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執著堅守,塵埃落定
時間如水,從指尖劃過。
小池還像往常一樣,陪在栩苵身邊,靜靜的看著她老老實實的把藥喝完。
栩苵太低迷了,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怎麼吃飯,說吃不下。小池雖然擔心也無能無力,這心傷只有她自己釋放出來,才能再次住進快樂和幸福。
然而,不管栩苵如何沒胃口,如何的一口都吃不下。但這胡太醫開的保胎藥,她一次都沒有拒絕過。
這個秋天比任何一個秋天都來得蕭瑟,初秋就已經讓人有種深秋的憂鬱和惆悵。
栩苵喝著湯藥,抬頭正見一陣風過,樹葉紛紛墜落,飄零悵惘。而這蕭瑟過後,她看見了一個小廝急匆匆的朝這邊走來。
近了,栩苵才發現那是經常來給她傳信的栩府僕人。只見他進來就行跪拜之禮道,「小姐,公主要出家了。」
出家?!
手中的湯勺猛地掉入碗中,發生叮叮的碰撞聲,栩苵仍不敢相信的站起聲,大聲道,「是出嫁還是出家,你給我說清楚!」
僕人認真道,「是出家,在宮中帶髮修行。」
「出家怎麼可能?」栩苵愣怔了,她實在不能將活潑開朗的木槿和沉默清冷的出家人聯繫在一起。
「老爺說讓小姐進宮去勸勸。」
「爹?」栩苵很奇怪,為什麼爹如此關心木槿,這公主出家的消息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麼爹總能第一個得知。他,究竟有多麼關心在意她啊?!
「你先回去吧,這事我知道了。」栩苵遣退僕人,隨即沖身邊的小池道,「讓他們準備一下,我要進宮!」
曾經極盡奢華,絢爛奪目的華勝宮早已沒有往日的歡聲笑語了,肅穆清冷之氣一直籠罩著整個宮殿,讓人覺得陰森森的,喘不過氣來。
伴隨著冗長「咚咚」聲的是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咆哮聲,「你貴為公主私自偷跑去鹽城,你還要不要名節聲譽了?你現在這樣還有哪個男人敢娶你?」
「咚咚咚」木槿沒有回答,只是跪在蒲團上繼續敲著木魚。
「別敲了!」蓮妃氣憤的奪過木槿,狠狠的摔在地上。「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母妃不可?為你擔驚受怕了兩年,這就是你孝順父母的方式?氣死我了你出哪門子的家,難道天下好男兒都死絕了嗎,你為什麼就這種死心眼,偏偏抓著一個凌泓然不放?」
「是,死絕了,天下男人在我眼裡都是死人!」
木槿冷冷的回答後,蓮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居然還敢頂嘴!明天就讓你父皇給你選個駙馬,把你嫁出去!」
「母妃最好不要這樣做,免得自取其辱!」
蓮妃驚訝道,「你說什麼?」
木槿直視蓮妃那幾近要噴火的雙眸,慢慢站了起來,一字一頓道,「我早就和凌泓然有夫妻之實了,我生是他的人,死是」
「啪」蓮妃狠狠甩了木槿一個耳光,切齒道,「你還有沒有羞恥之心,沒有父母之命,你竟敢和他私定終身!」
臉上火辣辣的,立即紅腫了起來,木槿倔強的抬頭看著母親,「我早就沒有心了,又怎麼會知道什麼是羞恥?母妃,你妄想利用我,這輩子我再也不會受任何人擺佈。你好自為之吧!」
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的時候,這世上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呢!
蓮妃如花美貌的臉龐開始扭曲,盛怒道,「你這是在教訓母妃嗎?」
木槿沒有回答,但那放肆無忌的目光更是一種挑釁。蓮妃無法接受,她辛辛苦苦當寶貝兒養大的女兒,居然會如此冷漠的對待自己。
就為了一個男人啊?!男人真的就那麼重要嗎?可以讓冰冰不顧姐妹情意奪夫,也可以讓木槿不顧母女情意忤逆!
被佛堂壓抑沉悶的氣氛憋得人喘不過氣,蓮妃不敢砸塵兀的佛堂,卻好似發洩般將木槿的佛堂砸得稀巴爛。
木槿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發狂亂摔亂砸的母妃,沒有阻止,沒有憂傷,沒有生氣,彷彿那一切都與她無關。不一會兒,規規矩矩的佛堂就被弄得亂七八糟了。
木槿看著蓮妃,淡淡道,「請母妃回宮休息,我要誦經了。」
「誦什麼經?我告訴你,你再敢設佛堂,我來一次砸一次!哼!」蓮妃攏了攏和木槿成鮮明對比的明艷長袍,滿臉怒氣的大步出門。偏不巧,剛一出門就看見正欲進門的栩苵。
栩苵退後,微微欠身道,「兒媳給母妃請安!」
蓮妃冷冷的看著她,最後目光停在她高隆的肚子上,氣煞的哼了一聲,無視栩苵的請安,揚長而去。
看見滿屋的凌亂著實將栩苵嚇了一跳,可是最讓她吃驚的還是木槿。她穿著一件簡單無花的黑色袍子,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烏黑亮澤的長髮被高高梳起,用桃木簪子固定在頭頂。
這種打扮,讓人不知不覺地與她產生了距離感,很難靠近。
「木槿」栩苵輕喚,木槿驀然回首,蒼白的臉上多出了一抹難得笑意。
「三嫂」
栩苵心疼的看著木槿腫得老高的臉,柔聲道,「坐到床邊去,我給你擦藥。」
木槿點點頭,乖巧的坐到床畔。栩苵找到消腫的膏藥,小心翼翼的幫她塗著。雖然下手很輕,可是觸碰到木槿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回縮了一下。
「為什麼流國的人總喜歡用出家來逃避現實和感情?」栩苵看著摔在地上的木魚,好似自言自語的說著。
木槿笑了,可是臉上的傷痛讓她笑得格外痛苦,「我沒有逃避,這是想念。」
木槿撿起地上的木魚,栩苵一把按住,「木槿,你不要傻了!你塵緣未了怎可出家?」
「三嫂,你還是不懂佛道。出家並不是為了了斷塵緣,而是為心靈尋一方淨土,安靜的只想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佛主嗎?」
木槿搖搖頭,「不是,那個人只是心中所愛。今生無緣,所以才日日念佛,期盼來生再續。這是我出家的原因,我想大部分出家人也是如此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出家嗎?
曾經有個男子這樣問她,她卻賭氣的說「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笙歌,這就是答案嗎?和木槿一樣的答案?
然而,再也沒有人可以回答她了。他們早已在紅塵佛道的岔道口分道揚鑣,縱使再有交集,也不過是讓人徒增傷感罷了。
栩苵抬眸看著木槿依舊俏麗的面龐,憐惜道,「木槿,你是公主,你還這麼年輕,人生還有好多美好沒有經歷,你」
「三嫂!」木槿打斷栩苵,「你要是再勸我,我也只能送客了!」
栩苵微怔,「木槿,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如果泓然還在,也一定不許你這樣。就算是為了他,你也要好好活著啊!」
「三嫂,不要為我擔心,我這樣活著就很好了。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你也可以隨時進宮來看我,沒什麼不對的。」
「木槿,你這樣是不是為了逃避指婚?」
「還是三嫂瞭解我!」木槿微微一笑,無比落寞惆悵。她淡淡的說著話,人卻無助如孩子,慢慢依偎在栩苵肩頭。
「你要逃多久?」
「能逃多久就多久,最好一輩子!」
木槿的固執,栩苵是知道的。她既然可以為了凌泓然千里追鹽城,就不會那麼輕易放棄。可是,凌泓然不在了,她還如此執著,栩苵看著她,就覺得心疼。
「木槿,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不要輕易許諾一輩子。泓然已經」
那個「死」字,栩苵怎麼也說不出口。她不相信凌泓然死了,即使見過他冰冷的屍體,她依舊不相信。
他那麼鮮活的存在她的記憶裡,這一生,只要她活著,記憶就永不磨滅,凌泓然依舊活著。
栩苵從來不認為死亡是一種結束,雖然她會難過,但她雖然堅信凌泓然一定去了一個更美好幸福的地方,那裡是世外桃源,住了如他一樣質樸純潔的男男女女。
「三嫂,你有沒有這種感覺?凌泓然就在我們身邊,他沒有死,沒有離我們而去,對不對?」木槿靠在栩苵肩頭,輕聲歎。
「是,他活著,一直都在我們身邊!」栩苵伸手,輕輕摟著木槿。她在肯定回復木槿的同時,其實也是在給自己安慰和鼓勵。
有些事情,只要你堅信,就一定是真的。
宮殿內安靜極了,小池和初霞以及統領莫亦站在門外,而木槿和栩苵依偎著彼此,互相鼓勵著,安慰著
羊脂玉珮從黑袍裡跑了出來,晶瑩剔透的掛在木槿脖子上。木槿看著它,就彷彿看見凌泓然一樣讓她安心。
她忘了問凌泓然,這玉珮究竟是要給誰。但她早已將自己視作了凌泓然的妻子,所以固執的將玉珮留在了自己的身邊,即使她猜測也許凌泓然是想給栩苵。
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說她自私霸道什麼都好,風車、玉珮她都要。凌泓然留給她,唯此而已,卻成了木槿生命的全部。
這一生,無論走到哪,她都會帶著它們。這是一種信仰,也是一種鼓舞。彷彿,彷彿凌泓然一直都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