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大海幾乎沒有什麼光亮,來婆婆手裡拎著一盞馬燈,照得她的一張臉皺紋滿面。
她跺著腳。著急地說:「哎呀,那後生仔是被魘住了,這是要丟命的啊!」
聽到這話,趙亨立即脫下外套丟到我身上,一個躍步向前衝進了海裡,嘩啦嘩啦地向那個男孩的方向游去。
看著趙亨的背影,我突然發現他這段日子變得孱弱瘦削了!
我的心難過極了,雖然我在趙亨面前閉口不提還魂丹,好像壓根忘了這樁事情,可是我怎麼可能真的當做忘記?我只是不想給他添上重負而已。
趙亨游到那男孩落水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他左右看看,又扎進了海裡。
我也很焦急,卻知道自己下去是於事無補,還不如等著他把人救上來。
回頭看了眼來婆婆,發現她也很關心這個男孩,心裡好奇。於是問她:「您知道他要出事,所以一路跟來的?」
來婆婆點頭說:「是啊,我今天還勸了他的,他不相信。我知道沒用。可是他今天一定出事,所以直接跟了來。」
「那您是認識他?」
來婆婆笑得一臉的菊花:「就我家隔壁周家的孩子,我怎麼不認識啊!可惜他父母也不信。這下倒好,真的出事了。」
說話的功夫,趙亨已經把那男生救了上來。
燈光下,我看到這個男孩清秀的臉,不覺「咦」了一聲,對趙亨說:「這人我們認識啊!」
趙亨問:「是誰。」
我說:「你還記得董老那裡,有一個畫宋朝帝姬畫得很好的男生嗎?」
趙亨點頭:「記得。那副畫很像柔福吧。」
我點頭說:「對啊,就是他,他怎麼在這裡,為什麼要尋死呢?」呆序大才。
來婆婆開口說道:「這是住我隔壁周家的孩子,他是被什麼東西魘住了,必須得收了那邪物才好。」
此時,來婆婆在前面提燈照亮,趙亨背著周雋往回走。
我一邊走一邊想,於是問來婆婆:「您上次見我老公,說他招惹上煞星了,我想請教您是怎麼個說法啊。」
來婆婆看了我一眼,一雙眼睛看得我發毛,她笑得很詭異:「我可不是說他招惹上煞星了,我是說你、是你招惹上煞星了!」
我的心裡噗噗跳個不停,想到完顏宗弼,我不就是招惹上這個煞星啊!
「那您有辦法幫我化解嗎?」
來婆婆搖搖頭,遺憾地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這事情我解決不了。」
其實我也知道,趙亨的事情很難解決,可是她既然這麼說,我總是生起一點希望的。我就像是溺水的人,哪怕是抓住一張紙也是好的啊!
來婆婆偏偏又靠近我,很小聲地對我說:「我看你老公印堂發黑,烏雲籠罩,你可要想辦法啊!」
我絕望地說:「我能想什麼辦法,我要是有辦法可想也不至於問您啊!」
這時,趙亨也已經背著周雋到了菜市場附近。
這裡是的街道兩旁都是老式的兩扇門,木門上掛的鎖都是老式的銅鎖。
來婆婆急忙喊門,周家頓時有人開了門。
看到周雋渾身**的,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我們說清楚了情況之後,周雋的父母連聲感謝。
看到趙亨也是渾身**的,又拿出周雋的衣服讓趙亨換了。
周雋醒來,知道自己居然跑到海裡去,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一雙眼睛垂下來,好像死人一樣!
他的媽媽一邊小聲哭著一邊問他為什麼想不通要尋死。
來婆婆又說:「周雋媽啊,我說了你怎麼不信呢?你家周雋就是被邪物給迷住了。」
周媽媽這時候就算不信也信了,她停止了哭泣,抬著一雙淚眼問來婆婆:「那您說,邪物在哪裡?」
來婆婆看著周雋,說道:「這孩子自己心裡肯定有數。」
周雋媽媽立刻推了周雋一把,恨聲說道:「小祖宗,你倒是說啊,到底是什麼東西害得你啊!」
周雋正在發呆,被他媽這麼一推,茫然極了,抬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啊!」
周爸爸厲聲問他:「那你想想,這段時間到底出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
周雋抱著頭,卻依然搖頭否認:「沒有,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啊!」
來婆婆歎口氣說:「你身上一定有髒東西。否則不會這樣。」
我和趙亨對視了一眼,立即想到他那副柔福的畫。
我問周雋:「你那副大宋帝姬的畫還在嗎?」
周雋點頭,不知為什麼,臉居然紅了,說道:「還在,那畫我很喜歡,隨身帶著了。」
趙亨說:「能把那副畫再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嗎?」
周雋立刻變得警惕了:「你們想幹什麼?先說明,我那副畫不賣的。難道說你們追畫追到了這裡?」
我覺得好笑,於是譏諷他:「要是真想要你的畫,我救你幹嘛,直接找你爸爸媽媽買了不省事嗎?反正你是自己尋死,又不是我們害的。」
他臉上訕訕的,卻依然嘀咕道:「那也未必,說不定你們想挾恩以報呢?」
我切了一聲,不想理他了!我的心情本來就不好,於是站起來,拉著趙亨就要走。
周雋又連忙喊住我們,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
我也煩了,見不得這樣黏黏糊糊的人,開口說道:「到底給不給看,別磨蹭了,我們也要回去休息了。」
來婆婆也說:「是啊,周家仔,你把那畫拿出來看看啊!」
周雋低頭沉默了半晌,終於走進他的屋,取了那副畫,攤在桌子上給我們看。
畫上的侍女依然笑得天真純潔,可是那雙眼睛卻是詭異之極,無論我在左邊還是右邊,總覺得她的眼睛盯著我。
趙亨沉思良久,對周雋說道:「這副畫有問題,你要是相信我,就交給我,我明天保證還你一副完好無損的畫。」
周雋半信半疑。
我不耐煩地說:「你這畫又不是名家的畫,手法也不見得特別好,無非是漱畫齋幾位老師誇讚了幾句,你就真的以為值錢了!」
「紅豆,別這樣。」趙亨制止了我:「自己心愛的東西,別人覺得不值錢,可是自己是覺得很寶貝的。」
「對對,就是。關鍵是我自己喜歡。」周雋連忙點頭。
我也閉上了嘴巴。說實話,自己的表現的確心浮氣躁!
趙亨對周雋:「那麼,借您家的地方用用吧,不過,必須只有我和你兩人在場,其他人都要迴避。」
周雋立即點頭。
我看著趙亨日漸消瘦的臉龐,心疼地說道:「要不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行嗎?」
趙亨搖頭說道:「算了,救人如救火。」
趙亨又向來婆婆說:「婆婆,找您借點黃紙、香燭、桃木劍、白米和碗。」
來婆婆說道:「沒事沒事,去我家拿吧。」
她的家就在隔壁,不一會兒就拿來了趙亨要的東西。
我輕聲問趙亨:「你也打算過陰?要不我來吧。」
他摸摸我的頭髮說道:「不行,現在你肚子裡有孩子,不要再碰這些東西了。至於我,你放心,歸真道長臨走前也傳了一些我,你儘管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我要在旁邊看著。
趙亨無奈,只有小聲說道:「那你就在外面看吧,要不然人多了,恐怕她是出不來的。」
我想了想,也就不再和他爭執。
趙亨關上門,把自己和周雋關在了裡面。
我和周雋父母坐在外面,來婆婆也在一旁陪著。
來婆婆勸周雋父母:「別擔心,你家周雋逢凶化吉,你要感謝他們兩位。」
我聽著這些話,更覺心煩意亂。
是啊,別人遇到我們是沒事了,可是我們自己的麻煩事該怎麼辦呢?
想到趙亨的時間不多,我的心裡就是一陣難過。
這時,屋子裡開始有了動靜。
周雋父母急忙都趴在門縫上往裡看。
我雖然心裡明白會怎麼樣,可是也忍不住湊了過去。
從門縫裡,可以看到那幅畫被平攤在了桌子上。
畫的四角用黃紙壓著,上面擺了一碗白米。兩邊各點著香燭。
香煙繚繞,周雋跪在地上低著頭。
趙亨從一旁拿出一張黃紙,伸到香燭上點燃,等到全部燒盡之後,揮向了空中!
黑色的紙灰好像片片蝴蝶一樣飛舞,漸漸得,竟然凝聚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這個人形飄飄散散地,在屋子裡飛舞不休。
這時,一直低著頭的周雋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的聲音竟然成了一名女子的聲音,此刻說出的話更加讓人覺得詭異。
「三哥,你怎麼也來了?你來找我嗎?」
趙亨的眼睛盯著屋子裡不停飛舞的人形紙灰,臉色慢慢變得凝肅。
他冷然說道:「誰是你的三哥?你認錯人了吧?」
「三哥,我怎麼會認錯呢?好三哥,你要做什麼?」
趙亨抽出桃木劍,對準了人形紙灰,森然說道:「妖孽,休要在這裡信口雌黃!再不老實,我就讓你灰飛煙滅!」
我看得心裡奇怪,不明白趙亨為什麼對柔福這樣,也不明白柔福怎麼會變成了害人的邪魅。
人形紙灰好像在瑟瑟發抖,對趙亨求饒說道:「不要,求您不要,我、我願意放了他!」
趙亨喝道:「說、給我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