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群跳樑小丑,朕不發威,還真當朕是……,罷了,此事與爾無關,爾也無須跪著,且自起來敘話好了。」
誠德帝自己其實也知曉殺人容易善後難的道理,這倒不全是誠德帝愛惜名聲之故,實際上,真正讓誠德帝忌憚的是天下大亂之局面,此無他,四爺倒也就罷了,手下人馬向來不多,可八爺卻是不能等閒視之,不止在朝中,在地方上也有著驚人的潛勢力,真要是八爺無端被殺,其分散在各地的心腹黨羽又豈會不懼而起兵,一旦亂起,要想平將下去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鬧不好大清都得因此而滅亡了去,這麼個險,誠德帝實在不敢輕易去冒,就算將來逐步消減了八爺等人的勢力之情形下,真要殺八爺,那也還須得站在大義名分上,方才好動手,這會兒胡亂發脾氣不過只是過過口癮罷了,真讓他去殺,誠德帝又哪敢如此胡為的,正因為此,罵了幾句,稍減了下心中的憋悶之氣之後,誠德帝也就沒再亂發飆了的。
「謝皇阿瑪隆恩。」
弘晴早就看透了誠德帝的心理,惶恐不安本就只是裝出來哄誠德帝的罷了,這會兒誠德帝既是已然恢復了正常,弘晴自也懶得再演戲,恭謹地謝了一聲之後,也就此站了起來,不過麼,還是不打算急著開口言事,而是恭謹萬分地垂手而立,擺出了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爾也都聽到了,那幫下三濫的貨色拿親情來逼朕,嘿,朕不放人,怕是一頂『薄情寡恩』的大帽子就要扣在朕的頭上了,放人?就老十四那跋扈德性,社稷豈不得再次亂上一場,朕可是左右為難得很,爾素來多智,且就替朕想個章程出來好了。」
誠德帝顯然是要小小地報復一下弘晴早前在宴會上的裝聾作啞,這便毫不客氣地將燙手的山芋往弘晴懷裡硬塞了去。
「皇阿瑪明鑒,我大清素來以仁孝治國,親情乃是孝道之根本,自是不能不講究,此即是八叔等人用以威逼皇阿瑪之利器也,然,既是利器,八叔等人能用,皇阿瑪也一樣能用之。」
弘晴心中其實很清楚八爺等人急著將老十四弄將出來的目的之所在,此無他,八爺等人已是起了反心,打算利用西北大亂佈個驚天大局,各種部署怕是早就已暗中安排停當了的,可有一條卻是八爺極為頭疼之處,那便是他能設法謀到兵,甚或往後續整編的新軍裡塞人也不是太難之事,問題是八爺一方缺統帥,尤其是有號召力的統帥大才,而十四爺正是八爺一方的最佳之選擇,正因為此,在弘晴掛帥出征已成定局的情形下,八爺才會不惜冒著與誠德帝撕破臉的風險,也要想法設法將老十四從遵化撈將出來,此番年夜飯發動只是明著來,暗地裡一准還有著別的部署在,對此,弘晴雖是心知肚明,卻並不打算說破,只因弘晴也在布一驚天大局,想著將所有反對勢力全都一網打盡,從此意義來說,八爺的佈局可是有著不少的利用價值,弘晴自是不想在此際說破,萬一要是走漏了風聲,那後果可就不堪了去了的,有鑒於此,弘晴也就只是就事論事地提點了一句道。
「哦?說具體些,這親情當如何用之,嗯?」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誠德帝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趕著便往下追問道。
「回皇阿瑪的話,二伯在宮中已是圈了十數年了,聽聞時常以抄寫經度日,其狀甚虔,應是有了悔意,且,去歲皇瑪法龍歸大海之際,也曾將其叫去了窮廬,足可見已是有了諒解其之心意,若是皇阿瑪容其出宮安身,自可彰顯博大之心胸,更可以重親情示天下,諒旁人也難再拿親情來說事兒,如此,或可解得此難。」
早在十爺開始鬧事之際,弘晴便已想好了應對之道,此際說將出來,自是輕鬆自如得很,幾句話便已將個中道理解說了個分明。
「嗯,二哥一心向佛倒是真的,只是當如何安置於其,卻是須得好生斟酌一二了的,晴兒既是如此提議,想必已是有了章程了罷,且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按理來說,胤礽廢太子的身份對於任何皇帝而言,都是個極大的隱患,很容易便會被人加以利用了去,但凡歷朝歷代為帝者,一旦站穩了腳跟,對廢太子向來都是殺無赦的,若是從此意義而論,弘晴的建議可是犯忌得很,不過麼,誠德帝卻並不以為意,此無他,一者是大清的體制不同歷朝歷代,沒有門下奴才支持的阿哥都是無用之輩,二來麼,胤礽的勢力早在老爺子時期便已是被一掃而光了的,就一沒牙的老虎而已,本就難有甚大作為可言,加之胤礽的身體早已是垮了的,原就沒幾年好活了,就算放他出宮,也不可能掀起甚風浪的,誠德帝格局雖不大,自信還是不缺的,當然了,茲事體大,誠德帝也不敢輕易便下個決斷,而是慎重其事地往下追問道。
「皇阿瑪明鑒,二伯雖已悔過,卻恐有小人以其名義造亂,故,不可遠置,亦不可放之於內城,兒臣以為若是安置於豐台一帶,給其親王名號,令其在家頤養天年,並令豐台大營時時照看著,想必應是無礙,然,此不過兒臣之淺見耳,還請皇阿瑪聖斷為荷。」
弘晴自是清楚誠德帝的顧忌之所在,這便將安置的辦法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嗯,茲事體大,朕還須得好生思忖一二,回頭再說也不遲,倒是爾掛帥出征在即,對京中諸事可有甚章程要安排否?」
聽得弘晴這般說法,誠德帝已是徹底安心了下來,不過麼,卻是並未就此下個決斷,而是隨口敷衍了一句之後,便即轉開了話題。
「一切聽憑皇阿瑪安排,兒臣別無異議。」
誠德帝此話的試探之意味是如此之濃烈,弘晴又怎可能會聽不出來,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臉上卻滿是誠懇之色,一躬身,已是誠惶誠恐地應了一句道。
「嗯,爾之忠心,朕素來是信得過的,唔,這麼說罷,爾率部遠征而去,你四叔、八叔怕是皆會不安於室罷,朕當如何安排方好?」
這一見弘晴又玩起了太極推手,誠德帝的頭不免便大了幾分,無奈之下,也只好自己來挑明了話題。
「皇阿瑪明鑒,兒臣年歲尚輕,此番率部出征,恐有閃失,確須得有年長者參贊為宜,九叔素來機敏,若得其參贊軍機,或許能保得兒臣不致有閃失之虞也,另,直隸諸軍或都將抽調入新軍整編,北古口要地怕是不能有失,不若讓十叔去北古口坐鎮著也好。」
弘晴對八、九、十三位爺的小集團之能量向來不敢輕忽了去,就算誠德帝不問,弘晴也會設法將三人各自調開,以削弱八爺一方的實力,確保己方所佈之局能達成最大之利益,這會兒能藉著誠德帝的手行事,弘晴自是樂意得很,這便假作沉吟了好一陣子之後,方才謹慎地出言建議了一番。
「北古口?嗯,倒是個好地方,此事不急,且等議定出兵之日,朕再下旨好了。」
一聽弘晴提起了北古口,誠德帝不由地便是一樂,沒旁的,北古口乃是長城的一個關口,早年間,大清在那地兒可是駐紮有重兵集群的,不過麼,隨著蒙古諸部的降服,北古口的兵大多已是前移到了內蒙一線,至於北古口麼,如今只有一哨守備兵在,攏共也就百把人,還都儘是些老弱病殘,干的只是屯田的活計,風沙又大,生活可謂是艱苦得很,讓老十去那兒坐鎮,想起來都令人可樂不已的,誠德帝自是解氣得很,也沒甚遲疑,當即便拍板定了論。
「皇阿瑪聖明。」
弘晴當然清楚三爺在樂呵些啥,不過麼,這當口上,弘晴卻是不敢有甚旁的表示的,也就只是緊趕著稱頌了一聲了事。
「好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爾此番出征乃社稷之重也,切不可有半點的閃失,而今,離著開春已近,新軍還須得好生再多操練一番才是,切不可掉以輕心,若有甚礙難處,且只管與朕說,朕自會為爾做主。」
幾件煩心的事兒都已順利解決了去,誠德帝的心情自是大好,這便好生溫言撫慰了弘晴一番。
「謝皇阿瑪隆恩,兒臣自當效死以報,斷不敢有負皇阿瑪之重托。」
誠德帝既是要表現寬仁,弘晴自也就須得趕緊表忠上一番,此乃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嗯,這話朕記住了,罷了,天色不早了,爾這就道乏罷。」
該說的都已是說過了,該瞭解的也瞭解完了,誠德帝到底是有年歲的人了,倦意早起,自是不想再多留弘晴,這便一擺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是,兒臣告退。」
誠德帝此言一出,弘晴自是不敢再多遷延,恭謹地行了個禮,便即就此退出了寢宮,自行打道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