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情路坎坷,終執其手
清晨,天地間浮動著縹緲朦朧的薄霧,輕霧繚繞間將隨緣寺的廟宇裝點得美輪美奐。一位小僧在寺門前打掃著階梯,忽而,在一片模糊朦朧間,只見一素紗蒙面女人抱著孩子迎面走來。
小僧放下掃帚,雙手合十施禮道,「阿彌陀佛,施主這麼早前來,所謂何事?」
那女子微微頷首,「請見貴寺不悔住持!」
「請稍等。」
不一會兒,小僧去而復返,將蒙面素衣女子帶入了住持所在的後院。
「阿彌陀佛,施主留步此處等候,貧僧告退。」
「多謝。」女子回應後,站在門外並未上前一步,屋內傳來「咚咚」聲,深沉而規律,仿若清晨山澗飛濺的流水,不覺有種讓人心靜神怡之感。
須臾,門被打開了。從裡走出一個面善溫和的僧人,待見到院中女子的時候,並為露驚訝之色。與平常無異,只是站在台階處,施禮道,「阿彌陀佛」
「笙歌,好久不見!」栩苵輕笑著,用世人的見面方式同這個出世人交流著。
然而栩苵表面笑著,心裡卻微微犯疼,笙歌頭頂燙了那麼多戒疤該有多痛啊。
「是啊,時光飛逝,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再也沒有往日見面時的尷尬拘謹,隨著歲月的沉澱,二人也成熟了,平和了。
「進屋喝杯清茶吧!」
面對笙歌的邀請,栩苵只是搖搖頭,「不了,說完幾句話我就走。」
笙歌的目光落在了栩苵的懷中,輕聲道,「這是你的孩子?」
栩苵並未點頭,也不曾搖頭,只是將懷中的孩子緊了緊,懇求道,「明天我就要隨軍前往邊疆了,那邊環境惡劣、戰事連連,對孩子的成長很不利。所以,我懇請你能收留他,雖然有些為難,但請你相信,我會很快回京都接他走的。」
笙歌看著孩子,略微思忖後,點頭道,「好,貧僧會好好照顧他的。那麼他叫什麼名字呢?」
什麼名字?栩苵心頭一頓,哥哥和幻香都沒來得及替他取名字。栩苵低頭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不覺想起了家人的枉死。
無論是身處現代還是古代,栩苵一直都希望有個家,可惜始終未能如願。
她淡然道,「就叫思佳吧!」
「思佳思家」笙歌重複著,頓時想起了栩氏滅門,不禁微微歎息,「阿彌陀佛」
栩苵鼻尖酸澀,將屬於栩思佳的鳳求凰玉珮掛在他的脖子上,輕輕的吻著他的臉頰,柔聲道,「思佳,思佳」
栩苵戀戀不捨的將孩子交給笙歌,感念道,「謝謝你,笙歌。」
笙歌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明天就要走嗎?」
「是。」栩苵點點頭。
「珍重!」
栩苵雙眸中的失落一閃即逝,她哽咽道,「這一別不知又是何時能見,你也珍重!」
說罷,栩苵深深望了一眼安然睡著了的思佳,道了一聲珍重,轉身離開。
笙歌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幾度張嘴,卻始終什麼也沒說出來。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身形單薄的栩苵,一點點走入朦朧的霧中,慢慢的離自己越來越遠。
栩苵始終沒有回頭,然而,在離開的那一刻,她多麼希望能聽見他的聲音。聽著他微笑的喚她,「小苵」
可是,沒有。
栩苵只能一次次的在心裡說,「再見了思佳,再見了笙歌」
夜幕降臨。
金碧輝煌的瑤瑕宮內,蓮妃坐在軟榻上,沖一旁側立的流宇汲交代道,「這次是殺掉流宇帛的最佳機會,等他一出京都城你就動手,千萬不能拖,一定要速戰速決,以免碰上前來迎接他的士兵。」
流宇汲一笑,「這個母妃就不會操心了,兒臣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已經有大量弓箭手在城外埋伏,只要流宇帛和栩苵乘坐的馬車一出城,就會萬箭穿心,燒爛他們的馬車」
「砰」
「什麼人!?」流宇汲閃身而出,屋外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只有那窗戶不停的在風中搖擺。
「是誰?」殿內的蓮妃無不擔憂的起身問。
流宇汲回復道,「沒事,只是風把窗戶吹開了!」
蓮妃抬頭看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沖流宇汲道,「天都黑了,汲兒,你先行回府吧。記住,一定要乾淨利落,不可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是,母妃請放心。兒臣告退。」
流宇汲行禮退下,瑤瑕宮又是一片死寂。蓮妃走至窗前,看著天際的一輪孤月,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冷笑:敢跟本宮作對,讓你們一個個有去無回。
第二日清晨,流宇帛、栩苵便要依皇令離開京都。
三分之一的人留下駐守王府,而三分之二的人則隨著流宇帛前往邊疆。
銘易閣內,流宇浩猶帶淚痕的臉還在熟睡中。栩苵輕輕撫摸他肥嘟嘟的臉,心中滿是不捨,多年來,這個孩子雖然處處和她「作對」,卻也給她帶來了不少歡聲笑語。
昨夜聽說栩苵和流宇帛要離開京都,流宇浩硬了哭了半宿不許他們離開。在栩苵眼裡,流宇浩一直是個堅強沒有眼淚的孩子,卻不曾想他會為了他們的離去而哭泣。
栩苵靜靜的看著他,心中既有不捨,也有無奈。
流宇浩也許是這深宮唯一重感情無私慾的人,然而這一切也許和他的年紀尚輕有關。栩苵真的很害怕,她甚至已經開始惶恐,不知這一去會何時歸,更不知道再見流宇浩的時候,他是否依舊單純質樸?
流宇帛準備好了一切,進屋沖坐在床邊的栩苵道,「栩栩,我們該出發了。」
栩苵抬眸,眼中卻泛著淚花。流宇帛一驚,「栩栩,你怎麼了?」
「宇帛,我們為什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為什麼我們有家不能回,有孩子不能抱?為什麼我們從沒害人之心,卻失去所有,太不公平了」
「栩栩,一切都會好的。失去的一切,我們都會親手奪回來的。」
看著流宇帛堅定的目光,栩苵重重的點點頭。
「走吧,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一起出發。」
流宇帛摟著栩苵的肩,卻見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流宇浩的身上,不禁道,「要是想和他道別,就叫醒他!」
「不,不用了,就讓他睡吧。」栩苵輕輕掐了掐流宇浩肥嘟嘟的小臉,在心裡輕聲道,「再見了,小浩浩」
「欺負」了流宇浩一通過後,栩苵滿意的站起身,道,「我們走吧!」
可是,剛一出銘易閣,栩苵就被院中站著的男男女女震住了,所有男女的打扮簡直和栩苵、流宇帛一模一樣。
「宇帛,你這是幹什麼啊?」
「你說呢?」流宇帛一笑,將栩苵拉進人群中,那一簇簇的全部都是神秘的紫色。再也分不出誰是流宇帛,誰又是栩苵。
栩苵幾分驚奇的看著和自己打扮完全一樣的女子,笑流宇帛道,「你這是在以假亂真,迷惑敵人啊」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形勢所迫啊!誰讓敵在暗,我們在明呢。就這樣出東院,連王府侍衛都分不清誰是誰了。」
流宇帛和栩苵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著話,和人群一起湧出東院,然後所有人都兩人一組的坐上馬車。
趙修和啟剛騎馬站在隊伍的最前端,其實連他們兩個都不知道誰是王爺,誰又是王妃。只是見所有人都上馬車,便高喝一聲,「出發」
馬車輪子滾動起來,隊伍浩浩蕩蕩的駛出王府,穿過寬闊的大街,直奔城門。
城外道路兩旁的溝槽中,所有弓箭手都埋伏在裡面,每人手中都握著火折子,隨時準備放火箭焚燒王爺所乘坐的馬車。
可是,探子居然回報不知道王爺乘坐哪輛馬車。流宇汲氣急敗壞,「不是一早就去盯梢了嗎,怎麼會不知道?」
「屬下真不知道誰是誰,一會兒的功夫就湧出來了很多人,所有人都打扮一樣,屬下真是看得眼花了也沒看清。」
流宇汲咬牙切齒道,「你這雙眼睛長也是白長,還不如」
探子一臉惶恐,跪地求饒,「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屬下再去看,再去」
「吵死了,滾下去!」流宇汲煩躁的踢了他一腳,那探子慌不擇路的趕緊溜掉。
侍衛高偉道,「王爺,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流宇汲勃然道,「你問我,我問誰去?白養了你們這群人,盯個人也盯不住!」
「王爺息怒,依屬下看,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所有的馬車都燒掉!」
「說你是莽夫你還不服!」流宇汲猛敲了一下高偉的頭,氣惱道,「這麼多馬車,你燒得完嗎?要是燒錯了,打草驚蛇,不但會被流宇帛纏住,還會驚動城外侍衛。你想死,本王爺還想多活兩年呢!快去,再派人去打探,一定要知道流宇帛坐的是哪個馬車,這樣一擊即中,我們才可以在最快短的時間內全身而退!」
「是。」高偉退下,立即召喚手下繼續去打探。
流宇汲一行人隱匿在草叢中,突然一陣馬蹄聲至,接著便見有大隊伍浩浩蕩蕩的走出城門。十幾輛馬車二輛並排而行,就算是攻擊,被其中一輛擋住,也無法雙面夾擊它。流宇汲瞪大眼睛希望尋得一絲蛛絲馬跡,可是始終無果。
「該死的流宇帛究竟藏在哪個馬車裡?」流宇汲憤恨的捶了一下泥土,突然,耳旁傳來高偉的驚呼,「王爺,你看,你看,公主來了!」
流宇汲抬頭,那素衣騎馬女子果然是木槿,她不是在華勝宮一步不出的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王爺,王爺,她進去了,進了第四輛馬車」
「你給本王安靜點,難道我沒長眼睛嗎,自己不會看?」流宇汲已經是急火攻心了,氣得簡直要炸掉。
木槿一定是進了流宇帛和栩苵所乘坐的馬車,可是,這四面緊閉,木槿到底坐在哪一方?火攻肯定是不行的呢,他到底該怎麼樣射才不會傷到木槿?
高偉不怕死的繼續道,「王爺息怒,屬下只是想問你,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火攻第四輛馬車?」
「你沒看見公主在裡面嗎?你還火攻,難道想燒死她?」流宇汲雖然有時候是心狠手辣了點,但畢竟他也就只有木槿這一個妹妹啊。平時也是寵愛有加,怎麼可能動手殺她?!
「可是齊王在裡面啊,就這樣放了他?」
流宇汲冷冷道,「讓你殺公主,你敢嗎?」
高偉惶恐跪地,「屬下不敢,皇上會殺了我的!」
「皇上會殺你,難道就不會殺我?」流宇汲勃然動怒,猛踢了一腳地上的雜草,憤恨道,「該死的木槿!」
其實木槿上的那輛馬車裡坐的到底是誰,流宇汲根本就不敢肯定。他惶恐流宇帛沒殺成,要是把木槿殺了就得不償失了。
萬般無奈下,流宇汲只得道,「先按兵不動,待會只要公主一出馬車,就火攻那輛馬車!」
「是。」
流宇汲緊緊的盯著不斷前行的馬車,希望木槿只是送別一會兒就下來,可惜他錯了。木槿那是存心和他作對,上去了,就連一丁點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許久,眼看流宇帛越跑越遠了,流宇汲命令道,「高偉,你去,找個理由讓公主趕緊回宮!」
「遵命。」高偉領命後,趕緊溜回至城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