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這是怎麼了?剛才是辱罵太子,現在又挑釁太子?
「呵呵……」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她連忙憨笑著補救,「其實吧,我還想說,太子是領先這時代一萬年的聖人!」
百里凌越眼中的笑意愈發深沉,他放開手中黑馬的韁繩,遞給了妖冶。
「這馬叫追風,你可以試試駕馭它。」
妖冶似不滿似疑惑地看著他:「可我喜歡白色的呀……」
「白馬是我的。」
妖冶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這男人剛剛問她喜歡哪一匹難道是在逗她不成?
「既然我是皇子,今日又騎著這白馬,是不是能算冶兒的白馬王子了?」
百里凌越戲謔的聲音出現在她耳畔的時候,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臉一紅,她倏地低下頭,任由青絲垂落。
故意無視他的那句話,妖冶緊盯著眼前這匹幾乎高出自己的馬,心裡不斷尋思著自己要怎麼爬上去。
啊!
身體一輕,眼前景物驟然升高,妖冶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坐於馬背之上,鼻尖彷彿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
百里家的男人怎麼都一個臭德行!
沒等妖冶開口,百里凌越囑咐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可別還沒學會起碼就妄想策馬狂奔,先適應一下,我替你牽著韁繩。」
手中彷彿還殘留著她身上的香氣,適才溫香軟玉在懷的感覺讓他心頭一縮,眼下卻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與她扯些有的沒的,百里凌越不由好笑地彎了彎唇。
妖冶本來滿懷著新奇與學習「新技能」的決心,可是沒一會兒,她的屁股就被馬背顛得生疼,卻還是只能由百里凌越牽著,不由怏怏地道:「太子,我們這到底是在散步還是在騎馬啊?有你這麼教的麼……」
最後一句她已經說得格外小聲,幾乎是說給自己聽的,卻還是被百里凌越敏銳地捕捉了去,他不由起了戲弄的心思,清了清嗓子道:「既然這樣,那便由我來帶你試試騎馬的感覺吧!」
妖冶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耳畔傳來一聲「抓緊了」。
話音一落,他雙腳一夾馬腹便向前奔去。
「啊……」
妖冶倒吸了一口冷氣,本還想問他抓緊是抓哪兒啊,可是還沒等她問出口,他就策馬奔騰了,只好伸手去尋找最近的依托點,死死抓著他寬大的袖袍不肯放手。
身後的男人低低一笑。
「冶兒乖,放開我,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溫潤的嗓音就像有魔力一般在耳畔響起,妖冶抿了抿唇,鬆開了他的袖袍。
「很美……」
薄唇輕啟,妖冶輕聲呢喃:「真的很美……」
山花爛漫,璀璨生輝。
不像某個男人曾經做的那樣,明明是光禿禿一片荒蕪,卻對她說,風景很漂亮,騙她睜開眼。
可很奇怪,她再也沒了那種悸動的感覺。
「想自己試試嗎?」
身後柔和的嗓音再次響起,妖冶斂了斂眸,回頭輕輕一笑,「好。」
本來只是隨口一說,可是現在百里凌越卻不得不勒了韁繩,翻身下馬,小心地放開韁繩交到妖冶手中,還時不時地囑咐她兩句騎馬要訣和注意事項,讓她切不可操之過急。
當嫣紅的衣袂飛馳而出,百里凌越嘴角的笑容淡去,俊眉微蹙。
本來只是想嚇嚇那女人,她竟還真的答應了。
懷中一空的感覺讓他很不好受!
妖冶自然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小心翼翼地按照男人的教導學了起來。
百里凌越一開始還不放心,緊跟在她身後,見她安安穩穩地坐在馬上,似乎已經掌握了一些技巧,便也翻身一躍上了那匹白馬。
許是太過得意忘形,妖冶從一開始的「亦步亦趨」變成後來的「小步奔騰」,還高興地朝百里凌越大笑:「你看,我這不是學會了嗎?」
尾音上揚,一句話還未說完便是「啊……」的一聲驚呼!
竟是她手脫了韁繩,要被追風甩下身去!
百里凌越那句「小心」還沒說出口,妖冶整個人像是失了重心一般向後倒去,他猛地一驚,腳尖用力一點,飛身而去,迅速上前接住她劃過的身子。
感受到自己安然落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妖冶驚魂未定地急喘了幾口氣,還以為這次肯定要摔個骨折了,還好命大!
一抬頭,對上一雙同樣驚慌的眼眸,她眼神微顫。
墨發金冠,英姿勃發,錦袍加身更是襯得他器宇軒昂。
可眼前之人仍舊不是百里雲開。
第二次了,第一次她摔下馬的時候,那個男人在場,救的卻不是她。
這一次,那個男人不在場。
可每一次,她都無比希望自己睜眼的時候可以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妖冶揚唇,想笑,因為她覺得自己很可笑。
百里凌越臉色微變,一向溫潤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薄怒。
妖冶一愣,連帶著自己的情緒也忘了,還以為是她看錯。
這個男人何曾對她發過火?
直到看到他緊抿的雙唇似乎在隱忍些什麼的時候,她才意識到男人是真的生氣了,不由乾笑了兩聲:「那個……」
她是哪裡惹到了他?
總不見得他知道她心裡在想另一個男人吧?
沒道理啊,明明掉下來的是她……
妖冶被男人緊緊地抱在懷裡,她不知道如何開口,而男人是不願開口,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不已。
正當她準備豁出去打破這個僵局的時候,空氣中驟然出現一種詭異的氣流,似乎連枯葉的沙沙聲也不見,只餘一片寂靜。
百里凌越呼吸一滯,急忙放下妖冶,將她牢牢護在自己身後。
妖冶一時愕然,傻傻地站在原地。
樹林裡同樣有十幾個黑衣人翻身躍出,隨著一聲「護駕」劃過耳畔,妖冶才從自己的怔楞中回過神來。
他們遇到了什麼?
行刺?
是……風無涯嗎?
同為黑衣,妖冶若不是緊盯著己方那些人的身形,根本就敵友難分。
隱衛的功夫都很高,可是對方勝在人多,隱衛雙拳難敵四手,匆忙之中竟也有幾柄長劍趁著隱衛無法抵擋的間隙朝百里凌越刺來。
百里凌越本欲護著妖冶,但越來越多的人朝他這邊過來,若是他再不出手,恐怕也會傷了她。鳳眸冷冽一瞇,他放開她飛身出去迎戰。隱衛之中有人見太子親身出手,忙朝他丟了一柄長劍,百里凌越伸手接過。以一敵四,卻未見有任何處於下風的跡象,妖冶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稍放下。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她又是一怔。
她剛才竟用了「放心」這個詞?
若是人真是風無涯派來的,她不是應該開心才對嗎?畢竟她拖了這麼久難以下手的任務不用她自己動手解決了啊……就算人不是風無涯派來的,起碼對方也算替她動了手啊……
「妖冶,你到底是怎麼了!」她狠狠地對自己斥道。
所有人都集中在戰鬥中,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女人此刻薄唇緊抿,眼神閃爍不定。
沒有一個黑衣人對她動手,他們……一定是風無涯派來的!
那個男人,是真的不相信她了,他果真派了別人來。
可是為什麼……他明明一開始就可以用這種辦法,為什麼非要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去刺殺太子?
心亂如麻。
金黃的草地上已染上斑駁的紅點,空氣中到處瀰散著一股血腥味。不少的黑衣人都已倒地不起,妖冶已經分不清他們到底是哪一邊的人了。若是風無涯的,那還好,今日太子一定可以脫離危險。
可若倒地的都是太子隱衛呢?
她不敢想……
呼吸漸沉,眸光深邃,她緊緊盯著場上那抹纖長的身影。
今日,他是為她的任性出來的,只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
突然,氣流靜止,畫面彷彿定格在了一瞬間。
妖冶眼見身旁一道暗黑閃過,第五個人影向她緊凝的身影飛掠而去,陽光中刺眼奪目的,似乎還有一柄長劍……
「不……」瞳孔驟然一縮,妖冶疾聲呼喊。
不可以!
可那黑衣人哪會去管她在喊什麼,長劍直直地指向場中某個方向。百里凌越在妖冶的驚呼中注意到了向自己刺來的長劍,可是以一敵四,他現在根本分身無暇……
「嘶……」的一聲,是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
「冶兒——!」
疼!
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妖冶綿軟無力地倒下,眼看就要著地,下一瞬,身子卻被一雙有力的臂彎緊緊扣住。
她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有爆發力,跑得比那黑衣人還快。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人的潛能?
妖冶苦笑著闔了闔眼。
真是自作自受!沒事學什麼騎馬,現在無端把自己搭上了……
只希望風無涯不要牽連到母妃身上才好……
百里凌越猩紅了雙眸,一劍劈死那個正愕然於劍身竟沒有插進對手身體的黑衣人。
隨著他狠厲動作,他的週身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寒氣,此刻就像個地獄修羅一般,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百里凌越一手摟著妖冶柔弱無骨的身軀,一手握著劍柄奮力廝殺。
他不能等,他的冶兒更不能等!
天知道他看到那抹鮮紅的身影飛身前來幫他擋劍的時候,他的心中有多複雜。
驚愕她竟會為他做到如此這般,幸福於她終於對自己回以了相同的愛意,可是更多的,還是憤怒與著急!
若是要用她的命來換他的,他寧可不要!
即便他身為太子,即便他知道自己遭遇危險意味著什麼,可他還是不能接受眼前這個女子為他而死!
這個傻女人,她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嗎?
蔓延的痛苦與愛意讓他幾乎不能承受,唯有加快手中的動作他才能快點去救他的冶兒!
隱衛見太子身處險境,手下的動作愈發凌厲,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一般,殺紅了眼。
妖冶被他抱在懷裡,背上的傷口疼痛不已,可神智卻格外清醒。此時此刻,其實她更希望自己痛暈過去,也好過承受這麼劇烈的痛感。
從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麼重的傷?就算穿越到了這裡,她也是王府養尊處優的郡主,連一點擦傷都不曾有過,卻突然要受這麼重的傷嗎?這算不算是對她背叛風無涯的懲罰?
其實她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麼,明明今天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只要她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只要她可以置身事外,那她以後就再也不用為百里凌越的事情煩惱了。
可是為什麼,她竟鬼使神差地豁出命去救他?
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因為今天他是為了她才遭遇這場刺殺,所以她不能放著他不管,所以她才會救他……
可若是連冷眼旁觀也做不到,又讓她如何親手殺他?
倚在他的懷裡,妖冶微闔雙目,感受著他心臟的律動,深吸了一口氣。
牙齒因為疼痛磨得咯咯作響,可她卻恍若未覺地盯著他刀削的下巴,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這一次,就當她是還他這麼多日來的照顧之情,捨身救他一命。
他日,這條命她一定會親自取回!
良久的廝殺過後,方才成批的黑衣人彷彿都逐個倒了下去,妖冶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