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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詭計多端 文 / 西狂峰

    徐鳳春又說:「十三師叔拿出幾件龍虎山的寶物,要分與我和大師兄,藉此拉攏我倆入伙兒,平分張獻忠的寶藏。我和大師兄不習慣做這種吃裡扒外的勾當,當場與他說翻,在江邊的茶樓裡跟他動起手來。我和大師兄前後夾攻,本可將他制服,可是他衣下穿著組金無縫服,我們傷他不得,被他衝出茶樓。」

    丁敏渾身篩糠般顫抖,一言不發。

    「若換做平時,我倆怕接不了十三師叔幾招。可是他醉酒,反應遲鈍,被我和大師兄逼到江邊。眼見就能生擒了他,誰知他一頭扎進江裡。我們派幾十條船順流尋找,卻始終沒有他的蹤跡。不幾日你就找上門來,想必是接到十三師叔的密信,前來接應。我們寧可死,也不願你二人再聚到一起狼狽為奸。至於謊稱十三師叔已經身死,我們確是沒有更好的說辭,因為當日並未搜到他的浮屍,他生死難料,我們也說不準。你說我們含糊其辭,這便是緣由。」徐鳳春一口氣將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清楚楚。

    「穆師弟死不了……」丁敏喃喃自語,「可這十二年來,他為何不來見我?哈哈,哈哈哈哈……」丁敏仰頭長嘯,嘯聲中摻著哭腔,淒厲如鬼。她倏忽起身,橫眉掃眾人一眼,雙臂微展,衣衫舞動,竟飛也似的下山去了。

    麻耗子舉著盒子炮,卻遲遲沒有開槍,眼看著丁敏跑遠。

    魏芝祥和徐鳳春沒想到丁敏後背挨了一槍,流了一灘血,竟似無大礙,竟能飛奔如常。更沒想到以丁敏的身份,也至於使這種不光彩的手段。徐鳳春望著丁敏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捻了捻鬍子。魏芝祥則是連連冷笑。

    「麻子,你不開槍尋思個蛋呢!」騷猴兒叫道。

    麻耗子合上保險,將盒子炮扔給武岳陽,乾咳著說道:「打不中的,咳咳……我不擅用槍。」

    武岳陽將盒子炮端在手裡,沒有急於別到後腰,他兩眼謹慎地打量著魏芝祥和徐鳳春。

    徐鳳春沒好氣道:「怎麼?要造反了?」

    武岳陽將攥著盒子炮的手背到身後,說道:「兩位前輩,傷勢無礙吧?」

    「死不了。」徐鳳春緩緩站起,看著遠處恨恨道,「這麼好的機會,還是讓她跑了!」

    「『狐貓』是白叫的麼?那麼容易死,她也不是丁敏了。」魏芝祥道。

    徐鳳春撿起丁敏先前丟在地上的藥瓶,拔開木塞聞了聞。

    魏芝祥提醒道:「老四,小心些!」

    「田七丹,不會錯。」徐鳳春倒手心上幾粒,揚手送進口中,吞服而下。他將藥瓶塞好遞給魏芝祥,「捏碎了敷住傷口吧。」

    魏芝祥順手將藥瓶扔到地上,「我不用她的東西!」

    徐鳳春搖搖頭,一副無奈的模樣。倒是騷猴兒忍不住撇嘴嘀咕道:「在塔上吃人家的飯菜不算吶?」

    「你說什麼?!」魏芝祥厲聲喝問,嚇得騷猴兒一溜煙兒躲到麻耗子身後。

    姚青急著趕路,見魏芝祥和徐鳳春雖然都受了傷,可是未損及筋骨內臟,並無大礙,於是催促武岳陽,「人已救出,還留在這山上看風景麼?」

    「餓死了,快走快走!」騷猴兒揉著肚子道。

    老孫畏畏縮縮地從一旁走出來,也勸道:「要得要得!快下山去才是正事,那婆娘若是搬救兵回來,想走也走不了嘛。」

    武岳陽也不願過多耽擱,他沖魏芝祥和徐鳳春抱拳道:「兩位前輩傷勢若無大礙,咱們就盡快下山吧。到縣上尋一個鐵匠鋪,好歹先將您二位身上的手銬腳鐐去了。」

    「霍霍!」魏芝祥冷笑道,「一口一個『前輩』,先前不是稱『呼師』『叔師』伯麼?記恨我對你動手了,是不是?」

    武岳陽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徐鳳春打了個哈哈,「別怨你師伯,先前在塔中,誰知道你是不是那瘋婆子故意派來套話的奸細。你大師伯出手已經留了分寸,不然的話,你鐵打的喉嚨也禁不住他的鷹爪。」

    武岳陽雖然心知徐鳳春所說不假,可畢竟救兩位前輩出來,卻險些被恩將仇報,心裡難免不是滋味,他將盒子炮在後腰別好,拽長褂遮在盒子炮外面。

    「抓緊下山吧,你那幾位小友怕是已經不耐煩了。」徐鳳春道。

    武岳陽就要答應,魏芝祥忽然將頭微側,閉幕皺眉。眾人見他神色有異,都猜到有事情發生,沒人發聲說話。

    山下突然傳出一陣槍聲,辟辟啪啪地響了好一陣。

    「麻子!山下咋還打起來了?你昨晚惹啥禍了麼?」騷猴兒噌噌爬到一棵樹上,向山下眺望。

    麻耗子撓撓頭,「咳!那個叫『郝老六』的袍哥率領了十來艘船,停在岸邊淺水處,監視著來往的船隻,防止有人登岸上山。咳咳……」

    「他奶奶個爪兒的!還真瞧得起咱幾個,犯得著這麼如臨大敵地防著咱們麼?」騷猴兒從樹上遠遠望出去,只能看見江邊大大小小幾十條船似螞蟻掐架般聚在一起。他刺溜刺溜從樹上滑下來,「好像來了不少船,跟袍哥打得這麼熱乎,不會是官兵吧?」

    「昨晚來了一夥人,聽說話像是警察治安隊的,咳咳,他們跟郝老六一夥吵了幾句就掉船頭返回去了。今日莫不是還是他們?」麻耗子乾咳道。

    武岳陽將目光投向姚青,詢問著她的意思。

    「看我幹嘛?」姚青沒好氣道。她眼睛瞥著魏芝祥和徐鳳春,話中之意分明是「這兩個前輩是主事人,你又何必問我」。

    徐鳳春道:「聽聞她『俞青紅』將宜賓地界上的碼頭都聚攏到一起,幫會壯大了十幾倍,今日咱們去見識見識吧。」

    「霍霍,去瞧瞧也好。」魏芝祥道。

    「我先走一步,這幫兔崽子要鬧翻天!」徐鳳春話音未落,衣袂揚起,鐵鏈嘩啦作響,人已經竄出去幾十米遠。

    魏芝祥回頭見武岳陽一夥並未跟上,問道:「你們還磨蹭什麼?」

    老孫搓著手,向西側小路走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管他是誰,總不是好事。咱們從西面下去,遠遠躲開吧。」

    「霍霍!快些將頭縮進龜殼裡去,然後夾緊了尾巴逃跑吧,免得再被袍哥逮起來活活餓死。」魏芝祥冷嘲熱諷道,頭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魏芝祥不說這兩句話,騷猴兒也許會隨老孫一起從山坡另一側繞下山去,可經魏芝祥這麼一激,被囚困這幾日積攢的委屈和怨氣爆發出來,瞪起一對三角眼,叫道:「他奶奶的,傻狍子沒頭沒腦地把咱們抓來折磨這麼一番,以為小爺好欺負麼?我操他姥姥!」騷猴兒跳腳大罵,起身向魏芝祥追幾步,回身道,「大公子……」

    「倒有一個不是膿包的!」魏芝祥頭也不回道。

    姚青娥眉微蹙,看著兩條下山的路,踟躕不定。她瞧一眼武岳陽,扭頭問麻耗子道:「麻子,你來說,咱們去不去?」

    麻耗子不假思索道:「去。」

    「為什麼要去?」姚青追問。

    麻耗子乾咳兩聲,說道:「那怪婦人已中槍遁去,餘人不足懼。」

    「她那蒙面的徒弟身手也不錯。」姚青提醒道。

    「我正要再找她較量較量!」麻耗子道。

    武岳陽先前聽徐鳳春的語氣,似乎他與宜賓地界上的袍哥幫會有什麼淵源,又見徐鳳春火急火燎地下山去,更覺可疑。他尋思著這兩位前輩性情古怪,身手雖然了得,可畢竟雙雙受了傷,更兼手腳不便,若有什麼閃失,自己難道會心安麼?武岳陽見除了艄公老孫,餘人都不反對隨魏、徐下山,他也覺得有必要跟去瞧瞧,當下便道:「那咱們小心跟在後面,相機行事便是。」

    「走吧走吧,那疤癩和尚都去遠了。」騷猴兒拔腿向魏芝祥追去。武岳陽、姚青和麻耗子隨後跟上。艄公老孫低聲咒罵幾句,無奈地跟在隊伍最後。

    曹正芳,十五歲就混在宜賓警察分局,那時「捕快」的稱謂早過時了,可他還沒穿上警察的深色藏青制服,更沒揣上帶響的「二把盒子」。當然,那時還在用光緒的年號,警察局也不叫警察局,「保甲局」剛剛撤掉不久,朝廷設道建署,州縣級警察機構叫做「巡警署」。

    曹正芳做治安隊隊長已有十多個年頭了,別人三年一小升,五年一大升,他將板凳坐穿,仍舊戴著巡長的帽子。曹正芳理所當然地將自己的不得志歸結於袍哥引起的治安混亂。

    雖然早就看袍哥不順眼,可曹正芳並不敢貿然對其動手。從推翻大清起,袍哥幫會就開始迅猛發展,滲透進各行各業,就是在警察局裡,也有許多長警或明或暗地拜了袍哥碼頭。曹正芳擔心一旦除惡不盡,必定反受其害。他苦苦隱忍,一直等待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最終還是被他等到了。

    1937年11月16日,國民黨因日軍入侵南京,向全國發出遷都到重慶的通告。遷都事大,舉國嘩然。曹正芳卻樂得撫掌大笑。他知道,**入川,必定要保證治安,袍哥的好日子到頭了。

    武岳陽一行五人正趕在這當口進入宜賓地界,被郝老六所率的眾袍哥所截,進而火燒茶樓、大肆爭鬥,麻耗子出刀傷人,引發出一場命案。

    曹正芳經過前一晚的交涉,打探清楚了郝老六一夥袍哥的虛實。第二日一早,他調來事先安排下的警局的所有長警,共計六十餘人,分乘五艘船進逼宜賓南岸七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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