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驚駭地摀住自己的臉,嘴巴都合不攏了,她問一恆:「你打我?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你還不是和金國公主攪在一起,難道我說錯了嗎?香雲要是好好討好大皇子,說不定現在還可以幫我求情,現在這樣,她害了自己,也救不了我!」
「夠了!」我再也聽不下去了,立即喝止了珠兒:「如果你敢再說一句,信不信一恆絕對不會去找公主求情,大皇子也肯定會將你送給那個什麼沙兒!」
珠兒驚慌地摀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說,眼裡的淚水依然連綿不斷地流了馳來。她輕輕拉住我的衣袖不住搖來搖去:「三嫂三嫂,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吧!」
我也感到頭疼:「傻珠兒,宗磐有什麼好?你還要哭著賴著留在他身邊?他可是禍害了你父皇和皇兄的金人啊!」
珠兒眨巴著雙眼,看上去無比的天真,她說道:「可是大皇子對我很好啊!起碼他不像別的金人那樣用鞭子抽打我,也沒有其他金人那樣粗魯。再說了,他是大皇子,將來也有可能回當皇帝的。」
原來是打的這個算盤,我不禁苦笑:「珠兒,如果你想做他的皇妃的話,你恐怕就是做夢了!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她又眨了兩下眼睛,一雙眼睛盈盈含著淚水:「我也知道不可能,可是總比我跟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要好吧!」說完又泫然哭泣起來!
一恆恨恨地看著珠兒:「我真不明白你,你怎麼一點骨氣都沒有。」
「要什麼骨氣?要了骨氣只會死得更快更慘,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看朱姐姐,不就是和金人對罵,才死得那麼慘的嗎?」
「好了,不用說了!」
一恆轉身,背對著珠兒對我低聲說道:「要不,我們帶著她一起走吧,然後我們去找香雲。」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一恆對珠兒說:「珠兒,你也別擔心了,我們帶你離開吧,離開了,你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珠兒驚訝地抬起頭說:「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開?我不走!」
一恆愣了,繼而生氣地說道:「你不走?你的意思是你一定要留在宗磐的身邊?」
珠兒點頭說:「是的。」
一恆生氣地又揚起了手,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抖動,恨不得立即再給珠兒一掌。我立即攔住了一恆,示意他不要這樣。
我也很生氣,我沒有想到珠兒完全沒有半點香雲的骨氣,非但不像,反而就是香雲的反面。她年紀小,吃不了這些苦頭,懼怕自己被當做禮物送來送去,倒是情有可原。
可是我們明明都說了要帶她離開這裡,她卻因為宗磐捨不得!
我努力平息我的怒氣對她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你三哥再商量商量,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去陪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的。」
珠兒聽了,這才放心,然後不捨地離去。
她一走,一恆就恨恨地握著拳頭錘著自己的額頭說道:「是我沒用!眼睜睜看著她們淪為奴隸卻救不了。」
我不禁握住他的雙手,著急地說道:「不、你不要這樣想,這是沒辦法的,就算要追究責任也是你的父皇和兄長,他們才有責任,你哪裡談得上呢?」
「怎麼會沒有?一樣的,都是一樣的!」他露出悲聲,週身籠罩著一層悲哀:「我身為人子,卻坐視自己的父親被人俘虜,身為兄弟,眼睜睜看著兄長深陷泥沼,身為兄長,看著自己的妹妹們被人侮辱玩弄,身為人夫……」
「夠了,不要說了!」我立即衝過去摀住了他的嘴巴,眼淚也不禁流了出來。我嘶聲說道:「你不要說了,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我抱著他,難過地真想告訴他。這些都是歷史注定的軌跡,是無法改變的殘忍。可是我終究無法說出口,讓一個人絕望總比讓一個人抱有希望的好。如果徽宗欽宗知道自己在有生之年都無法回國,說不定會衝動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回到宗弼的營帳,遠遠就看到大帳裡出來一個人,看著很眼熟。仔細一看,卻是朵寧柚的侍女。
進去之後,我就看到宗弼坐在自己的褥子上盤腿沉思。看到我進來,他只是抬了下眼睛,就又垂下去想著自己的心事。
這時,大夫端著一碗藥走進來,對宗弼說道:「四太子,藥已經熬好了!」
宗弼對著蔡氏示意,讓她把藥拿進去給喬貴妃。
蔡氏猶疑了一下,接過大夫手中的藥碗,硬著頭皮拿了進去。
只聽「砰」地一聲響,卻是喬貴妃抬手摔了蔡氏手裡的碗,指著蔡氏罵道:「你也是大宋人,也是嫁給皇家的人,你幫著這些金人來欺負我,你的良知被狗吃了!」
蔡氏板著臉出來報與宗弼:「她不肯喝。」
宗弼眉毛一皺,非常不悅:「她不肯喝你不會灌進去?叫兩個人來,綁了她,給我灌也要灌進去。」
喬貴妃在裡面聽著,瘋了一般地跑出來向帳外跑去,宗弼立即叫道:「拉住她。」
登時便有兩名士兵拉住了喬貴妃,將她綁到了宗弼的面前。
宗弼冷臉看著說:「按我說的班,這碗藥不喝也得喝,我們大金的糧食都很寶貴?浪費在你們這些廢物身上。你要是再惹我不高興,我就把你賣到西夏去。」
喬貴妃頓時噤聲,不敢再哭鬧。
宗弼對蔡氏做了個眼色,蔡氏低著頭,又從外面端了一碗藥進來,送到喬貴妃的嘴邊。
可是喬貴妃咬緊牙關就是不開口。
宗弼坐在几案後面,陰沉著臉說道:「撬開她的嘴巴,給我灌下去。」
兩名士兵立刻強行掰開喬貴妃的嘴巴,可憐的喬貴妃被他們按到地上,雙手又被綁,無奈地被掰開了嘴巴。
她哭泣著喊道:「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啊!這是皇上的孩子啊!我的皇上!你在哪裡啊!」
一旁的我看得再也忍不下去,上前一步就要想說話。
宗弼立即指住我,冷著臉對我喝道:「閉上你的嘴巴。我告訴你,這一路上,從汴京到金國上京,我沒功夫照料你們這些女人,哭哭啼啼的,再哭我就把這些女人都賣了!」
蔡氏端著藥碗,一隻手緊緊捏著喬貴妃的下巴,將藥灌了進去,喬貴妃用力掙扎,左右躲閃,那碗藥又潑灑了好多。
宗弼看了,暴跳道:「把她女兒給我帶過來。」
喬貴妃驚恐地喊道:「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啊!」
立刻就有人帶了三歲的柔兒過來。
宗弼從腰間拔出刀來,當即比在了柔兒的脖子上。
柔兒已經病了好幾天,此刻精神極度萎靡。她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驚恐的看著宗弼,小嘴微張,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宗弼對喬貴妃怒道:「給我乖乖地喝下去,再敢灑半滴,我就一刀殺了你女兒。」
喬貴妃的嘴唇哆嗦了好半天,終於委屈地點頭,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立刻上前抱開了柔兒,心酸地抱住她,眼裡也不禁濕潤。
我恨我自己的無能為力,如果面前的是一群鬼,我可以名正言順地出手對付。可是面前是一群比鬼還可怕的人,我卻只有束手旁觀。島台匠亡。
柔兒幼小的身軀不住在我的懷裡哆嗦,一雙眼睛呆呆地,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我感覺到她的裙裾濕了,仔細一看,她竟然小便失禁了。
我急忙報了柔兒去換衣服,不忍再看喬貴妃被逼喝藥的慘狀。
喬貴妃被灌藥之後的一個時辰,下身就開始流紅,接著抱著肚子疼得死去活來。宗弼嫌吵,早就讓人把她和柔兒都趕到了其他的帳篷裡,和另外幾名宗室女子一起關押著。
第二天早上,就傳來柔兒病重的消息。
柔兒在半夜裡發起了高熱,嘴裡胡亂說著一些囈語。
可憐的孩子明顯是嚇著了!雖然宗弼讓大夫來看了,也餵了幾付藥,可是,白天還要不耽誤行程,顛簸在路上。兩天之後,柔兒就死了!
喬貴妃又是一場大哭!哭過之後,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宗弼也厭棄了喬貴妃,又將她賜給自己手下的將領。
喬貴妃剛小產,又被迫承歡,她傷心自己失去了孩子,又傷心柔兒的死,終於染上了癆病,不斷咳血。
宗弼的手下在得到宗弼的允許之後,就在行軍的路上,丟下了喬貴妃。
到了晚間,我沒有看到喬貴妃,才得知她已經被丟棄在了路上。可想而知,病重咳血的喬貴妃也只有獨自躺在路上等著死亡來臨的那一刻!
這幾日,我的心情一直沉重,我等待著一恆的消息,只要能夠和他從前的手下取得聯繫,我就想和他快點逃離這個吃人一般的環境!
一路上,金軍的將領雖然不敢動身份高貴的宗室女子,卻任意地欺凌普通的民間女子。他們隨意玩弄擄來的女子,然後和路上的行商們交換,換取金銀。
這趟路程行走了總共半個月,我們這一撥人終於到了河北真定府,當晚,我們就在真定府的縣衙裡安歇。
下車的時候,我無意瞥見一恆,他和朵寧柚也正好都在縣衙外的大門處。一恆看到我,對我悄悄使了個眼色。
多年的默契使我心裡明白,他在告訴我,他已經與手下取得了聯繫。
今天晚上,他要見我,我們要好好商量一下如何逃離金人的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