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涉水之畫()
歸家的日子是安逸享樂的,卻也同樣是閒暇沉悶的。
父兄去宮裡了,母親也和其他官家太太沒事一起出門逛珠寶首飾去了。栩苵一個人百無聊賴的躺在吊床上,嘴裡吃著幻香剛洗來的葡萄,無趣的望著天上沒事瞎飄悠的浮雲,長歎一聲,「好無聊啊~~~~~~」
她已經長吁短歎一上午了,幻香道,「小姐是不是想凌少爺呢?」
「是啊,也不知道這小子幹什麼去了,好些天沒見他露面了!」
幻香失笑,「小姐,你還真是奇怪。見面吧,你每次和他吵個不停;這不見吧,又想得緊!」
「隨你怎麼笑吧!」栩苵無精打采的吐去葡萄皮,在吊床上晃晃悠悠,怨聲道,「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閒得發慌啊」
幻香莞爾輕笑,自家小姐還真是特別,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榮華富貴,奢華享樂,她卻說無趣,還一天到晚叨念著那山野農家,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暖風旭日下,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突然看見管家匆匆朝這邊趕來,只見他恭敬道,「小姐,凌府來人說要見你!」
栩苵心裡一樂,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立即坐起身興奮道,「快請他進來啊,凌少爺來哪裡還需要通報?!」
「不是凌少爺,是他府上的僕人小武!」
「小武?」栩苵一愣,那不是凌泓然的小跟班嘛,怎麼他來凌泓然不來?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吩咐道,「讓他進來!」
管家離開不一會兒,一個身形瘦弱的毛頭小子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小武傾身行禮道,「小武見過栩小姐!」
栩苵不甘心的朝他身後望去,空無一人,疑惑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你家少爺呢?」
小武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從懷中取出畫卷恭敬遞上,道,「這是少爺命小的帶給小姐的,說是閒來無事畫的,讓您賞玩賞玩!」
「畫?」人來不就行了,平白無故送什麼畫啊。她詫異的接過畫卷,順著小武的話問,「既然他有閒工夫畫畫,怎麼不來我這啊?」
「這少爺,他,他」
小武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樣,栩苵更加心急,站起身厲聲問,「你倒是說啊,吞吞吐吐的想要急死我?快說,凌泓然到底怎麼呢?」
被她突然的氣勢嚇到,小武心虛的和盤托出,「少爺,少爺他被老爺關禁閉了,所以這段時間不能出來!」
「關禁閉?」栩苵大吃一驚,脫口問,「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關禁閉?」
小武不敢抬頭看她震驚擔憂的目光,出門時少爺千叮嚀萬囑咐什麼都不許多說,如今說出關禁閉已是做錯,他哪裡還敢多說,結結巴巴道,「這個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栩苵懷疑的瞇起眼審視小武,洞悉他言辭的閃爍,也不為難他了,挑眉沉聲道,「不清楚?那我只有親自去問他了!關禁閉只說不許出,沒說不許進吧?!你回去告訴你家少爺,下午我去看他!」
「啊」小武驚駭的張大嘴巴。
栩苵仿若無視,扭頭向一側的幻香求證道,「哥哥中午會回吧!」
「嗯!」幻香肯定的點點頭,栩苵隨即道,「小武,你回去吧,畫我收下了,替我謝謝你家少爺!也務必將我的話帶到!」
「是!」小武硬著頭皮點點頭,心中糾結著不知回去如何向少爺解釋。
栩苵手握畫卷,凝神注視著小武離去的背影,心中隱隱不安。她剛回,這麼巧凌泓然就被關禁閉,為什麼?難道會是因為她嗎?
「小姐,你就不想看看凌少爺到底畫的什麼?」一旁的幻香盯著她手中的畫捲好奇不已。
栩苵收回目光,其實她同樣也十分好奇。低頭輕輕解開捆綁在外的紅繩,纖手握住最頂端,畫卷「嘩」的一聲,鋪展開來。
「哇,好漂亮!」
隨著幻香的一句驚呼,綿長畫卷清晰的呈現在栩苵眼前,竟是一幅少女涉水圖。
幾朵白雲漂浮在蔚藍蔚藍的天空,沉靜浩淼。一汪清湖泛起微微漣漪,層層疊疊。假山邊,一位紫衣輕紗少女倚石而坐,水波戲逐她薄霧般的裙裾,一雙小巧白淨的玉足沒有任何縛束的浸沒水中,五顏六色的金魚簇擁在她身邊,更有調皮的小魚親吻她的腳踝。
少女微展手臂,有風襲來將她萬千青絲輕輕拂動,遺落幾縷髮絲在耳際縈繞,她亦抬頭凝眸一笑,目光中仿若長白山千年不化的冰雪,那般無暇,晶瑩。
這明明可以算是一副山水畫,卻被巧妙的將人物融入其間。可見作畫者對畫上人物風景用情至深,否則無法如此細膩的描繪捕捉到人物和景致的每一個神態和細節。
栩苵驚歎不已的盯著畫卷,這明明就是那天在池邊濯足的情景啊!那麼說這上面的女子就是自己了?怎麼可以把她畫得如此安靜,卻又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比起被美化的女子,更讓她吃驚的是凌泓然的畫功。難道這古代的男人個個是極品?竟都如此出色,能文能武!她從來沒有想到身為將軍之子,向來莽莽撞撞的他竟然還有如此溫雅細緻的一面,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看著這般美麗的畫,栩苵剛才還無趣得發霉的心情立即放晴,高興的將畫捲回。
幻香驚異,「這麼好看,為什麼收起?」
栩苵自顧的綁上紅繩,喜滋滋道,「把我畫得這麼漂亮,當然要拿到房裡掛起來天天欣賞,增強點自信嘛!」
幻香頓時無語,她都自信到自戀了,難道還想增強到自負?「什麼,她要來!」
一聽小武的回報,剛還安靜練字的凌泓然立即暴跳起來,叱責道,「不是讓你不要說的嗎,為什麼不送完畫馬上回來,難道你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你讓現在該怎麼辦?」
小武知錯的耷拉著腦袋,低頭注視著凌泓然的靴子在眼前晃來晃去,不敢吭聲。
凌泓然焦頭爛額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栩苵要是來了,那他受罰的事不都瞞不住了!想到這兒,他突然一驚,回頭盯著小武急切道,「你該不會是將我挨打的事也說不去了吧!」
「沒有,沒有」小武揮動著手,連連搖頭否認。
「還好還好」凌泓然鬆了口氣。幸虧沒告訴她,這麼丟人的事要是說出去,他以後可沒臉見人。都多大的人了,還被父親像小孩子似的又打又罵,真是丟人!
「老爺還在家嗎?」凌泓然突然問。
小武為難的撓著頭,謹慎的回答道,「這個小的也不清楚,好像聽說是去軍營了吧!」
凌泓然不禁皺了皺眉,「什麼『好像』、『聽說』的,你就不能給點準確消息?不知道就不知道,不要再這跟我胡編亂造,要是真聽你的跑出去,正碰著他,那少爺我不死翹翹啦!你快去,快去,把夫人請過來,我問問她就知道了!」
「是是!」小武如釋重負,生怕凌泓然再生變故處罰他多嘴之錯,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一炷香的功夫,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凌泓然立即討好的上前扶住來人,欣喜道,「娘,爹是不是已經回軍營啦?」
凌夫人先是一愣,隨即詰笑道,「沒想到你關在屋裡消息還這麼靈通!是,你爹是回軍營了,本來就是兩個月的練兵,若不是為你的事他也不會急忙中途趕回!」
「太好了,原來他真的不在家!」凌泓然立即卸下本分安靜的偽裝,神采飛揚的大步朝門外走去。
「你這著急去哪兒?」凌夫人一把將他拽回,正色道,「你爹是走了,可是他將監督你關禁閉的任務交給了我,你同樣不能隨便出去!」
凌泓然不以為意的痞笑,「爹這回真是失算,讓您來監督還不如直接放了我來得乾脆!」
「你明白就好!」凌夫人歎息道,愛憐的撫上他鞭痕將退的臉龐,目光柔和親切,「你爹也是關心你的啊。雖然打了你,其實他也心疼擔心得不得了,每天都會向我打聽你的傷勢,就連那療傷的膏藥也是他去皇宮找太醫要的。你爹這個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什麼都無所謂,其實心裡面還是很在乎你的!你也不要再為這事跟他慪氣了!」
凌泓然搖搖頭,輕笑道,「我沒有怪爹,這次是我有錯在先,我的確不該偷他的兵符。爹也是氣急才打我的,好在,爹這回還算手下留情了,只是略施家法,還沒大動軍規呢!」
被打了還嬉皮笑臉,凌夫人沒好氣道,「真是長不大的孩子,不好好悔過,還有心情說笑!哦,對了,你剛急急忙忙地又想去哪啊?」
經她這麼一說,凌泓然猛然想起栩苵要來,趕緊道,「栩苵說下午來,我去門口接她!」
「哎,然兒」
還不待凌夫人把話說完,凌泓然便迫不及待的朝大門方向跑去。
原來是苵兒要來,怪不得如此急切,凌夫人心裡歡喜。苵兒自幼與然兒一起長大,她沒有女兒,早將苵兒視若自己閨女一般,對她自然是喜歡得很。
看著兒子急切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視線裡,她搖頭輕笑,「我的傻兒子啊,再怎麼著急也不能這樣啊,現在還是上午呢!」
剛吃過午飯,栩苵便請求爹娘讓她出府。本來有上次被劫的前車之鑒,他們是不同意的,但也不好總讓她愁眉苦臉的悶在家裡,既然是去凌府,又有栩政軒作陪便也放心大膽的讓她去了!
馬車緩緩前行,栩苵掀開窗簾一角。幻香偷笑,心知她又會像上次那般興奮的大喊大叫。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她始終規規矩矩的坐著,安靜的看著窗外。
到一個拐角處,栩苵突然喊,「停車!」
駕車僕人聽命的將馬車停靠在路邊,幻香詫異的掀開窗簾,還沒到啊,為什麼停車?
「妹妹,怎麼在這就停呢?」栩政軒也不得其解。
「都下車吧!」栩苵衝他眨巴眼,跳下馬車,栩政軒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卻也配合的走下馬車。
待最後的幻香也下來後,栩苵吩咐車伕道,「你先回去吧,也不用在這等我們了!我和少爺想走會兒,晚上凌府自會派車送我們回去!」
「是,小姐!」車伕點頭,將馬車調轉頭,駕的一聲從命離開。
「妹妹,怎麼讓車伕回去了?」
面對哥哥的驚詫,栩苵沒事人似的,莞爾一笑,拿過幻香手中的禮品道,「不僅車伕要走,就連妹妹我也得撤退了!你和幻香去約會,我自個去凌府找泓然!」
栩政軒不放心的說,「我就是為了隨時保護你才跟出來的啊,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去?」
「哥,你怎麼突然這麼死板!這拐個彎就到凌府了,能出什麼事,而且到了凌府,我的安全自有凌泓然負責,你就不用替我瞎操心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幻香好不容易一起出來,當然要趁機好好玩玩啊不要看我啦,快去吧!」栩苵催促著,將二人的手搭在一處,嬉笑道,「我去找凌泓然玩,就不打擾啦,記住,晚上還是要在這地方見,一起回家!」
說完,也不管二人是在發愣,還是激動,亦或是神遊,她轉身樂悠悠的朝凌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