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議計撤軍
高桂英略一沉思,覺得牛金星此計可行,不過她卻更關心李自成此去是否安全,問道:「倘若我收集到了眾多人馬,按這條路走,到了湖廣,與皇上在何處會師?」
李自成親自答道:「現在很難說定,反正是要在湖廣某地。」
高桂英心中一驚,又問道:「皇上前去湖廣到底能帶去多少人馬?」
「原來守潼關有十來萬人,除了給馬世耀留下萬餘從,全都回到長安,加上長安守軍,合起來大概有十二三萬。」
高桂英聽到只有十幾萬人,心中不安,半年前李自成率二十五萬精銳大軍尚且不是遼東軍對手,如今只有不到一半,且多是雜軍,如何是遼東軍對手。「從商州出武關,經過南陽府的內鄉、鄧州,再到襄陽府,人了湖廣。這些府、州、縣原是熟地方,從前百姓那麼擁戴皇上,能不能沿途號召百姓,重新集合成一支大軍?「
李自成只是搖頭不語,牛金星在一邊道:「如今百姓離心,恐怕很難。」
「既然不能號召百姓,如何能在湖廣立足?」
李自成也是無奈,只得道:「目前趕快離開長安要緊,能否在湖廣立住腳跟,到襄陽後看情況再說吧。」
高桂英悲憤地道:「從前咱們只看見打仗,只求軍事上步步勝利,並沒有想到老百姓亂久思治,盼望過溫飽的日子,咱們只一心想著勝利,卻沒有想到,萬一受到挫折怎麼辦。自古用兵,要做到能進能退,能攻能守,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李自成聽高桂英所言,雖未直接指責自己但李自成依舊覺得心中難受。眉頭一皺,未等他開言,一邊牛金星已跪下請罪道:「臣身為丞相,辜負了國恩,萬死不足塞責。」
高桂英知道李自成從北京回來以後,脾氣大變,十分焦躁,容易暴怒,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道:「如今陝西一省之力實在無法支撐危局,所以敗局也就未能挽回。只希望今後咱們每佔領一個地方,就趕快設官理民,撫輯流亡,獎勵農桑,豈不很容易站住腳跟?百姓苦了多年,只要使他們有一天好日子過,誰不感恩戴德?」
牛金星忙道:「請皇后寬心,如今只是一時間國步艱難,必將否極泰來,重整江山。」
李自成聽到此處,雖然兩人未明著指責自己,可這一切卻全是自己一意孤行所造成的,心中一陣急惱,當下站起身形,道:「此事便說定了,夫人明日一早率人走小路,我率大軍兩日後從藍田走商州、武關,進入湖廣,丞相可再將諸事與夫人交待清楚,劉堂完李自成拂袖而去。
高桂英見李自成離去,不由得悲從心生,淚流滿面,可她身為皇后,自然知道顧全大局,擦去臉上淚水,道:「丞相,我從來沒有像這樣當面責備過你。今晚我同你君臣離別,各奔東西,再見很難,所以我忍耐不住對你說了這麼多氣憤的話,但望你繼續給皇上盡忠竭力,做一名好丞相。不管遇到千難萬險,你不要離開皇上左右。」
牛金星流出熱淚,聲音打戰地道:「除非臣死於敵人之手,決不會離開皇上。」
高桂英又道:「皇上從山海關戰敗,退出北京之後,有許多事做得不好,章法已經亂了。如今悔之已晚。倘若你們能夠在湖廣站住腳步,千萬不能再走從前的老路,不能再做那種只打仗不管百姓的錯事!」
「今後倘若能在湖廣站住腳步,當然一定不再像以前那樣。」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再明白說吧。金星,以後每到一個地方,站住了腳步,千萬不要忘記小百姓最關心的頭等大事是吃飯穿衣,生兒育女。連老馬伕王長順都知道如今百姓怕繼續亂下去。已經亂了多年,到處死亡流離,人心是亂久思治。尚神仙也是這麼說。只是他們一個是太醫,一個是掌牧馬的官兒,不在其位,不敢妄言。你做丞相的是皇上的股肱大臣,為什麼不向皇上進言?金星,國亡家破,我身為大順皇后,隨時準備為國殉節,以後能不能再見到你,只有老天爺知道。我再叮嚀一句話:倘若清兵不窮追,咱大順軍到湖廣能夠立腳,喘息喘息,你們千萬要想著幫助老百姓過一天好日子,讓老百姓有些盼頭。獻策,我的話你要記住!」說畢,想著今夜一別,生死難說,猛然淚如泉湧,泣不成聲。
牛金星也深為感動,哽咽說:「請娘娘寬心。只要我軍能固守荊襄,大局尚有可為。皇后適才口諭,臣一生銘記在心!」
停了片刻,高桂英止住嗚咽,揩去熱淚,接著說道:「我還要囑咐一條:每逢皇上因為事不遂心,對臣不能容忍時候,你要多多直言苦諫。」
「臣定鞠躬盡粹,死而後矣!」
第二日一早,按照頭天晚上所商議的辦法,李自成抽調出一千多步兵,一百多名騎兵,為高桂英護駕。從宮中帶走的金銀珠寶、各種財物以及路上需用的糧食都已在昨天夜裡運出城。李自成雖惱昨夜高桂英當著眾臣之面指責自己的不是,可思及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次相聚,而且此去前途艱險,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他親自將高桂英送出厚載門,高桂英也是淚水漣漣,向李自成一拜,其餘將士跪在地上向李自成叩辭。李自成看著高桂英及一眾將士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風雪幽暗的長街上,心中一陣酸痛,只能暗自在心中為夫人祈福,希望他們能夠一路平安。
六月二十日,吳三桂親率的十萬大軍已從潼關入陝,殺到了渭南一帶,只是一路上河道眾多,而遼東軍多是北方人,不慣於此處環境,拖慢了行軍速度。從北方一路南下的許立也已殺到了宜君,馬上便要殺入長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