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意外來客,公然挑釁
流宇帛面色一沉,輕輕吐出兩個字,「莫亦!」
「莫亦?」栩苵微愣,脫口道,「就是那個在家宴上和凌泓然比武,後來又接任他的御林軍統領之位的莫亦?」
「嗯!」流宇帛點了點頭。
在朦朧夜色中,栩苵的臉瞬間黯淡。她本想威逼利誘那個皇上中意的人,讓他放棄駙馬之爭自動退出。可是卻沒想最佳人選是莫亦,栩苵徹底沒有信心。
莫亦,更準確的說,他不算貴族,他的父母都是平民百姓。可是,莫亦胸懷大志,又文武雙全,在沒有任何背景的情況下,從宮門侍衛做到了校尉,又在家宴上與凌泓然比武嶄露頭角。凌泓然走後,他成功接替了御林軍統領一職。
這樣一個男人無疑是成功的,一路風雨,他全憑自己的努力到達今天這個高度。
栩苵對莫亦還是比較熟悉的,正因為如此,她才對說服莫亦放棄駙馬之位徹底死心。
每次栩苵進宮找木槿,都會發現她身邊站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一身傲氣,堅毅自信,風度翩翩。他會在和木槿說話的時候,臉頰微微泛紅。他的目光時時追隨著木槿,即使木槿毫無察覺,甚至她根本不屑,他也不在乎。
這個男人,名叫莫亦,他始終深情而孤傲的站在公主身邊,盡職盡責的護衛著她的安全。
從第一次見莫亦,他大膽的挑戰凌泓然,栩苵就猜到幾分,這個男人愛上公主了。時至今日,栩苵的猜測得到驗證,她的心開始莫名的煩躁和不安。
「那凌泓然呢,他該怎麼辦?」栩苵幽幽道,濃濃憂愁籠罩心間,怎麼也吹散不去。
流宇帛將栩苵摟在懷裡,感受著她的憂慮和彷徨,無可奈何的輕聲歎,「他和木槿注定錯過,一年前就已經結束!」
是啊,早在一年前,凌泓然寧願選擇出征都不願意娶公主時候,他們之間就已經徹底了斷。可是,為什麼心還是會尖銳的疼。
錯過,錯過,這個詞到底毀了多少癡男怨女。
栩苵心中如壓著一塊巨石喘不過氣,她伏在流宇帛的胸口,憂傷的呢喃道,「我希望他們能幸福」
剛還給凌泓然織毛衣高興不已的栩苵,這一會兒就愁雲滿面,流宇帛開始後悔告訴她這件事了。他無聲的輕歎,安撫似的溫柔撫過栩苵的長髮,那般輕柔,好似手觸摸的是個陶瓷娃娃般,小心翼翼。
流宇帛無聲的安慰她,栩苵也沒有再說話。她靜靜的蜷縮在他溫暖的懷抱裡,玉手攀上他的胸口,那份強烈的心跳和炙熱感一點點驅散心底的陰霾。
慢慢的,栩苵捲了,困了,貼著流宇帛的胸膛沉沉睡去,可是腦中卻不停的糾纏著兩個名字:泓然,木槿木槿,泓然
夜深了,明月懸於天際,一抹光亮灑進屋內,繾綣流轉,卻徒留一地悵然
北風呼嘯,寒風凜冽。
天地一片荒涼的土黃色,風起,沙塵紛紛揚揚,行人皆以手掩面艱難前行。
路旁,幾棵百年參天大樹傲然立於天地間,粗壯的枝幹上寥寥的掛著幾片枯葉,倔強的在寒風中掙扎搖曳。終於,承載不了生命之重,僅剩的幾片葉子絕望放手,跌落在風裡,蕭瑟不堪。
枯黃敗葉瞬間成了這冷冽乾燥天空中的唯一亮色,它固執的不肯落下,在天地飛舞盤旋,淒美而無奈
這就是鹽城,流國邊疆小城,凌泓然口中山明水秀的地方。
一處簡單的農家小院內,一男子手捧書卷安靜的坐在院內,陽光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身上,卻沒有任何溫度。這裡的陽光和寒風一樣,只有冷冽和乾澀。
可是他並不覺得冷,貼身穿著藍色薄絨毛衣不僅身上暖和和的,就連心底也一直溫暖著。
空氣乾燥得人喉嚨直冒煙,一旁的隨從不停的喝著水,而唯獨這個男人,聚精會神的看著兵書,不受外界絲毫影響。
院外是整齊嘹亮的操兵訓練聲,屋內卻寂靜得過於美好,彷彿這裡是世外桃源,而決非戰亂之地。
一片枯然落下,翩翩然的墜落在書卷上。男人拾起枯葉,霍然抬起頭來。
那副俊朗非凡和凌泓然如出一轍,他的相貌沒有絲毫的改變。可是,在這年輕的臉上再也尋不到一絲嬉皮笑臉紈褲子弟的模樣了,他緊抿嘴唇,雙眸沉靜如水。
他沉穩了,堅毅得更像一個男人!
凌泓然手握著落葉放在陽光下,他仰頭逆光看去,那裡沒有枯黃,只有一抹金燦燦的黃色,充滿了勃勃生機。
一陣刺眼的金黃後,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迷離間,他看見了她,揚眉啟笑餵他吃冰糖葫蘆的模樣。
時光流轉,二年有餘。
二年前,她未嫁,他也尚未為官。他們是父母眼中的叛逆兒女,他們肆無忌憚的並肩逛街,相互追逐,囂張跋扈。
如今,她是端莊賢淑的齊王妃,而他,是成熟穩重的大將軍。似乎,人生價值得到了提升,可是為何,心卻一直難受著。
他不想為官啊,始終都不想!
這一生,他最想做的事,莫過於再次牽著她的手,陪她走過大街小巷,陪她度過春夏秋冬,陪她打架鬧事也無妨
可是,他知道,這不可能!
他們早已不能簡單的做自己,他們是人人羨慕的豪門少爺千金,可是又有誰知道這背後的無奈和辛酸。更何況,縱使沒有身份的約束,她也從未愛過他啊!
在她心裡,他只是她的朋友,即使佔了個「最好」的名額,可是,依舊還是朋友
如若真有來生,他再也不要做將軍的兒子,更不要生在官家。
他寧願生在鄉野之家,縱使與她不是青梅竹馬也無妨。他相信他們有緣總會相遇,也許是鄉間小路,也許是清澈見底的溪水邊,又或者是心曠神怡的高山上
那麼,他再也不要輕易放開她的手,再也不要在她請求帶她離開的時候違心拒絕!
可是,那是來生啊,那麼今生了,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凌泓然仰頭看著白茫茫的天際,在心底輕聲問,「苵兒,你還好嗎?」
「吱呀」一聲,院門被人大力推開。
凌泓然驀然回首,只見是營外的一個護衛兵,便沉聲道,「急急忙忙有什麼事?」
「將軍,有個女人找你!」侍衛跑得氣喘吁吁,可是語氣裡止不住的驚喜。
「女人?幹什麼的?」凌泓然坐下來,將枯葉夾進書裡,淡淡的隨口問。
「是個二十不到的漂亮女人,她說她來自京都!」這才是侍衛激動的真正原因,來自京都啊,他們來這一年了,還指不定什麼時候能回去。一聽有人來自故鄉,自是歡喜得很。
京都!
凌泓然霍然起身,手中的書悄然落地。在那一刻,凌泓然震驚的無法言語,他臉上的神情瞬息萬變,心「怦怦」的亂跳個不停。
「什麼,京都!」一旁的隨從小武也是萬分驚訝,他瞪大眼睛望著已然失神的凌泓然,聲音因激動而有幾分顫抖道,「少爺,你說你說會不會是栩小姐,她來」
還不等小武說完,凌泓然就一個箭步衝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她,只可能是她。
凌泓然激動得無法抑制,只能用狂奔來宣洩,他比任何人都期待這個女人的到來。
寒風呼嘯的從身側刮過,割得他的臉頰生疼,他也全然不顧。藍色衣袂在身後鼓風飛揚,凌泓然滿面笑容,一路急速奔跑。
他忘了他是將軍,忘了什麼是沉穩。他恨不能大喊大叫,告訴所有人,她來了,他最愛的人來了!
正在操練的士兵皆一臉驚訝的看著凌泓然,不明白這個素來沉穩的將軍,今天怎會如此失常?還未等他們看清楚,那一抹藍色身影就一閃而過。
凌泓然如脫韁野馬,一路狂奔。可是,離外營越來越近,他反而開始惶恐不安起來,栩苵怎麼來了,難道她出了什麼事嗎?
雖然有著困惑,可是驚喜的情緒還是佔了主導地位,凌泓然拋開所有的顧忌直衝營門。
可是,當轉角目光觸及到門口那一抹鮮紅的時候,凌泓然的腳生生頓住,心霎時如潑了盆冷水涼到骨子裡,有種不祥的預感籠上頭頂。他記得栩苵喜好飄逸,很少穿紅色的,那麼這一襲惹眼的紅色會是誰呢?
是誰,凌泓然心裡已然有底,可是卻不願相信!相隔千山萬水,她堂堂公主,金枝玉葉怎麼會跑到這窮鄉僻壤來。
不是公主,一定是穿紅衣的栩苵!
凌泓然自欺欺人的想,他邁著步子慢慢向前走著,近了,近了,他所有的幻想瞬間破滅。栩苵沒有來,是啊,她是王妃怎麼可以離開王府,是他異想天開了!
失落,此刻心中唯一的情緒。
從未像今日這般大起大落過,他望著木槿,濃濃失落瀰漫著雙眼。他多希望自己是眼花了,或者是聽錯了,栩苵沒有來,公主也沒有來!
陽光不暖,寒風凜凜。
營外,木槿牽著一匹棕色駿馬臨風而立,風肆意的吹起她的長袍。
如第一次見凌泓然般,她穿著一件紅色的男式長袍,顯然她是女扮男裝出來的。可是不知道路上經歷了什麼,她滿臉塵灰,一身狼狽,手裡死死的拽著長鞭,衣服被撕破了好幾處,露出潔白如蓮藕的手臂。
她的束髮冠不知道是怎麼掉的,烏黑亮澤的長髮就那樣肆意的散落肩頭,女人身份展露無疑。
一陣風過,木槿的長髮被吹起,她感到一陣刺骨涼意。凌泓然驚訝的發現她的肩頭衣服被撕爛,露出的香肩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那樣鮮紅的血液映入凌泓然的眼裡,心頭猛然一顫。
她到底經歷了什麼,貴為公主,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她為什麼而來,是為了他嗎?
有太多太多的疑惑縈繞心頭,凌泓然慢慢走近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凌泓然驚訝的雙眸裡充滿困惑,而木槿卻只剩惶恐茫然。
在確定來人是凌泓然的時候,木槿警惕驚恐的眼睛頓時如蒙上了一層水霧,所有的委屈和無助奔湧而出。她不顧肩頭的疼痛,快速衝上去,撲到凌泓然懷裡,緊緊抱著他。
傷口震裂,血順著嫩滑的胳膊流了下來,她也無知無覺,抱著凌泓然就開始嚎啕大哭。
凌泓然徹底呆住了,他手足無措的任由木槿抱著。這是他第一次見這個女子哭泣,在他心中,她是堅強的,甚至是跋扈蠻橫的。只有她讓別人哭,何時見她哭過?
可是,此刻,她卻哭了。
不似一般女子梨花帶雨,嚶嚶啜泣,她給他的感覺總是那麼強烈。她毫無形象的在他懷裡放聲大哭,肩膀不停的顫抖戰慄,凌泓然胸口堵得慌,他憐惜的慢慢抱住木槿,輕聲道,「公主」
「叫我木槿!」哭泣中的木槿突然大吼,卻不抬頭,仍埋在他的肩頭繼續大哭。
凌泓然無言,叫她木槿也好。公主出現在邊界,若是讓西寧國知道,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紅日當空,將二人的身影交疊糾纏在一起。
時間彷彿靜止一般,木槿完全忘記了置身何地,許久,她止住哭聲,可是抱著凌泓然的手就是不肯鬆開一寸。四下一片安靜,士兵們都傻傻的看著相擁的二人,心底紛紛猜測這女人是誰。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誰恍然大悟般驚呼一聲,「一定是將軍夫人!」
「是凌將軍的娘子」
「夫人」
「原來她是將軍夫人」
人群雜亂起來,士兵們開始小聲議論,一致認為木槿和凌泓然是夫妻。也難怪別人誤會,他們當這麼多人面毫無顧忌的相擁,不是夫妻是什麼?
聽士兵的竊竊私語,木槿雙頰一紅,可是轉念一想,若不是凌泓然出征,一年前他們就該成親了。現在人家說她是凌夫人,一點也不為過,反正她覺得聽起來,比公主順耳多了。
木槿聽得心安理得,可是凌泓然卻不這麼想。他轉身正欲喝止士兵,卻見他們紛紛俯身下拜,「屬下見過夫人!」
喊聲整整齊齊的響成一片,木槿完全忘了來時的艱辛,心中滿足極了。終於,在她的臉上揚起了明媚笑容。而凌泓然則滿腔鬱悶,這下全軍都知道了,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凌泓然一陣心慌,連忙放開木槿,拉著她的手往回走。可是,沒走幾步,木槿就跌坐在地上。
「你怎麼了?」凌泓然急忙蹲在她的身側,只見有血順著她的指頭一滴滴的落在泥土裡,殷紅一片,出血源是肩膀上的一處刀傷。
此刻,木槿失血過多,臉色慘白勝雪,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茫然的看著凌泓然,眼神開始渙散,慘白的臉上早已佈滿汗珠。也不知她忍了多久,雙唇已然被咬出血來,凌泓然大驚,急忙傾身抱起她,高呼,「快去請軍醫!」
說罷,焦急的抱著她往屋內跑。
一片恍惚中,木槿看著他滿頭大汗的臉,無聲無息的笑了,他終於為她擔憂了!
緊拽著凌泓然衣角的玉手徒然垂下,凌泓然震驚的大喊,「木槿,木槿」
華勝公主留書一封離家出走,皇上愛女心切,全國搜尋。可是,地毯式搜索一月,一點音信都沒有。
瑤暇宮。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蓮妃一身華麗脫俗裝扮坐在主位上,眉目秀美,膚如凝脂。
如若蓮妃不說話,不生氣,栩苵定將她形容成天仙,貌美世上無雙。可是,令人遺憾的是,栩苵早已對蓮妃漂亮的外殼不感興趣了。現在,在她眼裡,蓮妃是十足的蛇蠍美人。
「兒媳見過母妃!」栩苵展顏啟笑,沖高高在上的蓮妃盈盈一拜。
蓮妃不買賬的猛拍桌子,怒聲道,「說,公主在哪裡?!」
栩苵無畏,輕笑,「父皇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兒媳愚笨,又怎會知道!?」
「你不知道?哼,你倆天天膩在一起,她去哪兒,你怎麼會不知道?!本宮還懷疑是你將她藏了起來,你快點把她交出來!」
「母妃,你要我說多少次,我不知道!」
「啪」
栩苵話音剛落,蓮妃手中的茶杯就猛地摔在栩苵腳下,茶杯遽裂,茶水沾濕了她的金絲靴。
栩苵低眸看了看自己的腳,又望向蓮妃憤怒的臉,搖頭無奈道,「剛剛差點就想到了,母妃這杯子砸來,嚇得我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蓮妃憤然起身,勃然大怒,「我看你是存心和本宮作對,你最好老實交代,少受些皮肉之苦!」
「皮肉之苦?呵,母妃,你這是要對我用刑嗎?」
看見栩苵滿不在乎的樣子,蓮妃覺得受了嚴重挑釁,她睥睨著栩苵,咬牙切齒,陰冷的警告道,「不要挑戰本宮的耐心,本宮多的是辦法讓你招認,只是可惜了這一張清新可人的俏臉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