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那一刻,往事如煙眼前過
「來人啊,開門,小池小池」栩苵剛一開口,煙就嗆進了喉嚨,她痛苦的乾咳著。用力拍著門扉,扯著嘶啞的喉嚨大喊,「小池……小池……」
可是門外沒有一點聲響,屋內卻已經聽見「辟啪」的聲音,栩苵回眸,驚見及地錦繡帷幔冒著點點星光。
栩苵心裡一緊,早已顧不得喉嚨的疼痛,拚命的拍得門「砰砰」作響,「失火了,失火了,小池…開門……小池……」
隔壁的小池迷迷糊糊的聽見砰砰聲,起先她沒在意,想著王爺在房內不必擔心。可是那聲音越來越大,她聽見了栩苵在叫她。
「小姐!」小池突然驚醒,隨便披了件衣服就拉門而出。可是,剛一出來,她就聞到了一股東西燒著的焦糊味。有煙從雲柔閣裡冒了出來,小池來不及多想,趕緊跑了過去,「小姐……小姐……」
小池推著門,可是怎麼也推不開。有煙從門縫裡湧了出來,小池驚呼,「小姐,快開門,開門啊……」
栩苵喊得口乾舌燥,終於聽見外面有回應了,她彷彿看見希望般興奮的拍著門,急切道,「小池,我沒關門,你從外面開!快點,快點,裡面著火了!」
「好好」小池連連應答,低頭在門上尋找,可是當看見門上的銅鎖時,她神情劇變,「小姐,門鎖上了,怎麼辦,上鎖了」
被鎖上了?怎麼可能!!
栩苵驚訝的無法言語,是誰鎖上的?不知為何,那一刻她心底泛起一絲絕望,緊閉的屋內濃煙滾滾。迷糊了栩苵的雙眼,她想開窗也找不到方向。
頭暈沉沉的,栩苵伏在門上不停的咳嗽,那嗆人的煙味堵在她的喉嚨裡,彷彿要窒息一般。身後不遠處,火勢越來越大,栩苵虛弱卻又無比恐懼的拍著門,「小池救我」
門外的小池也是急得滿頭大汗,見門打不開,她焦急的大喊,「快來人啊,失火了,來人啊」
可是,任小池扯破喉嚨都沒有人聽見,她忘了偌大的西院就只有她們兩個人。這裡根本就沒有小廝丫環,也沒有侍衛。那些人早就被栩苵遣走了,此刻想要出去報信也沒有人。
她們被人遺忘在王府的角落裡,丟棄在西院。寂靜的院內不斷迴旋著,「來人啊,快救王妃來人啊」
屋內沒有聲音了,小池驚恐的拍著門,失聲道,「小姐,你還好吧?小姐,小姐」
許久,裡屋傳來一聲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小池我好難受」
透過門縫小池已經看見裡面的火光了,她又急又怕,匆忙道,「小姐,你再堅持下,我出去叫人」
「去去北院找流宇帛」栩苵將頭靠在門上,腦中一片混亂,身體的虛弱已經讓她沒有多餘心力去害怕了。那一刻,她只想到了流宇帛,他是這王府唯一保護她的人。
「好好,小姐,你等著,我這就去!」小池說罷,急急忙忙的轉身朝院外跑去。
門外一片死寂,屋內火勢不大,濃煙卻特別嗆人。
等待是一件極痛苦的事,特別是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被火烤著,栩苵都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臉頰發燙,無助和絕望在心底蔓延,一點點湧上心尖。
栩苵的小臉因痛苦揪成了一團,咳嗽聲也越來越悶沉,胃中一陣痙攣。剛剛那劇烈的咳嗽早已耗去了她所有的氣力,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沒有被火燒死,就要先被這煙給嗆死。
她用手捂著嘴,搖搖晃晃的在屋內摸索著,她要找塊濕毛巾捂嘴,那樣也許會好受一點。
她光著腳走在地上,腳心傳來灼熱的燒傷感。身邊沒有一個人,她永遠都是這樣,孤獨的面對一切。不知不覺她的眼睛又開始流淚,她不知道這一次是煙熏的,還是自己真的絕望了
濃濃的黑煙嗆得栩苵無法呼吸,頭越來越重,暈暈乎乎的,什麼都無法思考,她像個局外人一般,看著火光一點點逼近自己。身體彷彿被抽乾了似得,栩苵毫無力氣,腳下一軟,啪的摔在了地上。
那份痛楚讓她清醒了些許,她看著眼前嗜血的紅色火焰,沒有惶恐,沒有驚慌。
她似乎能感覺到死亡的氣息一點點逼近自己,那一刻,她平靜得出奇。原來人生真的如過眼雲煙,往事在眼前一一浮現。
火焰中,她看見了攜手恩愛的爹娘器宇軒昂的哥哥巧笑嫣然的幻香嬉笑泰然的泓然;還有他們,淺笑無塵的笙歌努力微笑的宇帛張狂得意的拓野
他們都在衝她微笑,滿面淚痕的她也無聲無息的笑了。終於,在一片濃煙烈火中,她安詳而疲憊的閉上眼睛。
火焰吞噬著所有生靈,也慢慢的靠近她
北院。
太醫已經來看過了,映紅的腳只要不亂動很快就可以消腫了。流宇帛將她從靠椅中抱到了床上,安置妥當後,隨口道,「映紅,沒什麼大礙了,你好好修養,我回去了!」
映紅不解,「回去?回東院?」
流宇帛微愣,原來不知不覺中他早已將西院當成了自己的臥房。看著映紅,他坦言道,「不,我回西院!」
映紅心裡一揪,面色頓時暗淡了下來。王爺進北院從來沒有中途離開的先例,今天他匆匆而來,卻也要匆匆而去!
「王爺,現在去,王妃都睡了,你還是」
流宇帛沒有理會映紅的勸說,行至門口突然回頭淡淡對她說,「映紅,如果沒有特別的事不要半夜去西院!」
「王爺,我」映紅無言,這是她和雙葉打的賭。雙葉說只要她一有事王爺就會來,的確,他是來了,可是卻一直心不在焉。此刻他居然責備她不該去西院,呵,原來是她自以為是,這個賭,她輸得徹底。
流宇帛欲走,迎面卻撞上了披頭散髮,驚慌失措的小池。他心裡頓時一緊,還未開口問,小池就撲了上來,哽咽道,「王王爺,雲柔閣失火了,小姐還在裡」
小池的話還沒說完,流宇帛便甩開她急速跑了出去。
「王爺,王爺」映紅驚呼,不顧雙葉的阻攔,固執的下床一瘸一拐的也追了出去。
守在院外的趙修和啟剛見王爺面色煞白的跑了出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召集侍衛跟了過去。
遠遠的就看見西院上空煙霧瀰漫,流宇帛的心一陣怦怦亂跳,緊張得彷彿要從嘴裡跳出一般。他拚命的狂奔著,腦中一片空白,他什麼都來不及想,只希望能盡快到達西院。那裡,他答應要一生守護的女人,卻一次次因他的疏忽受到傷害!
栩栩,等我,栩栩
終於到西院了,可是雲柔閣已經是被濃煙包圍,他看不清裡面的情況,更不知道火勢究竟有多大。
「栩栩,栩栩」
流宇帛的冷靜早已被心慌吞噬殆盡,他焦急的呼喊著她的名字,毫不猶豫的想要推門而進,可是令他震驚的是門居然推不開。他心下一頓,赫然發現門居然上鎖了。
是誰,他已經無暇顧及了。那一刻,濃濃不祥感籠罩心間。他不顧一切的猛撞著門,焦急萬分的大喊,「栩栩,栩栩」
至始至終,裡面都沒有半點回應。
手臂都已經撞麻了,終於門「砰」的一聲巨響撞開了。熱浪如找到出口奔湧而出,流宇帛臉上頓時火辣辣的,被熱氣灼得生疼。
「王爺,不要進去!」趙修追來,猛地大喊,可是已經遲了,王爺的身影已然沒入滾滾濃煙中。
「來人,來人,快去滅火!」啟剛焦急的吩咐著,不一會兒,侍衛找到西院的木桶,急忙打水滅火。
「栩栩」
流宇帛焦急的大喊,一陣嗆人的煙味直達心肺,他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來,心中越發焦急。屋內煙霧四溢,到處都瀰漫了東西燒焦的糊味。他疾步來到床邊,帷幔,被子都已經燒著。
心揪做一團,他害怕這被子下面就是栩苵。焦急、惶恐、不安……各種情緒瞬間掙扎衝撞著,他咬牙徒手掀開被子,烈火熊熊燃燒,吞噬著他的手。十指連心,指尖傳來撕心裂肺之痛,他皺眉快速扯開,裡面除了枕頭,什麼都沒有。
流宇帛不禁鬆了一口氣,可是立馬又緊繃起來,她到底在哪裡?
「栩栩,栩栩」屋內什麼都看不清,流宇帛不顧濺落的火星,趴在地上摸索尋找著。
流宇帛緊張得快要窒息一般,他的心彷彿忘記的跳動,四週一片死寂。時至此刻,他才發現他自以為是的對她好,卻從未真正護她周全。即使冷落,無視也無法阻擋宮闈嫉恨,那些只會讓她更加孤立無援。
她是王妃,即使沒有夫君的寵愛,她依舊是王妃。那個身份不是榮耀,而是一切禍患是根源。
他與她,王爺王妃,無論是誰都無法獨善其身。他努力想將她置身事外,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她長伴身邊。
十六歲,他可以隨父出征,可以上陣殺敵,可以不勝不歸!可是,唯獨這個「情」字,他始終參不透,道不明。親情,他從未擁有;恩情,讓他內疚一生;而愛情,卻讓他患得患失,誠惶誠恐!
如果,結局始終一樣,那麼他再也不要鬆開她的手!即使坐擁江山,無人共享,又有何用?
栩栩,江山美人,沒有取捨,我根本無法取捨,你明不明白!?
栩栩,你在哪裡?
心知栩苵不在床上,一定就是暈在了地上。流宇帛怕踩到她,只得趴在地上胡亂摸索。濃煙刺鼻,流宇帛聞到了自己頭髮燙焦的味道。伴著低沉的咳嗽聲他不斷的前行,卻始終沒有找到栩苵。
「栩栩,栩栩,栩栩」
流宇帛狂躁不已,不顧嗆喉的濃煙大喊著,他希望可以聽見她的回應,哪怕是一丁點微弱的聲音也好啊,可是沒有,他尋不到一點關於她的信息。
就這樣失去她了嗎?為什麼心會如千萬條毒蟲啃噬一般?流宇帛漆黑的手掌死死的抓在大理石地板上,吱吱作響。
「王爺,王爺,您快出去,屬下們幫您」
「滾開」流宇帛粗暴的甩開那人欲扶他的手,繼續不管不顧的往前摸索著。
那些人見王爺如此,也不敢多言。只得打開窗口,趕緊滅火。著火點是帷幔,繼而燒著了床和一旁的梳妝台,而屋子牆壁用的是防火面漆,所以還未造成大面積失火。
因為事關王妃,王爺又如此緊張。侍衛們也焦急不已,可越是急就越是亂作一團。屋內模糊不清,他們手忙腳亂的潑灑著,濺到火上辟里啪啦。
「不要亂跳,踩到王妃你們也別想活!」尋找未果,流宇帛焦躁不已,早已沒有了理智。
被流宇帛這樣一吼,侍衛們面面相覷,躡手躡足不知如何是好。
火還在蔓延,那些侍衛卻怕不小心踩到栩苵不敢亂動,流宇帛急切的指揮道,「屋內六人分三列滅火,其餘人都出去,負責在門外遞水!」
「是!」侍衛們趕緊依命退下,水源源不斷的往內送,最前面三人奮力的潑著水。
映紅一瘸一拐的終於趕了過來,南院的兩位夫人也聞聲而來,看見屋頂的濃煙皆是一片驚訝之色。
屋內火光閃爍,映紅心裡慌作一團,四處張望沒有看見流宇帛。她急忙問一旁指揮侍衛提水的啟剛,「王爺呢?」
「王爺進去了,沒有」啟剛的話剛說了一半,映紅就急急忙忙的跑了上去,他急忙制止道,「誒,紅夫人,你不能進去」
可是,映紅哪裡會聽啊!她不管栩苵是死是活,她只要她的王爺平安無事。那麼危險的地方,這些人是飯桶嗎,怎麼能讓王爺進去!
「王咳咳」一進去,嗆鼻的濃煙就將映紅的話堵回肚子裡。她捂著嘴在朦朧中搜尋著流宇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