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清沉聲道:「老夫兩眼還不瞎,可以斷言這位朋友絕不是登徒子。否則他就不會進來了。」說完,他又轉向厲海,微微一笑:「看閣下風采照人,且神氣內斂,雖說江湖人材輩出,今昔更勝從前,老朽雖不履江湖多年,但所知的像閣下這樣此等少年英俊,普天之下也不過只有聊聊數人而已。」
厲海搖頭道:「前輩過獎了!」
韓清目光閃動,道:「據聞佛山的那位『無影腳』無論武功人望,俱已超越其身位廣東十虎的父親,但他是南方人,閣下顯然不是。」
厲海笑了笑,道:「在下怎敢與無影腳相比。」
韓清也笑了笑,道:「那閣下的武功人望,怕還在這無影腳之上,若是老朽估計不錯閣下想必就是」
他盯著厲海,一字字道:「厲海?」
這韓清能夠一眼看出來歷,厲海暗中也覺吃了一驚,頗為動容:「韓前輩當真是,神目如電,晚輩欽佩啊。」
韓清捋鬚而笑:「如此說來,老朽這雙眼睛畢竟還是不迷的,還是認得英雄的。」韓牡丹頓時面容全變了:「你真的是厲海?」
厲海微笑著點了點頭。
韓清裝作沒有聽到自己妹妹的話咳嗽幾聲,緩緩道:「不知今日厲海老弟到我莊子中,所謂何事?」
所謂何事?
厲海四下打量,道,「外坊有傳,說韓前輩的千金」
韓清突然一下子凝住了,半晌之後才點點頭,對韓牡丹道:「你先下去吧!」
韓牡丹顯然有些不情願,但在韓清眼神的逼視下,不得不「含情脈脈」的凝視了厲海一眼,才轉身離開。
「厲海老弟,請隨我來吧!」暮然間這追風劍像是突然間老下去了十多歲,就連剛才那寶劍般的脊樑也有些弓了。
跟在韓清的身後,兩人進了韓家莊的後院。
後園中花木都已凋落,秋意肅殺,晚風肅索,就連那一叢黃【菊,在幽幽的暮色中也弄不起舞姿。
厲海的心情也沉重得很。
秋風中隱隱傳來一陣啜泣聲,韓清轉身看了厲海一眼,腳下微動,人已經串出老遠,厲海只得立刻躍起,飛燕般跟著掠了過去,在夜色中真是就宛如一隻巨大的青鳥。
後院竹林中有幾間精緻的小屋,一屋中恰有亮著似豆燈光,那悲痛的吸泣聲,顯然就是從那滿窗昏黃的屋裡傳出來的。韓清在屋門口悄然無息得停下腳步,面對厲海時,臉上滿是苦笑,「厲海老弟我,哎,我就不進去了。說起來,我這個當父親的,太」韓清的聲音很輕,似是怕驚動了屋子裡的人。
厲海有些理解的點點頭,身為一個武林人士,而且還是像韓清這種俠之大者,往往對自己親屬子女的照顧,甚為不周,這也是常理中的事情,像王平那種百里難挑一的父親,發到是個異數了。
屋門並沒有關的太嚴實,厲海輕輕一推,就站進了屋。屋子並不大,長寬不過兩丈餘。屋角里放著張床,床旁邊有個雕花的紫擅木妝台,妝台旁有個花架,花架就靠著那雕鳳刻花的窗戶,架子上此時擱著個黃銅的香爐,晚風入窗,花架上青煙裊繞,又一絲絲消失在晚風裡。
床上鋪陳著一張長長的白色被單,被單起伏似仰臥著一女子,落在厲海眼中,卻又有絲詫異,那雙峰隆起之處再向上,卻分明少了什麼。此時正有個滿頭銀髮的老婦人,正跪床邊悲痛的啼哭:「雨兒啊,雨兒,你怎麼能死?怎麼能死……」
厲海只瞪了一眼,再聽的這個「雨」字,便機伶伶打了個寒顫。韓家的大姑娘果真死了
厲海心中正驚詫時,耳邊一響,卻是韓清忍不住竄入屋內。
「這是張媽,我家幕雨一向是張媽在帶著,從小就是」
厲海轉頭過去,看到韓清的臉上悲嗆之色更重,「令千金是怎麼」
「噓」韓清做了個噤聲的手指,又招手,「我們出去再說。」
厲海出門前,多看了一眼,那老婦人哭著哭著,頭漸漸低了下去,伏到床上,像是因為悲痛過度,竟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水紅色的織錦緞,樹著她滿頭蒼蒼白髮,一縷縷輕煙,圍過了接著紫絨窗的窗子。但她的屍身為何還未裝殮?厲海心裡不禁泛起一種淒涼之意,又覺得有點寒意的,甚至連那漂渺四散的香氣中,都彷彿帶著種詭秘恐怖的死亡氣息。
屋外,韓清那頎長的身軀此時立的如同寒風中的一根梭鏢,夜色朦朧,他的眼睛卻如星般明亮。
「我閨女,是被人殺死的!」
聽到韓清的話,厲海木然立身在窗外的黑暗中,耳邊雖能聽到裡間床邊的老婦人鼻息續漸沉重,但卻完全不聞韓清半點喘息之聲。
「韓前輩可有眉目?」厲海掌心沁出冷汗,到底是成名多年的高手,這韓清竟然功力精深如斯,許久不曾換過氣。
「哎」韓清負起雙手,搖頭,「想我追風劍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有人在我身上留下過半點,沒想到才退隱江湖數載,居然就有人騎到頭上來了」
厲海隱隱覺得韓清這話似有所指,正要開口,就聽的韓清聲音陰陰傳來,「據江湖傳聞,厲海老弟,跟王平是摯友?」
厲海只得苦笑,果然是想什麼來什麼,他上前一步,一雙大眼倒是瞬也不瞬的跟韓清那清涼的眼神對峙,「韓前輩若是認為令千金的死,跟王平或在下有關係,恐怕是錯了!」
兩個男人間的視線猛烈的對撞,在一瞬間,厲海甚至提起十成的功力,以防這個成名多年的高手,對自己突施殺手。
稍停之後,韓清突然淡淡的笑起來,「若是王平站在你那個位置,剛才我就會出手了,不過既然你是厲海,你的話,我還是能信上幾分的!」
厲海感覺自己背心居然傳來絲絲的涼意,想必是被冷汗跟沁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