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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章 時局 文 / 四海無人對夕陽

    苻堅生性寬宏,凡事不願與臣下為難,便是臣子每每忤逆犯上,多半也只是半笑不笑地諷喻幾句,也就罷了。慕容沖在他身邊呆了三年,氣度雖沒學會,這些舉止言行卻沾染了不少。此時上身微微前探,似乎恭謹有禮的樣子,只是眉梢眼角,卻是說不出的譏誚刻薄之意。

    平陽縣令原以為慕容沖既是佞幸之臣,性情自然溫和柔懦,萬想不到眼前人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如此牙尖嘴利,一時有些意外,不由得又急又氣。只是太守到任,自己身為縣令,卻稱病不去迎接,說到底還是自己理虧在先。因此一時間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訥訥。一旁的宣昭與溫玄早已呆住,只拿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半天才見慕容沖斂了笑容,直起身子,轉臉對宣昭說道:「宣都尉,咱們走罷。」

    宣昭見平陽縣令一臉紫脹,先是伸手去扯鬍子,過了片刻,忍不住嘻嘻一笑,朝縣令與溫玄拱了拱手,道:「宣某告辭。」轉身與慕容沖一道揚長而去。

    兩人還沒走到大門,隔著老遠便聽見外頭一片喧嘩。慕容沖早先年在燕國貴為中山王、大司馬,入秦後又一直跟在苻堅身邊,出入時連一聲咳嗽都聽不到,這時聽外頭鬧得沸反盈天,微微有些發慌,不自覺地轉眼去看宣昭,正見這人笑瞇瞇地捋著鬍子,一臉得意地說:「看這樣子,府君再不出去,兄弟們可就打進門來了。」

    慕容沖這才明白過來,敢情這伙吵吵嚷嚷的「強盜」,就是宣昭從長安帶來的太守護衛,不由瞪大眼睛,好半天,才說:「宣都尉一路上帶著這夥人,肯定不容易罷?」

    宣昭聽了,大搖其頭,道:「府君此言差矣。不敢惹事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您別看兄弟們粗魯,那是對著外人。看見自家大人,自然不一樣。」正說著,便到了門口。那幫長安來的大爺早就等得大不耐煩,想進去搶人又被縣衙差役客氣卻堅決地攔住,個個氣沖斗牛,揎拳捋袖,打算教訓教訓這些平陽土包子,正劍拔弩張的時候,見二人出來,都是歡聲雷動,跑上前去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問:

    「可還順利麼?」

    「怎麼這麼久才出來?」

    「敢對咱們無禮,真是好大的膽子!」

    「縣令了不起麼?一把火把他的縣衙都燒了!」

    宣昭聽這幫人越說越不成話,手一揚,止住了喧嘩,呵呵笑道:「府君初來乍到,平陽縣略盡地主之誼,請他過府一聚。雖然,這時辰麼,是不合適了一點。不過也是他一片盛情,大夥兒應該感激才是。」

    眾人一聽,哄然大樂,紛紛朝那些差役做鬼臉,怪聲怪氣地說:

    「多謝你家大人啊!」

    「下次請客,不妨改在白天,我們晚上起來也怪累的。」

    ……

    一幫人大笑大樂,平陽差役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宣昭出身行伍,最習慣拉幫結派,黨同伐異,因此這時也不阻止,只是笑。

    這種場面,養在深宮的慕容沖幾時見過?有些鄙夷,可又本能地覺得羨慕與有趣。宣昭看他不說話,以為他累了,哈哈一笑,道:「謝也謝過了,大夥兒護送府君回去罷!」

    說來也怪,方纔這兒還嘈雜得有如濺水的油鍋,宣昭一發話,立時安靜得好像深夜的曠野。慕容沖不由得微微一笑:「宣都尉馭下,果然厲害!」

    宣昭略一怔,極快活地笑:「厲害不敢說,不過這幫好漢是很願意跟著我。」他為人率性,說話也大大咧咧,自然而然地透著豪邁自在。慕容沖聞言只一笑,過了半晌,突然開口:「宣都尉……」宣昭愕然轉身,卻見太守大人目光極明亮地看著自己,有些抹不開臉的樣子,好半天才一咬牙,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又急又快地說:「多謝你。」

    費了半天勁,不過是這三個字!想必這人從來也不謝人的。宣昭有些失笑,可也有些感動,想了想,極認真地說:「府君何必客氣?宣某深受王恩,苻詔既命我來參贊輔助,我自然說什麼也要護得您周全。」

    慕容沖靜靜聽著,目光忽地黯淡了。他鬧了一夜都沒覺得累,這時卻突然覺得索然無味,慢慢別開臉去,抬眼望向遠方的天色。

    仲夏夜短,雖然時辰還早,天際卻已經晴光初綻。卉木頂端的枝條,藉著熹微的曙光,閃耀著生機勃勃的綠,正是草木蔥蘢好時光。

    平陽縣令撥開薔薇架子的垂枝,一面坐下,一面長吁短歎,好半天才開口道:「伯成,你是知道我的,從不輕易招惹是非。這太守來了,大家約好不去迎接,又說是州牧大人的意思,我有什麼辦法?」

    溫玄見他苦惱,溫言解勸道:「太守年紀還小,年輕氣盛,說話只顧嘴上痛快,大人又何須介懷?」

    平陽縣令想了半天,慢慢搖頭:「伯成錯了。我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個能忍氣吞聲的。他對我已經心有芥蒂,我又怎能坐以待斃?」說到此處,慨然道:「我雖然不惹事,可也不怕事!他這太守,本來就是苻詔硬封的,朝廷內外,誰不等著看笑話?伯成的故交好友,朝中的王公王丞相,不也煩他?我雖只是他治下的一個縣令,真要反戈一擊,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溫玄為人謹慎,倒有些不贊成如此冒進,只是自家大人主意已定,也就不勸了,只問:「大人有何打算?」

    平陽縣令道:「我寫個手札,先看看州牧大人的意思罷。」

    他只道州牧既是宗室重臣,往日裡又極討厭慕容氏,這一狀再無不准的。然而結果竟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數天之後,州牧非但沒有任何回音,不知怎的,這件事情還被平陽郡其他各縣的縣令知道了。到了這步田地,平陽縣令再沒有任何退路,與溫玄計議一番後,便令他立刻趕赴京城,秘密求見王猛,藉機彈劾平陽太守——慕容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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