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對上韓清這種掌握著無數人性命的高手,才知道壓力有多麼的大。「不瞞韓前輩,我昨天晚上還在那二王莊!」
「哦?」
韓清眼眉一動,看向厲海的目光變得冷峻起來,「可是那小王八蛋讓你來看老夫笑話?」
厲海搖頭,「王平的兒子,小王子,昨夜差點就死去,已經纏綿病榻月餘,就連京城四國手中的肖龍友,也束手無策!」
韓清突然低下頭,身子劇烈顫抖起來,引的厲海心中莫名,連忙欲張口詢問,突然間,就見韓清身軀高高彈起,大鳥般越過前後院之間的矮牆,掠了出去。
「韓前輩」厲海不知韓清此舉何謂,只能快步追出。
那韓清果然是老而彌勁,身形轉換之快,厲害差點力不能逮,直至兩人落入前院大門,韓清才收住身形,莽然間發聲大笑起來,「好好好!老天果然公平的緊,我韓清只去了一個女兒,好歹還有個兒子,你王平就連唯一的根都差點斷了!王平啊王平,你我仇視一生,若是你兒子真的去了,我韓清就放你一馬罷!」
厲海聽到韓清的話,猛然間停下腳步,燈影晃動,厲海覺著自己放佛是看見韓清的身影變化成了兩個,一個仍是韓清,另外一個,卻是鐵掌王平,兩個身影都是那樣的淒涼,那樣的悲嗆。
「韓前輩,你真的確認令千金是被奸人所謀害?」
韓清背對著厲海點點頭道:「若是一個人能將自己的頭割下來,再找個連她父親都找不到的地方藏好,然後自己再去莊子門口倒下,那我閨女便有可能是自殺的」
厲海頓時響起剛才在房間裡看到的白被單下,怪異的身型比例,原來卻是這韓幕雨沒有了頭,也難怪沒有下葬,連頭都沒有能夠找回來,韓幕雨又怎麼能入土為安?
「既然沒有找到頭韓前輩,你有沒有驗屍?」厲海突然道。
「驗屍?」韓清突然掉頭過來,清亮的眼神落在厲海臉上,「你讓我一個父親,去將自己女兒的屍身剝光來看麼?」
厲海一怔,沒料到這韓清男女之防倒是重的很,「那令千金的身份又是誰人來確認的?」
韓清冷然道:「身上穿的,腰上帶的,腳底下蹬的,都是幕雨之物,而且淨身也是張媽親手做的,難道,這還有有錯?就算外物有假,但張媽她可是將幕雨從小帶大,難道她看過了,還會有錯?」
「張媽,可就是剛才房間裡那位老婦人?」厲海皺眉,像韓清這樣說來,到還真是沒錯。
韓清點點頭,「厲海老弟,我家中現在的情況,相比你也見識了,實在是不方便留客」
「我懂,我懂,不過我心中始終有個疑惑,還請韓前輩別太傷心,或許,事情還有轉機也未定!」
「轉機?哼!」厲海雖是說的心頭實話,但韓清顯然沒有聽在耳中,反倒是對厲海有所誤會,竟然拂袖而去。
厲海想了想,再次轉身走回後院,來到那韓幕雨的房間中,眼光四處掃視之後,拿起妝台上一盒花粉,翻手一看,盒底印著一方朱印,上寫「杭寶香」。厲海正要退出屋子,突聽那老婦人張媽嘶聲喊道:「殺千刀的,你們害了我的雨兒,還我雨兒來!」那聲音淒厲嘶啞,說不出道不明的陰森恐怖,厲海的手一震,花粉盒差點掉了下去。搖曳的燭光中,只見一雙已乾癟了的手緊緊抓著蓋在屍身上的白被單,過了好半晌,才又漸漸放鬆。張媽那剛剛微微昂起的頭又伏在床上,喘息慚漸平靜,該是漸漸睡著了。
厲海這一生中,也不知遇見過多少驚險可怖的事,但卻從來也沒有被嚇得如此厲害。自然不是怕這老婦人,也不是怕那床上的無頭女屍,說起來,此刻他連自已怕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只是覺著這屋子裡充滿了一種陰森詭秘的鬼氣,像是隨時都可能有令人不可抗拒、也無法思及的事發生一樣。
「借屍還魂」這種事他本來也絕不會相信,可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在他眼前,他已無法不信。
一陣風吹過,捲起了紫絨窗簾,窗簾裡就像有個可怕的幽靈要乘勢而起,令人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屋子,走得越遠越好。
厲海在衣服上擦乾了手掌,拾起了地上的花粉。
他一定要將這盒粉帶回去,讓左輕侯判斷,否則,他真不知該如何向左輕侯解釋。
這件事根本就無法解釋。拿著這盒花粉,厲海孑然出了韓家莊。
莊子門口,厲海發現那拴馬石上光溜溜的無一物,自己在王平家中借來的代腳馬居然不見了,再細細看去,下午韓牡丹那軟劍留下的窟窿旁,用水粉寫了幾個字:欲騎馬,來林中一見。
厲海看到這歪歪扭扭的幾個字,頓時想起那有著張馬臉的牡丹花兒來,只覺全身的寒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不禁的打了個寒顫,「就讓王平家的馬陪你吧!」。
此時已經星光滿天,厲海稍稍辨識下方向,決定不從原路出去,免得那朵牡丹又出了什麼花花腸子來。
有時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當厲海想換個方向,以躲避可能遇上的一個女人之時,偏生就會碰見另外一個女人。
當厲海說道這裡的時候,我們兩人已經在大街上了。此時已是正午時光,一些懶懶的陽光落在我這個懶懶的人身上,感覺很舒爽,尤其是再不用喝著那冰冷的茶水,實在是讓我有些高興,看街道上的人,也順眼了很多。
「小海,你看,那個客來香,我跟你說,昨兒晚上我就在客來香」
「你不是你已經窮的沒有三個銅板了麼?難不成是全耗在了客來香了?」厲海衝我笑道。
「小海,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性急?我還沒說完,昨兒個晚上,我就是在這客來香旁邊的一個酒肆攤子上,灌下了十八角子的黃酒」我正想去看看,那老唐的攤子還在不在,卻遠遠的看見一隊送葬的人走過來,「咦!小海,那幡子上是不是寫著個『韓』字?難道是韓清家的人?」
一聽我這樣說,厲海的面色頓時變了,也不理我就往那隊人跑去。
老子可不會什麼輕功,完全是仗著皮粗力大,拼著命的跟上厲海,卻還是被甩下了,「看來這個落英步,學學也無妨!」我無奈的被人流擋的停下腳步,踮起腳來,卻能看到厲海正在跟那隊人中的某個人交談,之後,送葬的隊伍繼續走了,厲海卻在原地發愣。
我走到他身邊,「咋了?是不是韓清家的人?」
厲海的臉色變得很古怪,他抬頭看了我一樣,「我就知道這事兒沒完?」
「怎麼了?難道裡面裝的是沒腦袋的韓幕雨?」
厲海搖了搖頭,「裡面裝的人確實沒腦袋,但卻不是韓幕雨!」
「難不成還是沒了腦袋的韓清?」
厲海仍舊是搖頭,「這世上,能讓韓清沒腦袋的人,恐怕還沒有出世,不過裡面那個沒腦袋的人,你也認識!」
「我認識?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有些不信,韓清家的人,我可是一個都不認識。
「今天上午!」厲海的臉色,更加的古怪起來。
「今天上午,我除了見過那個大姑娘,就只見過你了,難道那大姑娘,她是韓清的二女兒?」我更加的詫異起來。
厲海喉結動了動,盯著我看了良久,才吐出兩個字來:「張媽」
「張媽」他這樣說來,倒也是,張媽這個名字,今兒上午,我確實聽厲海提到過,不過這樣也能算認識?
「張媽,今兒早上被人發現死在莊子門口,沒有了一半的腦袋,莊子上的人覺得不吉利,就趕快送出來了,原來,張媽的老家,就是這寧海的。」厲海的聲音越說越縹緲起來,明明這麼大一個人兒站在我面前,但我卻有總看不真切的感覺。
「客來香,那裡賣的應該不是黃酒吧?」厲海突然轉頭,我看見他眼中暮然間多了許多血絲,雖然昨天晚上他是比較操勞,但這些血絲,卻是剛剛都沒有的。
「嗯。」我點點頭,客來香當然不會只有黃酒,要不它就不是客來香了。
上好的北方紅高粱,沒想到這客來香也有。
幾壺紅高粱讓厲海的面色一振,砸吧著已經生出鬍渣子的上下唇,厲海擺頭看看四方,確定附近沒有人能夠聽到他說話,才又開始講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