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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6章 窮極思變(五) 文 / 鳳鳴岐山

    「略有所察,唯不敢確定耳。」

    既是已然想透了最關鍵之處,四爺煩躁的心也就已是徹底平靜了下來,面對著鄔思道的笑臉,四爺始終平板著的冷臉上也已是蕩漾起了一層自信的紅光,但見其抖了抖袖子,頗具自信地便回給出了個簡潔無比的答案。

    「哦?」

    鄔思道並未出言追問,僅僅只是笑著一擺手,輕吭了一聲,示意四爺詳細說說。

    「竊以為當是二字以概括之,一者為『讓』,二者為『隱』,不知先生以為然否?」

    四爺笑了笑,自信滿滿地給出了二字為解釋。

    「斯言大善!王爺能思及此二字,應對三爺已非難事也!所謂的讓,不外乎退一步海闊天空耳,姑且先讓三爺意氣風發一場又如何,只消能以之換取時間部署,將來自有再起之時,倒是這個『隱』字卻須得有所講究,王爺可已有決斷否?」

    這一見四爺能如此快便猜到根底,鄔思道當即便撫掌大笑了起來,不過麼,卻並未讓四爺閒將下來,略略地點評了幾句之後,又提出了個尖銳的問題來。

    「不瞞先生,此正是小王躊躇不決之所在,如此說罷,某觀老三家諸子雖都略有可取之處,個中又以三、四、六這三位阿哥更出眾些,然,較之仁親王來說,皆相差實不可以道理計,欲擇一而扶之,委實難決矣,不知先生可有甚教我者?」

    說到了「隱」字一事上,四爺可就有些拿捏不定了,但見其眉頭一皺,頗為傷腦筋地將老三的幾個兒子點評了一番,末了卻並未作出抉擇,而是將問題丟給了鄔思道。

    「王爺分析得不錯,三爺家的阿哥們,還真就只有這幾位相對出色一些,若是鄔某料得不差的話,八爺那頭十有**會選擇三阿哥罷,王爺若是也有此等考慮,實也不足為奇。」

    鄔思道並未直接給出人選,而是笑呵呵地先行分析了一下八爺那頭可能會選擇的阿哥。

    「嘿,離了張屠戶,未必就須得吃帶毛豬,本王又何須跟著老八瞎起哄。」

    一聽鄔思道如此說法,四爺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沒旁的,只因他原本也想著選三阿哥來著,理由麼,很簡單,那貨跟誠德帝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都是沒啥大本事,就只會吟幾句打油詩,不過麼,在京師公子哥裡名氣倒是不小,扶持起來也相對容易一些,只是八爺既已如此選擇了,四爺可就不願再去湊這麼個熱鬧了,這便冷冷地一笑,說出了句明顯酸意十足的話語。

    「嗯哼,這麼說來,王爺是打算在四、六兩個阿哥裡選一個嘍?」

    這一見四爺吃味,鄔思道不禁便是莞爾一笑,也沒去揭破四爺的小心思,而是戲謔地提問了一句道。

    「唔……,看看罷,這兩位雖說還算穩當之人,可畢竟尚未入朝,也實難看得出個高下,此際言之,或許尚早罷。」

    既是不想跟八爺擠一道,四爺還真就是想從四、六兩位阿哥裡找一個出來當代言人的,只是到底該選誰麼,四爺一時間卻是難以下個決斷了的。

    「呵,王爺為何不考慮一下二阿哥?」

    鄔思道淡淡地一笑,並未再對四爺的話加以點評,而是轉而提出了個最不可能的人選——向有「頑主」之稱的二阿哥。

    「他……,先生不會是在說笑罷?」

    四爺對三爺旁的兒子未見得有多少的瞭解,可對弘晟這個二阿哥卻是再清楚不過了的,此無他,這貨跟四爺的長子弘晝就是一個德行,屬於怎麼扶都上不了牆的爛泥,自幼鬥雞走狗無所不幹,所交者,都是雞鳴狗盜之徒,不能,武不能武,偏偏心氣還高,自以為了不得,其實不過就是一混吃等死的主兒罷了,要他四爺去扶持此人,這等玩笑也未免開得太大了些罷?

    「呵呵,若是王爺都以為這是個笑話了,那旁人想來也該是這般想才對,既如此,出其不意也未見得不是個好的選擇,再者,浪子回頭金不換嘛,其若是真能做出幾樁大事,世人之印象不就該變了?況且王爺並非真心扶其上位,要的只是讓其去擠兌仁親王而已,扶誰不是扶?與其胡亂去抉擇,倒不若就拿這麼個『頑主』耍上一把,所謂做生不如做熟麼,王爺,您說呢?」

    面對著四爺驚詫的面孔,鄔思道滿不在乎地聳了下肩頭,細細地道明瞭選擇弘晟的好處之所在。

    「嗯……,也罷,且讓弘晝先去探探其之口風好了,回頭再議也不遲。」

    聽得鄔思道這般解說,四爺的心已是動了的,不過麼,到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沉吟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沒敢就此便下個決斷……

    「徒兒見過師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四爺在代言人的選擇一事上遲疑難斷,卻說弘晴離開皇宮之後,便即趕回了自家府上,一下了馬車,逕直便去了書房,方才剛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入眼便見陳老夫子正在打著棋譜,弘晴的腳步微微一頓,而後方才緩步行上了前去,恭謹地見了禮。

    「王爺的心思很重啊,莫非今兒個的差使辦得不順利麼?」

    儘管弘晴掩飾得很好,面色平靜一如往昔,可陳老夫子卻是一眼便看出了弘晴心中憂慮頗深,眉頭當即便是一皺,疑惑地問了一句道。

    「回夫子的話,差使辦得倒還算順利,只是回宮之後出了點小岔子,皇阿瑪連下三道詔書,一是將十四叔降為多羅貝子,二是勒令嵩祝歸鄉養老,三則是令趙申喬乞骨致仕,前兩者倒也就罷了,不過都是預料中事耳,唯趙申喬一事,卻恐是皇阿瑪有意放出之打壓信號,徒兒以為經此一事,四叔、八叔

    恐會起了別樣之心思,若真如此,朝局恐將再陷混沌矣。」

    陳老夫子既是有問,弘晴自不會有所隱瞞,這便將心中之憂慮娓娓道了出來。

    「嗯,此並不奇怪,四爺、八爺皆靈醒之人,有了十四爺這麼個前車之鑒在,這兩位怕是不會再強出頭了,縮將起來等待時機也就是二人之必然選擇,然,二人卻未見得甘心將朝政之權柄交出,扶持其餘阿哥,以對抗王爺也屬必然之事,以今上那等淺薄之智商,恐難看出甚蹊蹺,只怕還真以為自己已然大權獨攬,勢必也會出手扶持其餘阿哥們,以鉗制王爺對朝局之掌控,短期內或許影響不大,可長久下去卻必有大礙,欲破此局,還須得先發制人,不給四爺、八爺以從容退避之機會,若得如此,方可將不利之局面往後多拖延幾年。」

    儘管弘晴並未將話說得太過分明,可陳老夫子只略一思索,便已將朝局之可能變化分析了個通透無比。

    「先發制人?」

    自出了皇城,弘晴便一直在思索著破局的辦法,只是心緒煩亂之下,所得不多罷了,此際一聽陳老夫子這般說法,眼前當即便是一亮,隱隱然已是把握到了些脈搏,只是一時間尚無法找到個合適的突破口。

    「四爺、八爺之所以暫時退避,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保住有生力量,以拖待變,要的便是等王爺與今上反目成仇,待到那時,兩位爺自可從中漁利,甚或趁亂起事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四爺倒也就罷了,年羹堯一死,他手中已是再無太多之力量,而八爺則不然,其門下眾多不說,各地親近於其的大員也不少,王爺雖是除去了陝西總督鄂海,可對八爺而論,卻只不過傷了些皮毛而已,他自是有著等待時機的資本,故,真要攪亂朝局,還須得從八爺處動手才成。」

    陳老夫子將四爺與八爺的力量對比分析了一番之後,得出了個應變之策略,那便是拿八爺來作法,拖著不讓其從容退縮,待得朝局一亂,誠德帝顧此失彼之下,一時半會也就不會急著去玩打壓弘晴的把戲。

    「師尊所言甚是,去歲科舉一案各要犯雖早已下了大獄,卻因著先皇龍體不適之故,始終不曾審明,若是從此岸著手,赫申頭一個脫不開干係,順籐摸瓜之下,八叔必難逃嫌疑,其要自救,就不敢稍退,紛爭一起,其想退也難了。」

    得了陳老夫子的提點,弘晴的思路立馬便清晰了起來,猛然間想到去歲科舉一案諸般人等如今還在押,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主張。

    「嗯,此策可行,然,尤不夠,還須得再多添幾把火,索性將刑部也翻他個底朝天,如此一來,八爺為了保住根基,必死拼無疑,今上疑心之下,勢必要對八爺採取種種之遏制手段,八爺縱使能退,也必元氣大傷,再想翻身,少不得要多費上幾年的時間,王爺也就可趁機從容部署,只消將新軍牢牢掌控在手,今上投鼠忌器之餘,也就不敢再輕動王爺了的。」

    弘晴的謀略已算是周全了的,可陳老夫子卻明顯更老辣了一籌,一番話下來,已是為幾年內的朝局演變定下了個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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