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急地連忙拉住他,氣憤地說道:「你這不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嗎?就你現在這樣,人單勢孤,你殺得了宗弼嗎?」
他深深地看著我,胸脯反覆起伏了數下,然後才漸漸回復平靜。
他的眼裡露出深深的悲哀,突然嗚咽了一下抱住我說:「寅娘、寅娘,我到底要怎麼做?難道真的讓我丟下我的父兄?」
「離開吧,我們一起離開,不要做人家的奴隸,也不要強迫自己來奉迎他人。一恆,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他沉默了半晌,終於說道:「好、我答應你!」
我高興極了,用力抱住他,心裡一下子覺得踏實了!
我告訴他:「香雲沒死,她被宗弼藏了起來。我們帶著香雲、珠兒一起走吧!」
他遲疑著問我:「不能多帶人嗎?」
「不能,人多了我們是逃不出去的。」
他歎了口氣,說道:「那就聽你的吧。」
我和一恆商定,首先要知道香雲被藏在哪裡,然後我們就傳信給駐紮在數里之外的他的親兵,到時候裡應外合,護送我們出逃。
第二天依舊上路,喬貴妃和我們同乘坐一輛車子裡面。
喬貴妃有一個女兒,才三歲,是徽宗最小的帝姬。此時她也躺在馬車裡,病懨懨的。
喬貴妃的眼睛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她本來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少婦,正是風韻最美的時候,此刻卻憔悴極了!
她癡癡地看著馬車的角落裡,昨晚宗弼對她做的事,對於她實在是一種刺激。
車子顛簸在路上。
喬貴妃突然摀住胸口難受地皺起眉毛來,她急忙爬到車門處,劇烈地嘔吐起來。
對於喬貴妃的難受,我只有送上清水表示關心,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管是勸她忍辱活下去還是奮力反抗,此時都是不妥。唯一面對的,只有沉默。
一整天。喬貴妃都難受極了,馬車行一段路她吐一段路,到最後,歇下的時候,她已經渾身無力了!
這一晚實在露天紮營的,不是每天晚上都可以有屋子住的。
用餐的時候,喬貴妃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只能喝水。
三歲的小帝姬柔兒哭泣著搖頭,也不肯吃東西,我用手一摸,她的額頭上燒得厲害!
我對宗弼說:「能請大夫過來看看嗎?貴妃和柔兒都病得厲害,這一路上也不知還要走多久,萬一耽誤了病情就糟糕了!」
宗弼皺了皺眉,說了聲:「麻煩!」然後示意尹始默去叫大夫。
不一會兒,大夫過來,先看了看柔兒,說是高燒發熱,加上人太小,身子弱,先喝幾服藥試試。
待到他幫韋貴妃拿脈的時候,聽了一會兒臉就變了色。
他看了一眼宗弼,想說不敢說的樣子。
宗弼立即喝道:「到底是什麼病?快說!」
大夫嚇了一跳,連忙戰戰兢兢地說道:「她、她有了身孕了!」
「有了身孕?」宗弼立即盯著喬貴妃的肚子,臉色變了數下,然後問道:「多長時間了?」
大夫抹了一把額頭上冒出的汗,心有餘悸地答道:「恐怕,恐怕已經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
兩個多月,那麼這個孩子就是欽宗的孩子!喬貴妃臉上一喜,急忙說道:「可是當真?」
大夫點了點頭,苦著臉看著宗弼。
宗弼沉下臉,立即說道:「不許留!傳令下去,凡是有身孕者,都給我打掉!」
喬貴妃大驚,捂著自己的肚子怒道:「不許動我的孩子,這是皇上的孩子,是大宋的龍種!」
宗弼冷笑道:「什麼龍種!你們的龍都給我們抓住了,還龍種!打掉!傳令下去,軍中所有隨行女子全部檢查一遍,有了孩子統統給我打掉!」
喬貴妃立刻大哭起來:「你們不是人,你們不是人!你們是禽獸,你們是禽獸!」
宗弼厭惡地瞪著喬貴妃說:「再不閉上你的嘴巴,我就連你的女兒一起弄死。」
喬貴妃嚇得立即收聲,摀住自己的嘴巴,眼眶裡的淚水依然不斷地流了出來。
宗弼走了!
喬貴妃拉著我的手,又苦苦哀求蔡氏:「求求你們,幫幫忙,幫我求求他,我肚子裡的孩子是皇上的孩子啊,是大宋的皇子!他怎麼能這麼狠心?我要保住我的孩子!只要能保住我的孩子,讓我做什麼我都甘願!」
看著喬貴妃哭得厲害,我不忍地說:「沒有用的,他不會答應的。」
喬貴妃拚命搖著頭哭泣著說:「幫我求求,幫我求求他!」
她撕裂的哭聲傳到我的耳朵裡,讓我的心也難過起來!
蔡氏在一旁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木著一張臉。
喬貴妃不停地哀求我,明知道宗弼這種人的心比鐵很硬,我終究是卻不過喬貴妃,答應開口試試。
宗弼去了宗磐處。
因著宗弼的身份,我和蔡氏行走也不受人限制。
我走出帳外,想著要不要趁現在去看看香雲被藏在哪裡。島估央巴。
圍著整個營地走了一大圈,路過朵寧柚的營帳,我不免停住了腳步,我多想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他還不知道,朵寧柚被朱氏附了身,而我,也不準備揭穿這件事。
朱氏現在附身朵寧柚身上,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否則的話,一恆恐怕就沒有現在這麼好過了!
「寅娘。」身後突然響起了一恆的聲音。
我不禁回頭,高興地看著他。
他上前了幾步,接著意識到不妥,又看了看四周。
暮色低垂,四周的營帳外除了篝火和看守的士兵,根本沒人注意到我們。
一恆很謹慎,他示意我走到一處隱蔽的地方。
他擔憂地對我說:「我今天留心注意了,剛才也出去看了,香雲有可能不在我們這撥人裡面。」
「不在?」我驚訝地問他。
「是的,」他點頭說道:「宗弼很狡猾,早就應該想到我們會找出來,有可能出發之前,他讓人將香雲押後我們幾天,跟在下一撥人一起出發了。」
「那我們現在?」
一恆說道:「我們提前帶著珠兒走,然後到下一撥人裡面去找香雲。」
「嗯,好。」
他看了我半晌,突然問道:「寅娘,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為什麼你一定要帶走香雲和珠兒?這麼多的姐妹都留在這裡,為什麼就沒有想著帶走別人呢?」
我想了想,對他說:「因為香雲和珠兒都有危險,都有可能會死。」
就在這個時候,我和一恆都聽到了珠兒的聲音:「請問惲王是不是在這裡?」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們不禁探出頭去看,就看到朵寧柚的侍女說道:「惲王出去了,你找他有事嗎?」
珠兒低著頭,捨不得離去,又期期艾艾地說不出什麼來。
那侍女看得不耐煩,也就沒理她,放下了門簾。
珠兒一個人站在帳外,一臉的茫然。
我小聲地喊著她的名字,並且對她招手。
她終於看到了我,驚喜地迎上來,轉眼又看到一恆,立即眼中有了淚花,她撲上去跪在了一恆面前:「三哥,求求你,幫幫我吧!」
一恆皺起眉頭莫名其妙,連忙攙起她問道:「怎麼回事?你好好說說?自家兄妹,你還這樣幹什麼?」
珠兒哭著說道:「大皇子要把我送人!」
她哭著說,今天有一位叫做撒沙兒的將領來看大皇子,眼睛在珠兒身上停留了好半天,結果大皇子當場就說把珠兒送給他。
珠兒哭著說:「我才跟了大皇子沒幾天,他就要把我送給那個人,他怎麼能把我當做東西一樣送人呢?」
一恆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珠兒,你早就應該想得到的,你以為和他們,你說得通嗎?」
珠兒搖頭說道:「不、三哥,求求你幫幫我吧!只有你可以幫我。我看公主對你很好,你去求公主,讓那個公主幫我去求大皇子,只要大皇子願意留下我,我什麼都願意做。我才不願意跟著那個什麼沙兒呢?他的年紀都已經老得可以做我的父親了!還有一大把鬍子,要是跟了他,我情願死去!」
我的心裡也難過極了,可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珠兒一遍又一遍的哀求,一恆逼於無奈,也不忍心拒絕,只得說道:「好吧,我去試試,可是不見得可以成。」
珠兒立即喜笑顏開,滿口說道:「只要公主答應,大皇子也肯定會答應的。一切拜託三哥了!」
我忍無可忍,終於說道:「珠兒,你不要高興得太早,大皇子未必會答應朵寧柚的。」
珠兒一愣,立即說道:「怎麼可能,為什麼不答應?三嫂,你是不願意三哥去求公主嗎?」
不等我回答,她又忿忿地說:「三嫂,你已經離開惲王府這麼長時間了,況且,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也對三哥沒有任何幫助。況且,我看四太子對你也很好,三嫂,你就放你和三哥一人一條生路吧」
珠兒的話太讓我吃驚,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是這種想法。
我剛見到珠兒的時候她是多麼可愛啊!
為什麼只是過了幾天而已,她就變得這樣了?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拿話來刺傷別人?
我不禁憤然質問珠兒:「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告訴你,在大皇子眼裡,你根本只是一個若有若無的東西,他拿你送給將領,是你還有利用價值,如果你不肯,那麼的話,你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尤其是人,也會馬上面臨著毀滅!況且,你以為大皇子那裡就真的很放心嗎?香雲是怎麼死的你也不是沒看到!」
「香雲是自己作孽,和大皇子無關!」珠兒衝口而出的話讓一恆的臉馬上黑了,他憤怒地摑了珠兒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