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江山也笑嘻嘻地對李亦溪說:「蓮藕既然是送出去了,不提也罷。這次請里長和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來,是為了我們家裡分家不公的事。」李亦溪有些吃驚地說:「你們家的分戶契約已經遞到縣裡,手續都已經辦出來了。就算是江常安家吃了一點虧,他也是認了的。現在又要重新分,不太好吧?」
江常順大叫說:「里長,你不要亂說。江常安會吃虧,我呸。他要不是偷偷攢私房錢,分家三個月就能買驢置產?當初我就說他,為什麼非要分戶不可,寧可自己交勞役的錢。原來是他把大頭都偷著拿走了,家裡留下這麼點田產給我,這不公平,得重分。還有,明明池塘裡,能挖出蓮藕這麼貴重的東西,他也不說,一聲不響地就自己佔了,沒有這種道理的。」
江山也對李亦溪說:「李里長,這分家之前,不管是誰掙的錢,都是家裡的財產,要是隱匿不報的話,我爺我奶是可以上衙門,告我二叔不孝的。我們一家人,沒必要做得這麼絕,所以請你和幾位村裡的老人來作證,我們重新劃分家產。我們也不計較,二叔自己藏了多少錢,只要把他家新買的六十畝地,一起算進來,再均分就行。」
江常安結結巴巴地說:「里長,我沒攢私房錢。我在鏢局掙的錢,都一不少地給我娘了。這些田地都是孩子他娘和孩子們,一起做生意賺的。我一直病著,都沒有出力。」江常安又可憐兮兮地對江德財說:「爹,這些田地真的不能給你們。等我身體好了,掙到了錢,我再拿過來孝敬爹娘。可這些田是孩子們和他娘,自己出力掙的……」
江山打斷了江常安的話,說:「二叔,你也說了,去年你一直病著,沒出去掙錢。六十畝田都是二嬸一個女人,和幾個孩子掙出來的,這錢掙得也太容易了吧。」江山又回頭對幾位老人說:「幾位爺爺,你們相信一個女人,在三個月裡能掙到六十畝田嗎?」
其中一位姓潘的老人勸江常安說:「常安啊,我知道你這些年,在外走鏢辛苦。回來後還弄了一身的傷病,攢幾個私房錢,大家也不會說什麼,可是你也不能把大頭,都放進自己的口袋裡,讓爹娘受窮。六十畝地分三份,你家還能分到二十畝,也是富裕的家庭了。我看你還是同意分吧。」
這位老人在村裡論輩份,比江德財還高一輩,算是村裡輩份最高的人之一了。桔子對那位姓潘的老人說:「潘太爺爺,我爹在外走鏢,是比在村裡種地掙得多,可是在外走鏢的不只我爹一個人,咱村裡要是找不到,靜河村、青凌村裡,總有在外走鏢的人,工錢、賞錢有多少,雖然有些出入,但也不會相差太多。我爺家裡這幾年置地蓋房,難道不是用我爹走鏢掙的錢。現在怎麼還能說,我爹能攢下買六十畝地的私房錢?潘太爺爺,你見多識廣,這筆帳只要算一算就知道了。我奶和我大伯昧著良心說話,你可不能被他們瞞過去了。」
桔子回頭又對江德財說:「爺,你說,我算的帳對不對?我爹從哪裡能攢出,買六十畝地的私房錢?」江德財心裡到底是有幾分愧咎,他抬起頭,看了看二個兒子,放慢了聲音對桔子說:「桔子,你家分出去後,越過越好,我很高興。但是買這六十畝田地的錢財,不是小數目,我雖然不知道你爹是怎麼攢下來的,但既然攢下來了,他就不應該自己一個人拿走。你還是個孩子,分家的事不是你能管的,還是讓你爹來說吧。」
江常順也大聲地嚷嚷著:「就是,就是。一個丫頭片子,怎麼什麼事都管?私自把那麼多蓮藕送人不說,連分家的事都摻和,你哥都沒你那麼多事。你還是消停地一邊呆著,你爹分了多少家當,跟你也沒多大關係,你當你將來嫁人還能帶走不成。」
江常安雖然老實,但也聽不得人這麼說桔子,對江常順說:「大哥,你不能這麼說桔子。我家能買這六十畝田,多半是桔子的功勞,你們硬要搶,桔子難道還不能說句話?」這話說得人越發的不相信,如果不把桔子的奇遇說出來,沒人相信一個十歲的女孩是家裡掙錢的主力。
江山見江常安不肯鬆口,陰沉沉地說:「二叔,我們現在請村老和里長一起,見證我們重新分家,是念在你和我爹,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要不然,你私藏錢財,欺瞞父母,要是告到縣衙,那是不孝的大罪,是要充軍發配的。」江常安趕緊說:「山兒,你也是讀書人,沒有證據不要亂說。我家的錢都是分了家之後,自己掙的。我們給你爺奶的養老錢,在村裡也是頭份的,可不能鬧到官府去。」
江山冷冷地一笑,說:「二叔,這六十畝田就是證據,再說如果爺奶要到官府告你不孝,我們也攔不住。兒子把父母氣得告到官府,那小輩就是不孝子孫。罪名能否成立且不說,名聲就算是毀了。江浩和小澤在科場仕途上,這也是一大污點,一輩子都洗不乾淨。」
江浩聽到江山用自己的前途,威脅江常安,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串了上來。他對江常安說:「爹,讓他們去告。六十畝地是,我們一家人一分一厘掙出來的。我們不能讓人強搶了去,還說是因為爹的不是。我就不相信沒地方講理去。」
寧氏也紅了眼睛,對江山說:「山兒,你讀了那麼多書,我一直當你是知書懂理的好孩子。這些年,你讀書的束修和種種費用,有多少是你二叔拿命換來的。現在你這麼冤枉你二叔,還要毀了浩兒和小澤的前途,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晚上睡得安穩嗎?」
她又對江常安說:「孩子他爹,分家前我們多做一些事,受一些氣,我也認了。但是這都分家了,我們自己家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能被人強佔了去。想要我家的田,說出大天來,我也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