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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35章 窮極思變(四) 文 / 鳳鳴岐山

    「回皇阿瑪的話,十四叔雖小有怨言,然,卻還是遵旨而行的。」

    從本心來說,弘晴其實並不甚反感老十四,實際上,若是拋開彼此立場的話,弘晴對敢作敢為的老十四還是很欣賞的,只不過欣賞歸欣賞,卻不代表弘晴會出手拯救於其,沒旁的,這就是天家政治的殘酷之所在,一旦踏空,那就是萬劫不復之下場,若是敢垂死掙扎,那就愈發死得更難看,對此,弘晴自是有著清醒的認識,自不可能幫著老十四打甚掩護,當然了,也沒落井下石,而是極其客觀地給出了個答案。

    「小有怨言?哼,他還敢有怨言,看來朕對其還是太過寬容了些,好,很好,衡臣,擬詔!」

    果然不出弘晴的意料之外,誠德帝就是打算借題發揮的,這不,弘晴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一派盛怒狀地猛拍了下龍案,氣咻咻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微臣在!」

    張廷玉顯然早就知道了誠德帝的打算,左右不過是拿老十四當靶子打,以之來震懾其餘弟弟們,對誠德帝的憤怒,自也就不會感到有甚奇怪可言,這一聽得誠德帝點了名,緊趕著便應了一聲,而後大步行到了一旁的几子後頭,抄起了一支狼毫筆,飛快地蘸了下墨汁,又取過了一張空白的詔書,作出一派恭聽訓示之模樣。

    「大將軍王允禵行為不軌,先有奉旨不歸之前例,後又咆哮先皇靈堂,實非人臣所應為者,著革除大將軍王之爵,降為多羅貝子,令其在遵化陵前盡孝,不奉旨,不得擅離,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私相探訪!」

    毫無疑問,誠德帝早就想好了詔書該如何下,這不,張廷玉方才剛準備好筆墨,誠德帝便已是黑著臉地下了旨意,說得又快又急,看似盛怒而為,實則麼,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陛下,請您過目。」

    張廷玉擬詔的速度極快,幾乎是誠德帝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按著誠德帝的意思,將詔書擬就,連潤色帶修辭,幾乎就是一氣呵成,而後小心翼翼地吹乾了墨跡,雙手捧著詔書,小跑著到了龍案前,將詔書遞到了誠德帝的面前。

    「朕不看,秦無庸,用了印,即刻宣了去!」

    誠德帝似乎還在氣頭上,壓根兒就沒去看那份詔書,不耐地一擺手,就此下了令。

    「喳!」

    秦無庸就站住誠德帝的身旁,這一聽誠德帝如此吩咐,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諾,伸出雙手,接過了張廷玉舉著的詔書,小跑著到了一旁,小心翼翼地用過了玉璽之後,自去著人去負責宣詔不提。

    「晴兒。」

    處置完了老十四,誠德帝似乎還餘怒未消,臉色依舊不甚好看,不過麼,倒是沒在發作,而是皺著眉頭地點了弘晴的名。

    「兒臣在。」

    如此多年的父子相處下來,弘晴對誠德帝的品性實在是太瞭解了些,只一見其那陰沉的臉色,便清楚這廝就要借題發揮到自個兒的頭上了,心中自不免歪膩得很,只是這當口上,卻也容不得弘晴有所怠慢,也就只能是緊趕著躬身應了諾。

    「朕觀朝中袞袞諸公大多老朽昏庸,不堪大用者比比皆是,也該是到了有所更易之時了,朕意已決,准華殿大學士嵩祝歸鄉養老,另,戶部尚書趙申喬年事已高,朕不忍勞之過甚,也讓其乞骨歸養好了,爾對此可有甚看法否,嗯?」

    誠德帝依舊是一副陰沉的臉色,說起來是跟弘晴交換意見,可實際上麼,言語間卻滿是不容置疑之意味。

    「皇阿瑪聖明,兒臣別無異議。」

    誠德帝都已是這般說法了,弘晴就算有異議,那也沒法子提,縱使再不滿,也只能是恭謹地表了態。

    「嗯,朕還是先打算將『軍機處』搞起來,晴兒既是正忙於軍務,且就在『軍機處』掛個名,也好幫著朕將新軍事宜辦穩當了去。」

    嵩祝本就已是在政治上被判了死刑之人,他被免,毫不為奇,誠德帝真正要免的人其實是趙申喬,目的麼,只有一個,那便是削弱一下弘晴的勢力,同時也是在敲打弘晴,沒旁的,誠德帝對前番「軍機處」一案中弘晴一系官員們的袖手旁觀已是大為不滿了的,當然了,敲打歸敲打,誠德帝很清楚眼下自個兒還離不得弘晴的幫襯,敲打完之後麼,自是得趕緊給顆糖,怕的便是弘晴會玩出撂挑子的狠招,所謂的恩威並施莫過如此。

    「兒臣叩謝皇阿瑪天恩,自當殫精竭力而為之,斷不敢有負皇阿瑪之厚愛。」

    這一見誠德帝玩出這麼手老套得不能再老套得戲碼,弘晴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然則該表忠的,弘晴自也不會省了去,毫不含糊地便跪倒在地,滿臉感恩之色地叩謝了天恩。

    「嗯,晴兒之忠心,朕素來是信得過的,今兒個爾已是忙了一天了,且就早些去歇息好了。」

    誠德帝顯然很是滿意弘晴的恭順,不過麼,卻並未多留弘晴,嘉許了幾句之後,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謝皇阿瑪恩典,孩兒告退。」

    今兒個被誠德帝當了回刀子使,又遭了回敲打,這等氣運著實不咋地,儘管都是預料中事,可弘晴心情還是極為的不爽,原就不想多逗留,而今,誠德帝既是開了金口,弘晴自也樂得趕緊走人了事,但見其恭謹萬分地謝了一聲之後,便即就此退出了養心殿,也沒再去豐台大營,而是就此乘了馬車往自家府上而去了……

    「老三何其忍哉,皇阿瑪屍骨未寒,這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朝兄弟們動手了,可憐老十四不過稍有違逆罷了,何至如此殘忍相待!」

    今個兒心情不好的

    人絕不只弘晴一個,四爺的心情同樣是惡劣到了極點,早先傳來老十四被弘晴拿下的消息之後,四爺便已是徹底沉默了下來,直到正式的詔書已下,四爺終於是憋不住地開了口,滿是傷感地便感歎了一句道。

    「呵,此意料中事耳,自十四爺領兵出征時起,便已注定了這般下場,不說三爺了,便是王爺您登了基,也斷然不會容得十四爺逍遙了去的,此無關忍心與否,實形勢所然耳,若是十四爺能深自警醒,或可多苟延些時日,偏偏十四爺一門心思要出頭,又豈能有幸致哉?」

    四爺倒是深沉無比地感慨著,可鄔思道卻是一點都不覺得有甚稀奇可言的,無甚顧忌地便指出了十四爺悲慘命運的根源之所在,連四爺也一併開涮了一把。

    「嗯……」

    四爺與十四爺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彼此間的感情麼,基本上就是個負數,不說是仇人,也差不了多少了的,從此意義來說,四爺與其是在感慨十四爺的悲慘遭遇,倒不如是在憂心自個兒之境遇,怕的便是自個兒會成為誠德帝下一個動手之目標,這會兒見鄔思道不單不出言安撫,反倒是肆無忌憚地開涮了自己一把,四爺本就煩躁的心頓時便更煩上了幾分,只是又不好發作出來,也就只能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眉頭就此緊鎖成了個大大的「川」字。

    「王爺且放寬心好了,三爺就算要清算,那也不會急著朝王爺下手的,該擔心的人是八爺才對,然,八爺其實也無懼,若是鄔某料得不差的話,八爺應是已找到了應對之良策,就算三爺雷霆出手,八爺縱使會小有損傷,卻也一準能保得住元氣不失,倒是仁親王怕是將有大不利焉!」

    儘管四爺啥都沒說,可鄔思道卻是一眼便看穿了四爺的心思之所在,當即便笑了起來,一派胸有成竹狀地便給出了個頗有些聳人聽聞的論斷。

    「嗯?先生何出此言?」

    這一聽鄔思道如此說法,四爺當即便是一愣,顧不得再玩甚深沉的傷感了,雙眼圓瞪地便追問了一句道。

    「王爺莫急,且容鄔某從頭說起好了,呵,世人都在傳三爺乃是因子而貴,此雖是實情,然,絕非三爺所樂聞著,三爺那人看似謙和,其實心胸格局都有局限,斷不是海納百川之輩也,在有諸位弟弟們虎視之際,其雖是忌憚仁親王,卻也不會愚魯到自毀長城之地步,可若是諸位弟弟之威脅已然不存了呢?三爺會做何反應,應是不難猜的罷,王爺,您說呢?」

    鄔思道並未急著道破謎底,而是先行分析了一下三爺的品性,然,言語間已是頗多暗示了的。

    「威脅不存?唔……」

    四爺乃是靈醒之人,這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心中頓時便已是有了所悟,只是一時間還不敢全然肯定,自也就不敢輕易宣之於口,然,其雙眼裡不時閃過的精芒卻顯示出了四爺內心裡的激動之情緒。

    「王爺可是想明白了?」

    鄔思道並未去攪鬧四爺的沉思,始終面帶微笑地端坐在一旁,直到四爺猛然抬起了頭來之際,方才笑吟吟地問了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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