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菲然的眼中噙滿了淚水,顫著聲音,「王爺恕罪,臣妾此刻恐無法行禮……」
汝南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帶著些許安慰的意味,將她扶起坐好。
妖冶站在他的身後,雙手垂在兩側,眼瞼下斂著,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麼。
安清水在門口看到汝南王急切尋找南宮菲然的身影時,就已經醋意大發,此刻甚至恨不得上前狠狠推開那兩人看起來無比和諧的身影。
「菲然,本王聽冶兒說你受了傷,這是怎麼回事?」汝南王坐在床邊,眼底流露出了些微的關懷,卻以讓南宮菲然心底泛起一絲感動,可他的問話卻讓她的心在下一瞬就狠狠地糾緊。
安清水張了張嘴,妖冶立刻上前一步,搶在她前面說道:「回父王的話,安側妃說母妃紅杏出牆,所以命人對她施以杖刑。」
不偏不倚,只是將事實簡短地道來。
安清水很想反駁她的話,可事實好像就是這樣。但經由妖冶的嘴一說,她總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
其實妖冶這話明著是陳述事實,但她相信,汝南王一定能讀懂她的言下之意。
王妃紅杏出牆,是由側妃嘴裡說出來的。而且側妃不等王爺回府,就按捺不住要施以杖刑,一看就是有貓膩兒的。
汝南王眉頭一皺,柔和的視線陡然變得犀利,雖然沒有盯著任何一個人,卻將屋裡所有人掃了個遍,「什麼紅杏出牆?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著痕跡地站起身,南宮菲然卻捕捉到了他眉間一閃而過的厭惡,不由臉色一僵,嘴唇上唯一的一絲血色急速褪去。
他這是……在懷疑她,嫌棄她嗎?
汝南王瞇著眼看了看安清水,安清一激動,以為他是想讓自己來說,剛欲開口,他又看向了妖冶,「冶兒,你說。」
妖冶揚了揚眉。
且不論父王到底信不信母妃背叛了他,單從她是西冷公主這個身份上,父王也不會讓安清水來說這件事。否則落了個偏聽偏信的罪名,他的名聲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父王,在你出巡的第三天早餐,冶兒收到墨蘭的稟告,說是再不去救母妃,她就沒命了!」妖冶面色沉沉,想到那天看到的那副血染白衣的場面,手中一緊,竟是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中,「冶兒沒有見到安側妃所謂的捉姦在床,但是冶兒聽說,當側妃進去的時候,不過是看到母妃與護院徐林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可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有誰知道?」
她故意咬重了「所謂的捉姦在床」幾個字,汝南王也不是聽不出,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落向了安清水。
安清水這回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再讓妖冶這麼說下去,就成了她栽贓陷害了!她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王爺離開王府之前讓妾身管理王府,所以發生那種事,妾身不得不秉公執法啊!其實妾身也不願相信姐姐會做出此等淫`亂之事,可人證物證俱在,讓妾身如何罔顧禮法,放過姐姐?」她學著妖冶的樣子,語氣之中滿是楚楚動人,為人著想,可一雙怨毒的眸子還是微微洩露了她的情緒。
若不是妖冶明知安清水是這件事的主謀,恐怕連她都要被騙了!
百里玉緊接著搶白,「父王,娘親真的是為了這個王府的秩序啊!難道讓她眼看著父王名譽掃地也不管嗎?」
妖冶冷哼,睇了百里玉一眼,「即便是人證物證俱在,也輪不到側妃擅用私刑,去處置這王府的女主人吧?」這話是對安清水說的,可她的探尋的視線卻落向了那個男人,汝南王被她盯得不自在,他自然是知道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冶兒是在怪他這個父王,怪他沒有好好保護她的母妃!可是清水說的也沒錯,若是犯了七出之條,只是杖刑已經很便宜了!
妖冶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她自嘲一笑,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寧願相信安清水那個女人。母妃在他心裡,究竟是什麼?
她上前一步,擋住南宮菲然流轉於那個負心人臉上的視線,微微哂笑,「更何況,安側妃所謂的人證物證又在何處?」
安清水得意一挑眉,這些,她早有準備!
「物證就是那散落一地的衣服,人證的話,當時隨我進去的那些下人都是!還有那徐林,我並未將他處死,就是為了留個當事人,免得人家說我胡亂冤枉了姐姐!」她看向汝南王,卻發現他的視線似乎越過擋在前方的紅衣,看向了病床上的人兒,心裡更恨,側首對著自己的貼身丫鬟小翠說道,「你帶人去把徐林押來。」
妖冶冷笑一聲,很想問她一句「你怎麼就那麼正好地進了冷香院?」,可她還是強壓下心頭揭穿這種虛偽面具的衝動。
這個女人,她會讓她死得更難看些,絕不能就此便宜了她!
從頭到尾,南宮菲然一句都沒有為自己辯解,就像對待一件與她無關的事那般,神色淡漠,雙眸黯淡無光。
別人不懂,妖冶懂。
她知道,是那該死的父王傷了母妃的心,他的不信任比以往任何一次的忽視更傷人。
屋裡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懷揣著心思。直到良久之後,小翠帶著被打成重傷的徐林來到了冷香院,屋裡的沉默才算被打破。
汝南王看著眼前這個這個「忠心」的護院,強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問道,眼皮狂跳了好幾下,一雙劍眉散發著凜冽的寒氣,雙眼怒瞪,彷彿在下一刻就要噴出火來,「你就是徐林?本王問你,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爺,奴才知錯。其實奴才與王妃私通已久。因為王爺一直不來王妃這裡,所以從來沒有發現過。但請王爺相信奴才,一開始是王妃竟然主動引誘奴才的啊!王妃說了,要是奴才不從,她就會說是奴才要強`暴了她!王爺此次出巡之後,王妃又來找奴才,說是王爺出去了兩天,她的冷香院也不會有人前來,所以約奴才在她的閨房一聚。王爺,求您相信奴才啊!」
徐林的面色除了有些被打之後的蒼白之外,沒有一絲不自然。從頭到尾,他一直在懇求汝南王的原諒。
那個威武的男人此刻面色黑如焦炭,胸腔起伏不平。
看得出,他在生氣!非常生氣!
妖冶面色一沉,氣悶得無以復加,好一個私通已久!這個該死的狗奴才,果然是滿口謊言還說得這麼溜!
就連原本面如死水的南宮菲然也是一臉震驚,一隻玉手顫顫巍巍地抬起,「你這個狗奴才,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你不要含血噴人!」
「母妃,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妖冶越過眾人,直直地看向南宮菲然,眼神清澈得不帶一絲雜質,沒有同情,只有堅定與信任,南宮菲然眼角一酸,眨了眨眼,吸了口氣方才開口,「那天我醒來的時候,他就在我身邊,當時我很震驚。可是沒等我把事情搞清楚,妹妹就來了。」
眾人聽罷都不欲言語,唯有安清水向前挪了一步,似是想說什麼,卻被妖冶冷冽的視線掃了一眼,她楞了一下。趁著這當口,妖冶緩步踱到汝南王的面前,面容平淡似水,「父王,請允許冶兒問徐林一些問題。」
安清水本想阻止,可無奈汝南王已經點了頭。
妖冶噙著冷笑開口問道:「你說是我母妃約你,那我倒想問問你,我母妃是什麼時候,又是如何約你的?」
「王妃是未時來找奴才的。」徐林擦著面上的冷汗回道。真不知他是被妖冶的笑容嚇得,還是因為重傷之後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給累的。
「母妃身體不好,午時三刻起會在房中休息,一直到申時才起,你不知道嗎?」妖冶恍做訝然,眸中卻透著一股詭異的笑容。
汝南王和安清水皆是一愣。
徐林猶豫了一番,臉上帶著驚慌,雖然掩藏得極好,可還是被眼尖之人捕捉入眼,他支支吾吾地道:「呃……那是奴才記錯了,王妃可能是巳時來的。」
「你連巳時和未時都會記錯?」妖冶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她瞇著眼很久不說話,只是一味地打量著徐林,一旁的夏荷卻突然憤憤揚手指著徐林,厲聲喝道,「你胡說,王妃巳時的時候明明在為郡主縫衣服!」
妖冶心頭一窒。
半響,她才刷得一掀眼簾,似笑非笑地看著徐林,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這麼沒腦子,真不知你那可愛的孩子會不會也像你一樣。」
徐林一驚,猛地抬頭看向妖冶,只見她詭異地扯了扯嘴角,「你知不知道,染指了本郡主的母妃,本郡主一個不高興,說不定就擅用私刑,讓你的家人都死於非命了……」
哼,安清水會用他的家人來威脅他,她妖冶也會!
徐林的面色陡然蒼白如紙,顫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冶兒!」汝南王不滿地蹙了蹙眉,這哪裡是有話要問,分明是赤`裸裸地威脅!
妖冶俏皮地眨了眨眼,話鋒一轉,「對了,既然你說和母妃私通已久,你可知道她胸前的那顆紅痣是長在左胸還是右胸?」
徐林身形一頓,求助似的看了安清水一眼。
安清水嘴角一抽,連忙將眼神瞟向別的地方,這個該死的笨奴才,竟然在這種時候看她,若是被王爺看到了,一定會懷疑此事是她指使的!百里冶那個賤丫頭竟然恬不知恥地問出這種問題,該怎麼辦才好……眼下也只有一搏了,若是徐林猜對了,那她今日還有可能扳倒南宮菲然,若是他猜錯了,那她就權當這是一步廢棋,只是以後再想除了這女人,可就難上加難了……
汝南王動了動身子,忽的越過妖冶,走到床邊坐下,拍了拍南宮菲然的肩。
「郡主,王妃胸前分明沒有什麼紅痣,郡主就別戲弄小人了!」徐林突然大膽猜測,這應該只是一個隨口拈來的騙局吧?
汝南王身子一僵。
「哦?你確定?」妖冶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妖冶擋在徐林和汝南王的中間,所以此刻徐林並未看到汝南王微微僵直的身形,他神色一凜,立馬改口道:「不是,是奴才忽略了,這才剛剛想起,王妃的右胸口的確有一顆紅痣!」
眼下,他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不管是左邊還是右邊,他總有一半活命的機會!
妖冶擰著眉斥道:「你不是說沒有嗎?為什麼改口!」
「奴才剛才一時記錯了,肯定是右邊沒錯!每次王妃都喜歡讓奴才親吻她那顆痔呢!」看著妖冶越來越黑的臉色,徐林說話越加放肆起來。在他看來,郡主的這種表情已經很好地說明了他猜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