,並非長翅膀不穿衣服的鳥人)不夠正式。

    陳羨之在一旁道:「你快去更衣,不必招呼我。」

    柏冉一點頭:「你自便,咱們過兩日再玩。」說罷帶著群人回自己院子更衣。

    來傳旨的是昭陽宮的內官長恩,長恩一見換了衣裳出來的柏冉便眼前一亮,心中讚道,柏氏子,果有其獨到處。

    柏冉與他招呼一聲後,自有長史與他周旋。長恩一想,似乎也沒什麼不能說,便有意賣個好:「陛下念叨世孫呢。世孫有慈父教導,東宮日漸長,若能有世孫風采也是寬慰。」

    柏冉秒懂,這回是衝著她那搞基搞到京城外的阿爹來的。那她就放心了。柏冉派出兩撥人,一撥去內宅說與謝氏知道,她被皇帝找走了;一撥去衙署告知臨淄侯。事情分派清楚,分毫不差,聽了謝氏從內傳話出來,才上馬隨長恩進宮。

    一進宮,柏冉就遇上了襄城公主。她是跟著長恩走的,到了一個岔路口,遠遠的就見一長相明媚的女孩,帶著一群宮人朝這邊走來。

    長恩便提醒了一句:「那是襄城殿下。」

    既然知曉了人家身份,就不好當做沒看到了。柏冉停下步子,等襄城走過來,一躬身:「殿下大安。」

    有理有據,進退得體,顯得很恭敬。見她抬起頭看到自己時沒半點意外,襄城就知道上元節那日,她就已看破她身份了。看破就看破吧,偏生還不說。襄城抿了抿嘴,道:「父皇召你來的?正好我也去昭陽宮,順路一道吧。」

    柏冉退開一步,請公主先行。客氣有禮,言行規矩。

    襄城很傷心,她覺得她們已經認識了,上元節還一起坐下喫茶呢,她還送了一盞小兔子燈呢,燈還被她收起來放好作為純潔友誼的見證了呢,怎麼突然就像不認識一般疏離。

    柏冉自然不知道襄城所想的,她自己是不想多生枝節,何況那日一看就知道這位殿下是私自溜出宮去的,且還不怎麼成功,半道兒迷路了,誰知道她樂不樂意提起呢?不如就做沒見過的好。

    如此這般,氣氛就顯得有些詭異。長恩原本向柏冉指點宮中方位,禁宮有前朝後宮之分,前朝有許多衙署,臨淄侯就在其中一處與下官議事,他欲借此與柏冉套套近乎,以期結個善緣;柏冉也留心聽著,皇帝身旁的宦官若能收歸己用,那就太好了。

    這會兒加入了襄城公主,長恩便低垂著頭在前頭引路,盡職盡責的行分內事。

    幸好,昭陽宮就在前方。柏冉暗暗舒了口氣,這位殿下當真比她爹還難捉摸。還是生動可愛的謝七娘比較好相處。她默默下了結論。

    皇帝等了許久了。近日天下太平,沒農民暴動,沒天災*,沒莊稼欠收,皇帝真是閒得不得了,就坐那乾等著。見到人終於來了,還附帶貼心可愛的閨女一枚,皇帝摸摸鬍子,很有長者風範的笑了笑。

    柏冉與公主一起行過禮,公主就走到她爹身旁去了,柏冉則依舊站在原地。

    她的品相十分拿得出手,廣袖絳泡,青銅簪發,一雙要笑不笑的桃花眼,唇若涂朱,貌若梨花,還有那股頗具古之君子風的飄逸倜儻。皇帝一看就好生喜歡,不由便衷心的讚了一句:「卿之顏可傾城矣。」

    柏冉差點噎到,不會看中了我的美色騙我來做駙馬的吧。她擔憂死了,小時不覺得怎麼,越長大越發現,這扮作男兒實在是有許多難事的,目前最為要緊的一點就是,她沒法兒娶親,至少沒法娶一個不能成為她助力,反倒有可能揭穿她的妻子。

    柏冉是有過打算的,不娶親顯得太過怪異,那麼就要有一個心甘情願的才行,不能騙婚啊。雖然柏原對她很好,對家族也負責,但在騙了她娘來生孩子這一點,柏冉覺得她那基佬爹真是太渣太猥瑣了。她不能向他學。

    婚姻一事,還是與阿娘商量,必要有個對策才好。柏冉默默的決定,然後謙虛的回皇帝的話:「陛下過譽。」

    皇帝大笑,然後就開始問柏冉,你學了些什麼?刑律可會?禮法可通讀了?還有書畫樂理都涉獵過麼?你長那麼好看像你爹還是像你娘?你娘好相處麼?你這麼好看,你家人對媳婦的要求想必很高吧?

    談話完全朝著奇怪的方向去了啊。話說皇帝本是就問問這小子學了些什麼,有多長進的,奈何她與公主一起進來,二人並肩而立時,這兩小模樣不要太般配哦。

    皇帝暗戳戳的想,反正要把柏原找來做他兒子的家庭教師估計是辦不到的,那不如把柏冉抓進宮做女婿啊,這小子看起來和他閨女真是太般配了,瞧著分外賞心悅目。若成一佳話,也是他目光如炬。

    皇帝美滋滋的盤算著,柏冉則是越發覺得不對勁。起頭是有所保留的回答,越到後面,越是不知如何開口,便乾脆以她娘為轉折點,硬是將話題拐到她外祖父那去。

    謝回是忠臣,皇帝很喜歡他,於是二人就高高興興地聊起謝回近日做了篇賦,很可一觀。

    終於將談話扭回到正常的軌道上了,柏冉鬆一口氣,抬頭卻瞥見公主殿下正以十分複雜的眼神看她。

    柏冉下意識的一哆嗦,忙收回目光來,暗忖,她又得罪殿下了?

    襄城見此,更是氣悶,她隱約聽出父皇言中深意,還覺得羞澀尷尬,幸好柏冉把話轉開了,她自是鬆了口氣,可一看到柏冉那彷彿死裡逃生般的慶幸就覺得很不是滋味。到眼下,那貨竟是連看一眼都如怕被自己沾上一般急匆匆的撇開了。真是太欺負人了!

    襄城將此歸結為世家的優越性,瞧不起她這皇室公主,心中很有一種被背叛的失望,她原以為柏冉是不一樣的。

    柏冉也感覺到那處的怨念越來越強大,僵著脖子只與皇帝說話,頭都不敢轉了。

    唯有皇帝遲鈍的要命,完全沒注意到兩人間怪異的氣場,還在很高興的道:「卿雖年少,卻博學眾覽,日後常來,我還與你探討詩賦。」

    柏冉:「呵呵。」誰要來,我才不來,你把你閨女挪個地兒我再考慮考慮。那目光簡直有如實質,太難承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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