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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明爭暗鬥 文 / 西狂峰

    本章字數:3100時間:2013-11-0911:28:02.0]

    老人來到洞外,縱身便向洞口邊的巨石上躍去,他如一隻大鳥般張開了雙臂,右膝抬起,左腿緊繃伸直,如嫦娥奔月般縱到巨石禿圓的尖頂。

    武岳陽剛要叫好,可眼瞅著老人即將站定,不想他卻掌拍巨石,打著旋飄飄落地,隨後立即俯身撩起褲腿查看。武岳陽見老人眉頭緊蹙,知道他縱躍時牽動了傷口,上前來扶住老人道:「怎麼了?」

    「用力時牽動了傷口,不打緊。」老人若無其事道,說著他解開包紮傷口的綁腿軟布,露出牛眼大的一處傷口,暗紅色的血早衝散了藥粉,小腿上一片血肉模糊。幸好沒傷到骨頭,子彈只是從小腿外叮掉一塊肉,不過傷口較大,沒法縫合,老人含了口酒噴在腿上,又掏出金創藥敷好重新包紮。

    「傷口本不大,這都是帶著你奔跑時撕開的。」老人輕歎,他一把攬過武岳陽肩膀,「扶我到那邊青石上去。」

    「您老腿腳不便,進山洞歇息吧。」武岳陽望著山下勸道。

    「我今日要給你開開眼,免得你看低了二爺爺。」老人輕推武岳陽,兩人一起向那一人高矮的青灰突石走去。

    武岳陽扶老人上了青石,老人稍作休息,吩咐武岳陽下去等候,「你到洞口去,等我作法引雷時,不可亂動!」

    「我已相信你能引來天雷,你快下來吧,若被天雷擊中,那可是要命的。」武岳陽一臉的關切。

    老人冷笑出聲,「能引得來雷,不能避得開雷麼?速去山洞,以軟布塞住耳朵。」

    武岳陽便不再相勸,他疾步跑回山洞,躲在山石後邊,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雙眼賊光閃動。

    只見老人腳踏天罡步,手捏引雷訣,口念請神咒。如風車般在青石上遊走旋轉起來,他神情肅穆,如臨大敵,身上的道袍隨風激盪,獵獵作響。

    眼見四下裡仍舊晴空萬里,天上不見半片雲朵。沒有烏雲,又怎麼能來雷電?武岳陽苦笑著搖搖頭,不再看青石上的老人,轉頭遠望上下,他隱隱聽到馬蹄聲和兵丁駕馬的呼喝聲。定是父親派人來找尋自己,武岳陽生出一絲希望,他緊張地攥緊了拳頭,接連著用舌尖舔舐乾癟的雙唇,臉上似笑非笑,翹首張望。

    忽地一個黑影落在武岳陽面前的石壁上,武岳陽回過頭來,見老人不知何時已站到他身後,他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你笑什麼?」老人不動聲色問。

    武岳陽倏忽收了怪笑,捏著下巴道:「臉腮……還有些疼,稍作活動,哪裡在笑。」

    「激我引雷,是為了招來救兵吧?」老人的聲音沙啞低沉。

    「二爺爺可不能這麼冤枉我,跟你回龍虎山是我自願,並不是你逼迫的,我幹嘛要引追兵來,且我已說過信你能招來天雷,是你自己定要演示給我看嘛。」武岳陽辯解道。

    老人陰著的臉立即風吹雲散,好似秋菊綻放,他笑道:「你肯叫我二爺爺了?好!很好!」

    「你原本便是我二爺爺,前面不知道,失了輩分,二爺爺大人有大量,定然不會怪我。」武岳陽用眼角瞟著山下,討好道。

    老人道:「好孩子,快到山洞裡面去,爪子估摸著要來搜山了,我要掩了洞口。」

    武岳陽焦急萬分,卻不得不走到山洞深處。

    老人出山洞去,飛速搬過幾塊山石,摞放起來堵住洞口。又折了些枯枝幹草掩蓋在上面,雙臂一揮,捲起一層塵土,將這些石塊和枯草做舊。又轉過身去,連連揮臂,一陣風起,將洞口附近的雜草吹亂,遮蓋了兩人的腳印。他見兵丁漸漸上山來,連忙側身擠進山洞。

    武岳陽本想呼喊求救,猶豫間老人已遮掩了洞口鑽進山洞來,武岳陽懊悔不已,失了這個時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碰到下回。老人見他雙眉凝重,便道:「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十日八日便會長好,你不必擔心。」

    「哦……那也須得小心,眼下天氣轉冷,新肉長得慢了。」武岳陽連忙含糊遮掩過去。

    老人在山洞內部將剩下的窄縫填死,整個山洞立即便暗了下來。

    武岳陽聽著山洞外面隱隱傳來的馬蹄聲,急得坐立難安。老人聽他呼吸急促,問道:「你怕黑麼?」

    「嗯……有些不習慣。」武岳陽道。

    「稍等片刻吧,等爪子去遠了,我們便推開洞口。你來我這,這有幾處孔洞,向外能看見山下,你便不怕了。」老人道。

    武岳陽亂摸著挪步到老人身旁,將眼睛湊到孔洞上去。他看見十數匹馬被拴在山腳,幾個兵丁四散著搜上山來,最近的一個矮胖的兵丁竟爬上剛才老人做法引雷的大青石,站在上面四處張望,他多麼希望那兵丁向這山洞處看上幾眼,可那兵丁轉了兩圈,對著遠處大喊,「沒有,去前面搜!」武岳陽恨不得立即跟老人學會詛咒,將那胖兵一雙瞎眼咒成肉包子拿去餵狗。

    想到肉包子,武岳陽的肚子便開始咕咕作響。老人從孔洞處見兵丁去得遠了,便起身推開遮擋門口的碎石。他見武岳陽滿臉疲倦,便攤開行囊,拿出兩個餅子來,分給武岳陽一張,「咱們爺兒倆聊了一夜,填飽了肚皮,睡個大覺養足精神吧。」

    武岳陽道:「咱們要夜裡趕路麼?」

    老人搖搖頭,「要道怕早讓爪子守住了,咱們爺兒倆還是老老實實在這山洞裡住幾天吧。餅子還夠,水不多了,上山時我見山腰有口石井,天黑前去打些水回來吧。」老人說罷,仰頭灌口水,將水囊扔給武岳陽。

    武岳陽答應一聲,白餅就著涼水吞滿了肚子,他又乏又累,倒頭便睡。老人怕他受涼,到洞外抓了兩捧乾草回來,在長石上鋪好了才讓武岳陽躺上去。

    這一覺睡到傍晚武岳陽才悠悠醒來,他揉揉鼻子,聞到誘人的肉香味。卻見老人已架起一團篝火,正自聚精會神地翻轉燒烤著一隻野兔,旁邊地上是些收拾兔子留下的毛皮和內臟。

    老人一身本事,打只野兔自然不在話下,武岳陽也懶得問他經過。他一臉饞相挨過去,舔著嘴唇問:「嘿嘿,晚上有肉吃了,熟了吧?這麼香!」

    「這便好了,稍等片刻。」老人不停地撥弄著樹杈。

    武岳陽眼珠翻轉,想起睡前老人讓他去打些水回來,說道:「我去打些水回來吧,井在哪裡?」

    老人道:「你熟睡時我已打回來了。」

    武岳陽拾起水囊,裡面果然裝滿了水。外面天色漸暗,武岳陽瞅瞅山洞外昏黃的山坡,扭頭問老人:「道人許吃肉麼?」

    「有些許,有些不許,正一派的禁忌門規沒那麼多。」他縮回樹杈,將烤熟的野兔取下,撕下大半隻野兔遞給武岳陽。

    武岳陽倒也不客氣,抓過野兔就大口撕咬,老人則微笑著看他吃。

    三口兩口,一隻野兔進肚,武岳陽抹一把油乎乎的大嘴,拍拍鼓起的肚子道:「睡足吃飽了,二爺爺,你再給我講講龍虎山上的趣事吧。」

    「你倒是吃飽喝足了,我可是從你睡熟後一直忙著。看你睡熟,我下山去探路,果然見要道已遭封鎖,回來時去了趟旁邊的村子,在農戶家買了這十斤餅回來。」老人拍著行囊道,「等我稍睡片刻,養養精神再給你講吧。」

    「兵丁四處搜尋咱倆,你還敢進村買餅?」

    老人眼皮微抬道:「改變形貌和聲音又不費什麼工夫。」

    「……你不怕我醒來偷偷溜走麼?」武岳陽好奇道。

    「呵呵。我燃了安神香,你不睡夠三個時辰哪能輕易醒轉。」老人微笑著示意長條石下插在泥土中的一截土黃色的燃香。

    武岳陽上前將香拔出,香頭已被掐滅,可是不用湊近鼻孔便能聞到一股從未聞到過的香氣,既有晨沐茉莉的淡潔芬芳,又有金鐘菩提子的靜幽清,更隱隱有股子陳年紫檀的清遠飄渺。

    「熄了篝火吧,免得夜裡顯眼。困了便睡,餓了自己拿餅充飢。如廁不可走遠,山上或許有狼。」老人說罷側臥在洞內一塊方石上。

    武岳陽答應一聲,便去搬石塊封堵洞口。

    「你做什麼?」老人道。

    「我怕咱爺兒倆睡熟被狼拖了去。」武岳陽道。

    老人倒不阻止他,任他胡鬧。武岳陽將洞口遮掩了一半,偷眼見老人慢慢睡熟,便沒有繼續搬石封堵山洞。他坐回火坑旁邊,假意烘烤炭火,眼睛不時瞟向老人。

    時間過得很慢,武岳陽尤其覺得煎熬。外面圓月升起,山野間不時傳出蟬蟲瞿瞿的鳴叫聲。腳下篝火早已熄滅,炭灰多半業已變冷,只有不到拳頭大小的一塊木炭仍舊透著紅光。武岳陽豎起耳朵,他等到老人的呼吸逐漸均勻,將那半截土黃色的燃香放在暗紅的木炭上,山洞裡立即傳出淡淡的香味。

    武岳陽捏著鼻子,踮起腳尖,一步一步來到洞口。他小心翻過碎石堆,輕走幾步,等繞過大青石後,他立即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連滾帶爬地向山下狂奔。

    月光穿過洞口,照在武岳陽的二爺爺灰袍老人張元順的臉上,他緩緩睜開了眼,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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