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裡,要說比尊貴,你和五姐堂堂二品大員的千金,她們卻這樣作踐你們,若三太太還在生,她們安敢如此?」姚姮的話十足十的挑撥,姚姒不禁想著,四房用長女來她跟前上竄下跳的撥弄,是吃定了她們手足無措後再隨他四房的人擺弄麼?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六姐莫非有什麼主意不成?我自是不能看著姐姐嫁給那樣的人渣。」姚姒暗自想道,姚姮大費周張的告訴她宋家的事,其目的究竟是希望她去破壞姚宋兩府之間的親事?還是四房眼紅這門親,想替厚哥兒把宋琴韻給娶到手?但她轉頭又想到,姚姮的口中彷彿重點說的是宋三郎不可嫁,卻並未說宋家有任何問題,這樣看來,後者的分析比較占理。想通了這點,她就忽然意識到,姚宋兩府作親,姚蔣氏那方必定獲得利益非常大,四房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摘現成的桃子啃。
姚姮聽她這麼說,似笑非笑的朝她望了幾眼,道:「我一個尚在閨中的女兒家,哪裡就有什麼主意幫到你,不過是看在三嬸娘從前同我娘交好的份上,把這事告訴你一聲,省得到時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她這個樣子,分明是吊人胃口,姚姒卻不上這個當。四房想借她們姐妹的手去鬧事,好把這樁婚事給黃了,但她卻隱隱覺著姚姮的態度很是值得人推敲,她一邊極力的這般慫恿她去鬧,一邊又一幅氣定神閒的樣子,這種不尋常,立刻讓她想到,只怕姚宋兩家做親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三房若不嫁女,那四房就娶婦,原來如此!
「看來,六姐也幫不到我們。」她喃喃的出聲,這幅強作鎮定的樣子,在姚姮看來,快要上勾了。
哪知姚姒忽地急切道:「六姐顯然是早就知道宋家之事的,妹妹卻有些奇怪。按說五太太掌家,我姐姐的婚事卻還輪不到她來做主,可這次五太太出人又出力的,未免過於殷情了些,若是讓我知道這背後是何人在搞怪,我絕不會讓她好過。」
姚姮鬆了口氣,她覺得姚姒此刻肯定是內心極其掙扎,遲遲早早她們姐妹必定是會來找四房求救的,不過嘛,照此看來,姚姒的這份莽撞到是值得利用一下,順水上眼藥的事情不做白不做,便道:「前些時候,三嬸娘身邊的花媽媽回了趟老宅,說是替三太太送家書和土儀回來孝敬老太太的,聽下面的丫頭閒嘴,說五嬸娘事後把花媽媽叫去屋裡說了好一陣的話,私底下又送給花媽媽一支金簪子。」
姚姒很清楚,只怕這事十有□□是可信的,四房在老宅經營許久,這點子秘密只要花些力氣必是會打聽到,不然,以五太太謹慎的性子,哪裡會大張其鼓的籠絡花媽媽。
前世,姚娡是在姚姒出逃以後,才胡亂被姚蔣氏嫁了,所嫁之人便是宋三郎這個畜牲,沒一年姚娡就被折騰得沒了。直到多年後,姚姒在京裡安穩下來,才求了柳筍去打探姐姐的事情,當得知姐姐已埋骨多年,而當年的事情,只查得姐姐是被焦氏作主嫁的宋家,而今看來,竟然真的是焦氏在背後搗鬼。
姚姒得知這些事情後,再無心同姚姮互弄心機,她穩了心神,對姚姮道了謝,「多謝六姐相告,這份人情我會記在心裡,往後必定回報給六姐。」
姚姮見好就收,也不肯逼狠了她,便笑道:「咱們姐妹,說這些就見外了,往後若是有什麼難事拿不定主意,不妨找人給我送信,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妹妹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姚姒便說要去更衣,匆匆的就走開了去。姚姮望著姚姒遠去的身影,臉上浮現一絲自得的笑意,如今這個家裡誰能幫姚娡擺脫嫁給宋家,她一定會回來求她的,到那時,姚蔣氏就等著看好戲了。
且不說姚姮心裡是如何盤算的,姚姒匆匆的離開長廊,正碰到綠蕉四處尋她。先前進了蘊福堂後,姚姒借口綠蕉要去看府裡相熟的小姐妹,便放了她出去,實則是叫她打聽事情,現在看到綠蕉這幅笑臉,想必是打聽出了些事情來。
「姑娘,奴婢」綠蕉才張口,就叫姚姒以眼神打斷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等回去再說不遲。」她一邊吩咐綠蕉,一邊朝著花廳去。
好在沒過多久便開了席,姚娡也被姚蔣氏放了出來,她找到妹妹,眼見著沒人,那眼淚就落了下來,小聲泣道:「姒姐兒,我不要嫁到宋家去,那宋太太的看人的目光,就像我是她志在必得的獵物般,好妹妹,你要救救我。」
姚娡這是被逼急了,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裡就鎮不住,說出來的話都有些顛三倒四的。
「姐姐,你先不要自亂了陣腳,這裡人多眼雜的,再哭下去,一會該怎麼跟人解釋。」姚姒的話一字一句說得很重,這樣的鎮定樣子,確實安撫住了姚娡,在她心裡,妹妹說到便會做到,她也知道,這會子不該失態而引起人的猜疑,她急急的拿帕子把臉上的淚痕抹去,又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往招待姑娘們的西花廳去坐席。
散了席後,五太太又安排了小戲,這回再沒有把姚娡叫過去陪客,姚姒便叫了田黃來,問她:「你去問問五太太,看能不能讓我和姐姐這就回琉璃寺去,再晚一些便要天黑了,左右一會客人離開時,也不需要我和姐姐送,若是能這個時候安排回寺裡,那是再好不過的。」
田黃猶豫了一下,只一會她就點頭道:「十三姑娘且稍候,待奴婢著人去請示五太太。」說完就沖不遠處的小丫頭招了招手,那小丫頭聽了她的吩咐就往正房跑去,大概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卻是姚蔣氏身邊的李嬤嬤過來了,待她上前來,就對姚娡兩人恭身道:「兩位姑娘只怕是累了,老太太讓老奴來帶兩位姑娘去歇息。」說完話,她卻同田黃低聲不知說了些什麼,田黃就搖了搖頭,隨後,李嬤嬤便帶著她們往西角門走去,邊走邊低聲跟她們解釋道:「原本老太太想留了兩位姑娘在府裡住幾日的,但後來又想到兩位姑娘驟然回來,三房的院子也沒收拾過便作罷,適才人多口雜,老奴胡亂扯了個慌子,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會就由老奴送兩位姑娘回琉璃寺去。」
李嬤嬤的話很像是敷衍了事,這樣不把她們姐妹當回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行事偷偷摸摸,姚娡渾身氣得發抖,好在還有絲殘存的理智在,上了馬車,她鬆開了緊握的拳頭,姚姒拿起她的手來一看滿是血痕。
回了琉璃寺後,紅櫻燒了熱水,姚姒洗了澡換了身乾淨的素衣,這才覺得又活過來一回。原本是紅櫻守夜的,這會子她卻叫紅櫻和綠蕉一道兒守夜,主僕三個說話直說到四更天。
第二天,紅櫻下了山,把張順叫了上來,姚姒很直接的把自己對焦氏的猜測說給他聽:「我和姐姐目前和焦氏也算是無冤無仇,焦氏卻竄通了五太太,慫恿老太太把姐姐嫁到宋家去,回頭你就安排人到廣州府去給我查,從焦氏和五太太再到宋家,看看這裡頭都有些什麼利益糾纏。」
張順也很是吃驚,這可真是你不去害人,人卻要來害你。這幾年他替姚姒辦事,所見哪一次姚姒不是氣定神閒的樣子,而這次,姚姒則有些氣急敗壞。他靜靜的點頭,卻聽姚姒低聲道:「張叔,我得知恆王欲請旨下江南來籌糧,不能再看著姚家禍害人了,我欲借恆王殿下的刀,來一個借刀殺人。」
張順的心漏了一跳,少言少語的他第一次衝動的勸道:「姑娘,恆王的消息來源可靠麼?不到萬不得已,姑娘不要兵行險招,反而把自身給陷了進去呀!」
姚姒不能告訴張順她消息的來源,她蜇伏這些年,也實在是想不到好的法子整垮姚家,從她的腦中開始有了借刀殺人的念頭後,便開始日思夜思,該用什麼法子,但經過昨日姚府一行,竟讓她想到了個一個連環計。
「張叔應該信我,從不打無把握的仗,不擺脫姚家,我這個樣子何談替外祖父一家翻案,如何借恆王的刀我這裡倒有個主意,張叔聽完後再說是否可行?」
張順緊皺著眉,只聽得姚姒沉聲道:「張叔可聽過一句話,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她緩了緩,只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之計,欲利用金生引大房的姚博瑞入殼,在糧食上打主意,只待秦王下江南,到時咱們只管引了秦王來,即便秦王不來,也要引了他的手下人來彰州,界時咱們只管在姚博瑞的糧食裡面放荷蘭人的洋銃,讓秦王的人來個人贓並獲,姚家絕計跑不了一個勾結海寇哄抬物價的罪名,撥了姚家這顆蘿蔔扯出如洪家焦家李家這些泥,這現成的把柄,秦王如何不想要。」
張順的腦子彷彿不夠用,想了許久才想通這連環計的關健,方才明白她所說的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這句深意,好一招避人耳目插贓嫁禍的連環計!不過,他也沒掉以輕心,忙道:「對姚家下這麼大的手,難保不會讓姚老太爺有所察覺。」
「這個我自是有後招,姚四老爺與姚老太太及大房有著解不開的冤仇,一旦姚博瑞上勾,我自會想法子叫姚四老爺替姚博瑞遮掩,姚四老爺此人城腑及深,一直想獨攬姚家的生意,其人極具野心,一定會藉著這件事讓大房就此翻不了身。咱們所需要的,只要他肯替姚博瑞遮掩,就能方便咱們行事,事後誰管他們狗咬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