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接著冷了幾天,不時下小雨,令人心情鬱悶。
這日,忽然下起雪來。起初只是細碎的小米雪,到中午時越來越大,竟有如片片花瓣,飄飄灑灑,很快就將地面覆蓋。
因天寒,明月也不去盜墓了。她和洛亦楓,玉荷及翠珠一起,整天窩在自己的私宅裡,享受著這恬靜的生活。
因此前明月說過要回南疆,恆昊也就不來這私宅了。再加上他最近很忙,也沒閒暇出宮,故而明月倒也過了許多天清靜日子。
在宮外住了這段時間,明月覺得身心都舒暢了許多。加上幾次盜墓都很順利,得到的東西也都是些稀罕物,明月非常滿足,覺得那皇宮不回也罷。
下午,他們正圍在屋中烤火,忽聽有人在外面喊:「有人在家嗎?」
聽這聲音,像是恆正。明月起身出去瞧,果真是他。
她朝他一笑道:「恆正,你來了?」
恆正抖抖衣帽上的雪花,答道:「是啊,我可能要離京了,特地來看看你。」
明月驚道:「什麼,你要離京?回南疆麼?」
恆正臉上有一絲嚴肅,道:「外面冷,進屋說吧。」
進去後,兩人在火爐旁坐下,玉荷倒上一杯熱茶。恆正接過,看著那紅紅的火焰出神,明月覺得可能出了什麼大事,便將下人屏退,問恆正怎麼了。
恆正緩緩轉過頭看著她說:「明月,我要去打仗了。」
明月心頭一緊,過了一會才問:「與哪裡打?」
恆正答道:「北疆。你知道,老五與老七都與北疆有勾結,六哥很是憂心。這回去,六哥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
「六哥?」明月疑惑地問,「是誰呀?」
恆正奇怪地看著她說:「就是皇上,恆昊呀。怎麼,你忘了?」
明月忙說:「很少聽你這麼說,一時不記得罷了。哎,非打不可嗎?」
恆正淡淡一笑,深吸一口氣說:「即使六哥不想打,我也是要打的。」
對他這麼說,明月很疑惑。難道說,打不打北疆,不一定要皇上下旨,一個王爺隨時想打就可以去打麼?
「明月,如果我和恆昊一起去打仗,你擔心誰?」恆正忽然問道,眼神裡有一絲溫情。
明月心裡一抖,她能擔心誰!恆昊是她的丈夫,她當然擔心他。
可是,恆正與她,曾有過一段感情。儘管那時的明月不是她,可他救過她的命,之後又幫過她不少忙。
即使他們之間沒有夫妻之情,也可以算是好友吧。說不擔心是假的,可說擔心他,又覺得對不起恆昊。所以,明月不知怎麼回答。
見她低頭不語,恆正一皺眉道:「怎麼,你一點都不擔心我?難道你對我,就一點情意都沒有嗎?哈,你真是太無情了!」
說完,他將手裡的茶一飲而盡,卻感覺像是喝下一杯苦酒。
也對,人生就是一杯苦酒,他的命運都被他寫錯了。倘若當年他再勇敢一點,提早把明月娶回家,此時或許他們已經有不止一個孩子了!
想到孩子,恆正忽然問:「明月,你,還沒有喜事嗎?」
明月驚了一下,喜事,她能有什麼喜事?
恆正又說:「我是說,你還沒有懷上嗎?」
明月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輕輕搖搖頭說還沒有。
這種事情,也隨不得她。從她復活,與恆昊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多。說不定,都沒到機緣。那次索南王問起,她也覺得難堪,可這也確實是件大事。
想那恆昊,已經近三十歲的人,膝下只有幾個小公主。嬪妃們都爭先恐後地想要得他臨幸,好生個龍子,母憑子貴。可現在,據說已有兩個宮妃有孕,卻不知誰能有幸生個皇子。
「明月,恆昊那麼疼你,怎麼會沒有呢?」恆正奇怪地問,「會不會是你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請御醫來看看?」
他剛說完,明月立即說:「啊,不要!」
恆正問為什麼,她說,怕萬一真是她身體有問題,會傳到別人耳裡。那樣,她還怎麼在宮裡待下去。
這話倒也有些道理,恆正便說,那他去外面請個名醫,讓明月躺在床上,紗簾相隔號脈。可她還是不肯,覺得自己不會有毛病,可能只是機緣不合。
本來還開開心心的明月,被恆正提起這事,心緒有些不寧起來。她不安地弄著衣服上的毛球,問恆正什麼時候出征。
恆正說:「三日之後,恆昊也會去,但他不會親自上陣殺敵。倘若,我這一去就回不來,你會不會念我?」
明月連連搖頭道:「不,不會的!恆正,你別這麼說。你一定會凱旋回來的,到時候,我擺酒迎你。」
「呵呵,明月,上陣的是我。說不定,我會一去就戰死,而且還是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下!」恆正說著搖搖頭,眼神裡流露出幾分痛苦。
明月也知道,七王爺駐守北疆,已經與北疆王合為一流。這次出征北疆,真的說不清楚,恆正就會被七王爺所殺。
戰爭是很殘酷,可死在自己親兄弟手裡,還真是叫人難以接受。那是一種難言的痛楚,就彷彿用刀去捅自己的心。手足相殘,誰都不想,可又不能改變。
「就不能不打仗嗎?」明月難過地問,「你們都是親兄弟,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
恆正輕輕搖搖頭,苦笑道:「我也想只需說說就可以解決問題,可現在已不是兄弟間的小矛盾,而是兩國之間。明月,你懂我的意思嗎?」
明月當然懂,但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慘劇發生。只要想到他們親兄弟在戰場上兵戎相見,不顧親情,無情廝殺,她就不覺渾身一寒。
七王爺她沒見過,儘管是小叔之一,也談不上有任何感情。而想到恆正有可能死在七王爺手裡,渾身血肉模糊,明月就忍不住心痛,淚濕了雙眼。
如果恆正真的戰死,以後就沒人帶她出宮去玩,吃遍天下美食;也不會有人隨時都可以幫她,陪她聊天到深夜。更不會有人把她父親當作好朋友一樣,好好款待和照顧。
而若她去看望李妃,身邊或許就會空無一人,連想說幾句話都沒人聽了!
見明月忽然哭泣,恆正心裡不由一動。
他看著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滿是心疼和不解。或許在她心中,這個世界太過無情,也太過殘忍。
可現實就是這樣,戰爭是肯定要有死傷的。戰場之上無兄弟,美人面前無父子,恆正現在不清楚七王爺的實力,對這場戰爭並沒有必贏的把握。所以,一想到要出征,他就十分悲切。
如果他這一去就不能回來,那麼,他的夢想就不可能實現。而明月,也將永遠成不了他的女人。
他動情地抓住明月的手,聲音略帶哽咽:「明月,我捨不得你。為我祈禱吧,我要活著回來。」
明月連連點頭說:「嗯,如果我的祈禱那麼有用,那我希望,這個世界上再也不要有戰爭。我所有的朋友,親人都好好的,不生病,沒有厄運。想做什麼都能成功,想要什麼都能得到。」
恆正笑了,明月真是個純真的孩子。
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樣,那麼,這個世界就亂套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的親人和朋友裡,會有人想要顛覆這個世界,重鑄乾坤。
她更想不到,如果她說的能成真,她就會失去丈夫的愛,成為別人的女人。而他,還不知道她怎麼想。
「明月,如果,我是說如果。」恆正試探地問,「時光能倒流的話,你會不會嫁給我?」
明月好像嚇了一跳,腦子裡忽然懵了一下。
電光火石之間,她彷彿看到了幾年前略顯青澀的自己。那個純美的,清新的,嬌弱的南疆公主。
而她身邊,是英俊又溫柔的恆正。他摟著她,眼神裡滿是深情,點滴愛意有如粼粼波光,緩緩從他的眼底流出。
一瞬間,明月感覺全身都沐浴在他的溫情裡,心也軟了。
「恆正……」明月情不自禁地喊出他的名字,感覺身體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讓她的心忽地一疼。
聽到她這麼軟綿綿的呼喚,恆正心裡不由得一震。他嗯了一聲,把臉伸向她。
明月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氣息朝自己靠近,彷彿一塊磁鐵,令她也不知不覺地靠過去。這一剎那,她忘記了自己已是恆昊的皇妃,眼裡、心裡都只記得那個南疆的公主。
面前的恆正,也再不是什麼九王爺,而是那個一心一意愛著她,想要給她一個人的專情,一輩子守護的恆正。她有些激動,身子開始微微發抖,朱唇輕啟,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恆正感覺到了,將左臉頰貼在她的左臉頰上,輕輕摩擦著說:「明月,我是如此愛你,愛得忘了自己。為了你,我想要得到整個天下,讓你成為一世美後……」
明月口中發出輕微的一聲「呵」,心已然有些微醺。
記起了,她真的記起了!
當年在南疆,恆正與她心心相印。他們相互牽掛,背著王室幽會,在許多地方留下了依偎的身影;也曾像其他戀人一般,在月光下竊竊私語,緊緊擁抱。
若不是索南王戰敗,恆昊的一紙聖命,她又怎會入宮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