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無離直覺的認為這又是一個陰謀的開端,北辰不為將,兵權會落在誰手上?似乎誰手上都不妥,而想到這裡,南宮無離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驚到,這麼說,潛意識裡他還是相信北辰的嗎……
「這是咱們的家務事,到時候若我違背承諾,你不防親自來收我,何必拉他下水,北辰為錦堂的這些年也已經盡心盡力了!」南宮無棄似是看出了南宮無離所想,洒然的開口。
「為什麼?」南宮無離不禁問,從前自以為遺世獨立,看破所有棋局。可到了幾天,他卻發現自己看不清的人越來越多,先是自己,而後是身邊的一個個……
為什麼?南宮無棄也問自己,可是答案如今他已經很清楚:因為曾經錯過了……他不想再錯!人生在世,他所有的美好先是被最親的人毀去,而後他就此沉淪。本來老天給過他救贖,卻又被他親手毀去。
痛來痛去,最後,到最後——他也只想保留那一點點難能倖免的美好而已!天可憐見,他真的不想再奪!如果連那最後的一點美好也被毀去,那他也只有繼續拿著劍!
而南宮無棄最後也沒有回答南宮無離,也是到後來他才知道,有些事情,如果不是自己弄懂,無論別人怎麼說,也都是不會懂的。
「那是誰?」南宮無棄抬眸望著遠方,原先看見遠方一個黑點,繼而那白點拉近了,可以辨得出是一抹水綠的影子在策馬奔來。
南宮無離聞言也轉過頭去,也看見了那英姿颯爽的身影,遠遠的那人面上的銀質面具反射出的光刺了他的眼睛。
那人越發的近了,已經能夠看見他身後飛揚的墨發與如雲的衣袂。
「北辰!」南宮無離脫口道,眸子鎖在他只遮了小部分的面具上,面色瞬間沉鬱。
「他一個人回來了!」南宮無棄也認出了來人,話出口,心頭一跳。心裡之前一直隱隱的慶幸與期盼,在瞬間搖搖欲墜。
「染,開門!」北辰梨落此時人已經到了城門邊,一眼就望見了正巡視上城樓的北辰染,忙急令道。
北辰染先是一愣,繼而認出了北辰梨落,趕忙下了城樓。
南宮無離與南宮無棄對望了一眼,也跟著下了城樓。
在城門打開的一剎那,風塵僕僕的北辰梨落就策馬奔了進來,顧不上跟將士們打招呼,就看見了遠遠走來的南宮無離與南宮無棄。
強忍著滿心的焦急,北辰梨落任人牽走自己累得快死的馬兒走近了兩人身邊,直接將眸光鎖在了南宮無離的身上開口:「回將軍府說吧!」
而後也不行禮,逕自轉身先行往將軍府而去。
對於一身水綠色衣衫,從原本的颯爽英姿到如今貴雅風韻的北辰梨落,很多將士一時沒有認出來。只覺這個突然出現的美男子對兩王居然不拜禮,有的人已經不悅的上前幾步,想等著兩王下令懲治。
可是卻看南宮無棄與南宮無離只是對望了一眼,之後皆沒有說什麼的跟了上前,都不無詫異,繼而在一旁已經認出北辰梨落的同僚的提醒下知道了真相,個個更是驚訝不已。
一進將軍府,北辰梨落就潛退了下人,而後看著走近的南宮無離就急道:「羽嫣呢?你把她怎麼樣了?」
南宮無離原本沉鬱的臉色在聽到這話後,眸色也深了幾分,不由得問道:「你問的是上官雨煙還是夢羽嫣?」
北辰梨落被反問的一怔,繼而忙道:「自然是我的妻子上官雨煙!」
「你的妻子?」南宮無離輕喃,看北辰梨落的眸色不無審視。
「看來這事情二皇兄你不僅回京後要向二皇嫂交代,還得先向人家的准夫君交代啊!」南宮無棄心頭也是焦急萬分,卻忍不住嘲諷著南宮無離。一副,你栽了的眼神。突然也覺得腿站的乏力,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北辰,這就是你拋開國家重事從西國回來的原因?那我可以告訴你,那日是她自己不顧大局跳下城樓,沒有任何人逼迫她!」南宮無離冷聲道,語氣裡毫不掩飾對北辰梨落的不贊同。
北辰梨落聽到這裡,一愣,繼而腦海裡瞬間靈光一閃,驚的聲音都變了:「羽嫣沒有從西國回來嗎?」
對於北辰梨落的反應,南宮無離皺了眉:「沒有!我以為她當時就死了!」
這回換南宮無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時絆動了椅子,引得北辰梨落與南宮無離側目看他。
北辰梨落卻沒有顧及其他,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花梨騙了他!
羽嫣沒有回來,那麼她會去了哪裡?
「北辰將軍回來了嗎?」這時,屋裡幾人聽見門外有聲音傳來。
一抬眸,正看見上官榮澤立在那裡,上官榮澤眸光在屋子裡尋了一圈,落在唯一覺得有點兒陌生的北辰梨落身上,少許辨認出了他,見他此時的著裝心裡不無詫異,但還是走了進來開口:「我家小姐有書信讓我在北辰將軍回來的時候交給你!」
北辰梨落聞言趕忙走到了門邊,急問:「她是何時給你的信?」伸手接過上官榮澤的遞來的信箋。
上官榮澤望了眼北辰梨落身後的兩人一眼道:「那天我寄婚書去西國的時候,小姐就回了這封信。我們小姐說,這信只許將軍一個人看!」
聞言北辰梨落拆信的手一頓,抬眸望了上官榮澤一眼,繼而不顧身後的兩人拿著信就轉身離開了。
西國皇宮——
北辰晏菲望著長桌對面錦衣玉裘,不顧形象扯下一根雞腿啃的正歡的少女,眉頭越皺越緊。
少許,夢羽嫣啃完一隻雞腿而後覬覦的望了眼北辰晏菲身邊的蹄膀,看距離太遠,最後乾脆直接離座跑到北辰晏菲身邊,端起了整個盤子。
一旁的宮女太監見此皆瞪大了眼睛,但看皇后娘娘一直沒有說話,也皆沒有敢吭聲。
終於北辰晏菲自己看不下去了,冷聲道:「你也是出生世家大族,難道在家裡沒有人教過你基本的餐桌禮儀嗎?」
夢羽嫣聞言頭也不回的坐回了座位上,先啃進一口精瘦肉,才開口:「有啊,不過那是在家裡,可如今又不是在家裡!」
北辰晏菲聽得一陣氣結,美眸裡隱現怒意,這意思是皇宮還不如她家!
「吃這麼多,到時候還不是吐!」北辰晏菲哼道。
「那也總比不吃的好,孩子需要,只要是對的,當娘的理應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夢羽嫣道,語氣裡分明意有所指。
已經進皇宮幾天,北辰晏菲雖然一直沒有給她好臉色看,不過補藥衣食卻都沒有少她的。這幾天她吃吃睡睡,身體也比之前好多了,孕吐的次數也少了。
而計劃的事情,也皆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唯一擔心的就是北辰梨落那邊,希望他能穩住才好!
「大皇子到!」夢羽嫣正啃的歡快,突聽外面一聲尖銳的匯報。低垂的眸光一閃,大皇子?是青硯嗎?
不由得吃東西的動作也稍微慢下來,北辰晏菲見此卻是鬆了口氣,這丫頭還沒有忘形到毫無顧忌。
「皇兒啊,怎麼這個時候過來看母后?」北辰晏菲看著兒子青硯走近,朝他招了招手。而後因餘光處夢羽嫣的舉動,心口一噎。
根本沒有聽見青硯說了什麼就凝眸開口:「吃!吃!吃!也沒有人教過你基本禮儀嗎?」
夢羽嫣一口湯剛剛喝道嘴邊,就聽北辰晏菲一聲低斥,嚇得手一抖,繼而滿目無辜的抬起頭來:「禮貌?禮貌算什麼,我娘說,民以食為天,當然是吃飯皇帝大!」
「你!」北辰晏菲頓時氣結,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忤逆過她,但是目前她還真不能把夢羽嫣如何。據她的探子回報,北辰梨落以為這個女人被傷了,立馬丟下諸事不顧單槍匹馬的趕回了錦堂,她要是殺了她難保北辰梨落不會跟她反目成仇,可是不殺她,又難解她心頭之恨!最後——
「來人啊,撤席!」
守候在一旁的眾宮女一聽,趕忙蜂擁過來,夢羽嫣見此,一訝,而後趕忙在撤席之前端起了一個碗,快速的掃了許多佳餚進碗裡,而後拿著碗筷就配合的站到了一邊。
北辰晏菲氣得簡直快吐血,偏偏夢羽嫣還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居然就站在一邊往嘴裡劃起飯來。
「呵呵,母后,這是哪裡來的小丫頭,讓母親如此寵溺!」
一進屋就被夢羽嫣的異常舉動吸引,而後早已憋笑憋的快內傷的青硯在北辰晏菲發怒之前開口。
寵溺?北辰晏菲氣結非常!不過想她寵冠六宮,從來沒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裡,唯有這臭丫頭,她卻還不能把她怎麼辦!旁人以為她寵溺她,自然可以理解。
夢羽嫣這才抬眸正視青硯,只見眼前的男子輪廓雋秀清逸,不像一般西國人的偏剛毅,那渾然天成的貴氣之中多了一抹書卷氣息,還複雜的裹著幾分懶散。他眉目如畫,長得一點兒也不像北辰晏菲,更不像他的同胞妹妹青墨。
也沒有半分北辰梨落的影子,夢羽嫣不禁猜測,他會是北辰梨落同母異父的親兄弟嗎?
此時青硯正興味的盯著她,他就那樣隨意的手支下頜。夢羽嫣感覺他本應該更光芒一點兒,只是那隨意姿態裡的幾分頹然之氣,掩去了他不少的光華。
夢羽嫣不禁回想起北辰梨落的話,青硯是個可塑之才,想來,這估計也是個演戲高手吧!這麼想著,也只看了青硯一眼,然後又繼續劃自己碗裡的飯。
北辰晏菲將兒子的興趣看在眼裡,那剎那有靈光閃過腦海。
心裡狠厲的那部分因子蜂擁而上,突然她笑了:「這丫頭雖然無禮了點兒,不過不失為本性直率純真!皇兒可喜歡?」
而且,好像諸國都有人認識夢羽嫣,那樣就無需她多做什麼,也會有人幫她散盡謠言的——錦堂大將的妻子成了西國皇子的侍妾,那後果不知道多麼的轟動!這天下也會如她所願的越來越亂!
聽得這話,夢羽嫣劃飯的動作一頓,稍微抬起眸子看向北辰晏菲。沒有錯過她眸子裡瞥向她時的嗜血殘忍,心頭跟著一突,而聽她的話,她幾乎已經可以猜到她打的什麼主意了!
「挺可愛的,看起來似乎挺有趣!」青硯道,毫不掩飾自己的興趣。
「是嗎?我有趣?還真沒有聽我夫君提過!」夢羽嫣道,她是想和青硯「交流交流」,不過也不能毫不掩飾的就跟著去了吧,這樣反而會引起北辰晏菲的懷疑。
「有婦之夫!」青硯聞言挑眉,望了身邊的北辰晏菲一眼,而後笑道:「果然知子莫若母,連孩兒的這種嗜好,母親都清楚,看來這個女子是母后特意為孩兒準備的了!」
蝦米?夢羽嫣剎那的驚訝,心裡瞬時怒罵:北辰晏菲你算什麼母親啊!
之前禍害北辰梨落也就算了,這個青硯也不是她的親兒子嗎?身為人母不思教育,居然還助紂為虐的溺愛。
溺愛?這是溺愛嗎,夢羽嫣很是懷疑。
果然,北辰晏菲慈愛的笑著:「做母親的能不知道兒子,既然皇兒喜歡,你就且帶她回去吧!不過當小心一些,她可是有功夫底子的!」
夢羽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北辰晏菲,手裡的碗掉到了地上——
「皇后娘娘,我敢問一句,大皇子殿下是您的親兒子吧?」夢羽嫣半晌找回自己的聲音問,心裡則歎,做戲就做個全套吧!
「我自是母后的親生兒子,也是這西國皇宮唯一的皇子,你以後跟著我少不了好吃好喝的伺候!」青硯笑瞇瞇的望著夢羽嫣,自動代答了。
而後青硯望了望北辰晏菲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孩兒就領著這丫頭回宮去了!」
夢羽嫣的表情又是一呆,少許在北辰晏菲幸災樂禍的冷視下回神,然後不無悲憤的搖了搖頭輕歎:「如果換做是我,我倒是寧願你從來沒有生過我!」
之後在北辰晏菲發怒之前,率先「認命」的往大殿外走去。
身後傳來玉碗瓷器相繼被砸碎的聲響,夢羽嫣的心裡卻升起濃濃的悲涼之意。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了那個傻傻愛著她的美好男子。
有這樣一個母親極力的想毀去自己的孩子,而她想珍惜他,不讓他接觸這晦暗的一面。那麼,她該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