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岳陽豎起了耳朵,留心傾聽徐鳳春講述這段龍虎山的師門恩怨。
徐鳳春繼續道:「張獻忠的寶藏,據傳埋在彭山、新津一帶。當時正逢清軍入蜀,吳三桂所率漢奸走狗,豪格所率滿清鐵騎,楊展所率明軍,三軍進逼成都。張獻忠腹背受敵,打個幾個大敗仗,他所剩人馬無幾,決定放棄成都,北上陝西抗擊清軍。張獻忠征戰多年,掠奪財寶累以億萬,這些金銀輜重不便攜帶,他將財寶分為兩半,一半埋入深山,另一半沉至江中,指望暫時避過風頭,他日挖出藏寶,招兵買馬,東山再起。
「張獻忠殺人無數,生性多疑,藏寶地點全憑記憶,並不留地圖,只挑了些伕役運送財寶,等埋好財寶便將一眾伕役盡數毒死。他回城後又殺淨了妻妾子女,心想再無拖累,就要逃出成都去。哪知清軍意欲斬草除根,怎肯放虎歸山?
「豪格派鰲拜等勇士,分率八旗護軍,晝夜兼程,輕裝疾進,對張獻忠發動突襲。張獻忠哪料到滿清鐵騎如此迅猛,領兵倉惶應戰,因兵力相差懸殊,不敵滿清鐵騎,受困於西充鳳凰山。張獻忠突圍不成,死於亂箭之下,被清軍梟首示眾。
「張獻忠一死,他的藏寶就成了無主之物,普天之下,誰人不眼紅?可是張獻忠並未留下隻言片語,這筆寶藏按理就成了永遠的謎。然而世事難料,這天底下,還真有一人知道張獻忠的藏寶地。」
丁敏輕咳一聲,問道:「你說的這些,與穆師弟有干係麼?」
「不僅與十三師叔有關,與諸位全有干係。」徐鳳春看丁敏面色慘白,話鋒一轉,「我快些說便是。」
「不妨,我未知真相,可捨不得閉上眼吶!」丁敏道。
「張獻忠的得力干將,也是他的義子,孫可望,不知怎麼得知了張獻忠的藏寶的所在。他在張獻忠死後,一直想挖出寶藏,據為己有。無奈漢中已被清軍佔領,孫可望唯有向南退到雲貴一帶發展勢力。幾年間,竟也將兵馬發展到一定規模,成為滿清頗為忌憚的一支武裝力量——大西軍。
「可是隨後大西軍內部因聯明抗清一事發生分歧,進而引發孫可望與張獻忠另一義子李定國的決裂。大西軍因此內鬥,孫可望不敵李定國,兵敗降清,作了吳三桂一樣的漢奸。順治聽聞張獻忠留下這麼一個寶藏,自然很是擔心,這筆寶藏價值億萬,若清軍得了,自然可以充實國庫,穩固江山,若被居心叵測的人得到,免不了為害一方。順治很清楚,這筆寶藏是張獻忠給雖然入主中原但立足未穩的滿清留下的一個禍根。他無論如何也要從作為張獻忠義子的孫可望身上著落出藏寶地點來。
「順治十日設宴三次,賜銀一萬二千兩,又賜房賜地,隆情款待,只為套出張獻忠的藏寶地。可是孫可望對寶藏咬死不透露半點風聲,偷著卻將兩處寶藏的地點記錄下來,繪製到兩張羊皮上。這兩張羊皮他每日隨身攜帶,不讓任何人知道。順治密令鰲拜暗查此事,鰲拜軟硬兼施,手段用盡,卻仍撬不開孫可望的嘴。
「期間又逢董鄂妃病逝,順治萬念俱灰,一門心思出家做和尚,江山都不要了,哪裡還顧得張獻忠那勞什子寶藏?政務全都推給幾個大臣打理,孫可望自然就落到了鰲拜的手中。
「鰲拜本是粗人,尤其不拿漢人當人看,之前還顧忌著順治的皇威,不敢擅自處置孫可望,現今沒了約束,哪還瞻前顧後。一次出獵之時,他約了幾個王公貴族,並帶上了孫可望,將孫可望當做獵物亂箭射殺。
「孫可望死後,這兩張羊皮便落到了鰲拜手中。可是鰲拜得了這兩張藏寶圖,卻發現除掉孫可望過於魯莽了,原來孫可望謹慎狡儈,這兩張藏寶圖竟以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圖案和隱語繪製,別人不經他指點,萬難破解。鰲拜不甘心看得見肥肉卻吃不進嘴去,便想著尋到藏寶的大致方位,廣派兵丁全軍挖掘,以蠻力搜尋。不過須得熬死順治才好動手。
「鰲拜果然沒有等多久。董鄂妃病死後沒幾個月,順治不思飲食,他本就骨瘦如柴,又染了天花,很快一命嗚呼。鰲拜作為新君康熙的顧命大臣,自然為所欲為,可是他幾次派兵入蜀,都沒能找到寶藏。鰲拜雖然貪婪無度,但終失耐心,在於康熙的漫長鬥法中,逐漸放下了尋找張獻忠寶藏一事。
「鰲拜後來權勢過大,被康熙設計生擒,並死於囚牢。鰲拜家產被抄沒時,兵丁從一個不起眼的檀木匣子裡發找到兩張羊皮。朝廷官員多不識此物,正要毀棄,康熙帝師陳廷敬接過羊皮,細細觀看。陳廷敬雖在大清做官,卻是個漢人,他生平好學,知識廣博,對圖讖、隱語、藏頭詩均頗有造詣。他見了這兩張羊皮,立即覺得此物非同尋常。
「這兩張羊皮因被硝熟而呈淡黃色,都是手帕大小。一張羊皮上凌亂地縫滿了黑線,這些黑線縱橫交錯,形成一個蜘蛛形狀的怪圖;另一張羊皮上則只寫著五個字:石牛對石鼓。
「陳廷敬密報康熙,這兩張羊皮,或許就是孫可望當年所繪的藏寶圖。康熙深知此事不宜聲張,密旨派人前往蜀地尋寶。可是康熙派人尋了三次,結果和鰲拜一樣,沒有絲毫收穫。更在最後一次,藏寶圖竟在康熙委派的御前二等侍衛曹佐領手中丟失了。(佐領:八旗制度,亦作「齊固佐領」,即「包衣漢軍佐領」,滿名「旗鼓牛錄章京」,是八旗包衣基層編製單位的長官之一。每佐領額設一人,武秩從四品。掌管本佐領下戶籍、軍政諸事,並率屬以供內務府或王公各府之使令執事。)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這事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有人議論康熙所托非人,定是他所委派的侍衛曹某見財起意,私吞了藏寶圖;也有人說是天地會暗中攔截,將藏寶圖偷走……眾說紛紜,總之藏寶圖不見了。
「藏寶圖丟失後,再沒有音訊,得到羊皮的人,不知是未破解怪圖和石牛石鼓的詩句,還是不急於挖寶,張獻忠寶藏因此得以銷聲匿跡,安靜了二百七十餘年之久……」
「你說這麼多廢話!」丁敏叫道。
徐鳳春笑笑,不急也不怒,說道:「讓我說,我就將前因後果說明白。你不願意聽,摀住耳朵就是。」
丁敏冷哼一聲,雖是極其焦躁,卻不再說話。
「我和大師兄到四川尋找龍虎山失寶,兩年很快過去,沒有失寶的半點線索。正要回龍虎山覆命,忽接到老友的一封信。」徐鳳春神色黯淡下來,停頓了半刻,歎口氣道,「信中的內容就不說了,隨信附帶了兩塊竹簡,正是孫可望所繪藏寶羊皮紙的簡圖。
「須知張獻忠的藏寶可不是尋常人家的菜窖,挖掘起來定是個極大的工程。我和大師兄雖然收服遠近的袍哥碼頭,能張羅起挖寶的人力物力。可這事非同小可,我倆並不敢擅自做主,打算立即報知龍虎山,請天師定奪。
「正巧十三師叔雲遊途經青城,順路來宜賓見我和大師兄。我們便將張獻忠藏寶一事坦誠相告,托他回龍虎山送信。十三師叔一口應承下來,我們設宴送他啟程。
「十三師叔生性沉穩,堅忍卓絕,天資高,悟性又好,師傅曾誇他是難得的『載道之器』。我當時聽師傅誇他,心中很是不以為然,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的確讓我們認識到十三師叔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不只是我們看錯了他,就連師傅也從沒真正認識過他……」
「你直接說發生了什麼事?!」丁敏面無血色,硬撐道。
徐鳳春望著虛空道:「十三師叔是龍虎山上的一個怪人,你對他應該尤其瞭解。他不喝酒,不貪吃,不喜說話,不喜笑,是一個極其克制極其無趣之人,這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天我們設宴送他,臨行前,我和大師兄因寶藏的事心裡歡喜,就勸著十三師叔吃了幾杯酒。結果,他不勝酒力,說出了許多讓我和大師兄難以相信的話來。
「十三師叔先是嫌酒過於濃烈,說想念家鄉的清酒。他一邊喝酒一邊放聲大笑,換了個人似的手舞足蹈,大叫大嚷。他唱著我們聽不懂的曲子,我和大師兄便問他唱的是什麼,他笑著回答是日本北海道的《櫻花落》。我和大師兄起疑,門中誰人不知,十三師叔是關東人,自幼父母雙亡,十歲就上了龍虎山,他什麼時候去過日本?我和大師兄趁他醉酒,接連相問。十三師叔迷迷糊糊間,知無不言。
「十三師叔說他是日本人,生在一個武士世家,穆純是他的化名,本名叫木村勝平。他來龍虎山修道是抱有別的目的。龍虎山的失寶是他和九師叔做的手腳,九師叔當然知道,那也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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