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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一九 屠殺的味道 文 / 竹下梨

    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回過身來衝著內圈的人群大喊道:「都別慌張,別慌張,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自己看看,他們才多少人?咱們多少人?一人吐口水也把他們給淹死了,他們若是趕來,我定要讓他們屍骨無存!你們看看,他們都停下來,這是不敢跟咱們打了!」

    還別說,這些商隊的車伕夥計又有多少見識?給他這麼一說,再一看確實是這麼回事兒,頓時都安定了不少。有的人還衝著董策那邊唾沫星子四濺的破口大罵。

    范介年一直瑟瑟發抖的躲在車廂裡聽著外面的動靜兒,這會兒也掀起簾子一角來往外看,頓時那一刻撲通撲通亂跳的心便安定了不少,暗自思忖這條命怕是保住了。然後立刻就是想到方才范介檣給自己的侮辱,低低罵了一聲,心裡尋思著回去怎麼地好生整治他。

    范介檣心裡卻是想著,若是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畢竟只要打起來就會有傷亡有損失,回去不好交代。他想了片刻,便衝著董策這邊揚聲道:「不開眼的賊人們,看看這面大旗,我們可是范家的商隊!趕緊過來賠禮道歉,一人留下一隻手,我便饒了你們,若不然,到時候來的就是大軍了,定要將你們掃蕩,一個個的打殺了,死的乾乾淨淨!」

    董策等人聽了,不由得都是瞠目結舌。

    這些人,狂妄至此,見識淺薄至此,愚蠢至此!

    董策冷冷一笑,發號施令道:「王渾,你在左,王通,你在右,你倆各自帶著本隊包抄過去,防止他們逃跑,尤其是那些有馬的護衛。先別忙著進攻,本官先試探試探他們有無弓箭,若是沒有,便再殺進去!」

    「是!」

    兩人應命,帶著本隊家丁出去,向著商隊的兩邊包抄過來。

    風中隱隱約約帶來了隻言片語,范介檣並沒聽清楚董策說的什麼,不過一看到兩隊人馬現在包抄過來,他便是再蠢,也知道這些賊人是要打了。他頓時心裡一驚,但是緊接著,心中便是升騰起一陣陣難以遏制的怒火!

    「娘的,這些賊人不對頭兒!」

    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他看清楚那兩隊包抄過來人馬的穿著,方纔他沒注意,現在卻是看得清楚,這些人身上穿的,分明便是大明朝邊軍的棉甲!

    青緞銅釘布面甲!

    這樣的戰甲,范介檣並沒有,但是他不止一次的見過,大同宣府兩鎮邊軍的將領家丁們穿的基本上都是這個。前兩日在守口堡的時候,還見過不止一次呢,范介檣豈會忘了!

    這些人,並不是馬賊,而是大明朝的邊軍!穿著棉甲,更說明他乃是邊軍精銳!

    他頓時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難不成范永斗事發了,朝廷派大軍來圍剿他們?一想到這個可能,他頓時心中充滿了絕望,渾身都止不住的哆嗦起來。他自然知道范永斗干的這些事兒都是要抄家滅族的勾當,不過這些年勾連建奴也沒人管,他們的膽子都大了不少。可是此時發現朝廷大軍在此,心裡才恍然明白,原來這些年,他們最畏懼的便是這一日。

    真要是朝廷大軍的話,那也乾脆別抵抗了,投降說不定只是一死,若是敢還手,怕是要牽連家人了。

    不過他轉念又是發現了不對若真是朝廷大軍的話,何須這般鬼鬼祟祟的?直接過來要他們全都跪地投降就是了……

    范介年抻著腦袋看著殺過來的『賊人』們,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

    董策可不管他們這些鬼心思道道,他一擺手:「下馬步射!注意,先射那些有馬的護衛。」

    「是!」跟著董策留守原地的毅字都眾家丁紛紛應是,從馬上翻身下來,留了一個人當馬樁子,其他人紛紛向前一步,一字排開。

    董策卻還是坐在馬上,他也是張弓搭箭,拉開一個滿圓,輕輕吁了口氣,鬆開了手。

    這個動作,他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大箭幾乎是轉瞬即至,似乎這邊董策剛鬆開弓弦,那邊大箭便是狠狠的插在了一個護衛的臉上。這一箭,正好是射中了那人的腮幫子,鋒銳的箭簇輕鬆的便撕裂了肌肉,斜斜的,狠狠的釘進了他的脖子,竟是從脖子的另外一邊兒露出了箭簇。

    箭簇鋒銳。血跡殷然。

    他立刻發出一聲殺豬一般的慘叫,捂著傷口重重的洞馬上摔下來,在地上打著滾來回的嘶聲慘叫著。

    隨著董策這一箭,似乎是拉響了號角,家丁們紛紛張弓搭箭射去。有了第一次伏擊那些六稜山山

    賊的經驗,他們已經可以自己把握節奏感,不需要都頭一步步的下命令來指揮他們的動作了。

    他們伸手,從雙插中抽出一支大箭,搭在弓上,然後拉滿,控住弓力,然後鬆手。

    動作嫻熟無比。

    一陣蹦蹦蹦的弓弦響動的聲音傳來,其中還夾雜著尖銳的破空聲。而幾乎是在聲音響動的瞬間,大箭就已經射到了商隊眾人的眼前。

    所謂聲響人倒,便是如此。

    這邊聲音一響,你就該死了。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左右兩翼包抄的勇字都和忠字都也都紛紛下馬步射,頓時,三面四五十十支大箭隨聲而至,狠狠的釘在了商隊這攢成一大坨的人群之中。

    現下家丁隊距離商隊眾人不過是四五十米而已,兩翼還要更近一些,在這樣的距離上,弓箭可以輕鬆的釘進厚厚木板裡面將近一寸深,更別說是對付這些大半隻穿著棉襖的商隊護衛了。

    這些人站得這麼密集,根本就不用瞄準,直接射過來就行了。

    一個商隊護衛正在指著董策等人大聲笑罵著,但是他的動作忽然凝滯了,一支大箭狠狠的射中了他的胸膛。厚厚的棉襖根本毫無作用,大箭深深的射進去了足有半尺多深,撕開了他的棉襖,撕裂了他的肌肉,正正的釘進了心臟裡面。

    只是瞬間,他的胸口便是有大量的血滲出來,把那一塊兒的棉襖都給染黑了。只是棉襖本就是黑的,因此還看不大出來。

    被射中了心臟要害,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即死亡,屍體從馬上掉下來,重重的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他趴在地上,嘴裡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來,殷紅了地面。那支大箭正好尾部著地,這麼給一砸,頓時又往裡頭刺進去一大截,幾乎要從後背穿出來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大量的傷亡便是出現。

    在這個距離上,大箭的威力非常可觀。而且他們站得又是如此密集,四十多支大箭,幾乎無一落空。

    不過是第一輪箭雨,商隊的最外圍便是倒下去了二十多個人,他們多半是被射中了胸口和咽喉臉面這一類的要害,這等地方被射中,幾乎是沒有活下去的可能的。

    范介檣實在是沒有任何的臨陣

    經驗,他其實早就應該想到的,如果對方不是馬賊而是官軍的話,又豈能沒有配備弓箭?

    大部分人當場便是死透,有一部分戰士還沒死,他們口中發出一陣陣淒慘的叫聲,再也維持不住坐在馬上,從馬上摔下來,在地上打著滾兒。鮮血從中箭的地淋淋瀝瀝的灑出來,在地上灑下大片大片的鮮血痕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那生生的慘叫,彷彿是一把把尖刀,直接刺到人們的心裡,聽的便是心裡一陣陣的哆嗦。

    范介檣其實並不笨,相反,他很有些精明,今日之所以昏招頻出,無非便是因為以前實在是沒見過這等陣仗。早在董策放第一支箭的時候,他便是心中一顫,一翻身就從馬上跳下來,躲到了密集的人群中。

    幾乎是他翻下來的同一時間,一支大箭狠狠的射過來,釘在了他後面那人的鼻子上,這一箭幾乎把鼻子給削去大半個,更是狠狠的鑽到肉裡去。那人一聲慘嚎,從馬上摔了下來。

    看著捂著臉在地上翻滾哀嚎的那人,范介檣只覺得心臟一陣陣的收緊,幾乎讓他喘不上氣來。

    「若是方纔我沒翻下來那咋辦?那現在死的就是我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口中喃喃著,臉色一陣煞白,一瞬間巨大的恐懼徹底把他給淹沒,讓他呆呆的坐在地上回不過神來。

    董勇慶輕輕的吁了口氣,在他的視線中,方才被他瞄準的那人給射中了胸膛,這會兒在地上翻滾著,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董勇慶原本以為自己會很激動,但是讓他有些詫異的是,他現在很平靜,呼吸很平穩,動作也沒有變形,不緊不慢的又從雙插裡抽出一支箭來,搭在了弓弦上。雖說從一開始練箭起,老爺就教導要沉穩心神,才能射的准,但他覺得不是這個原因讓自己如此平靜。

    上一次他表現很好,所以這次當馬樁子的就不是他了。

    「這些商隊護衛,還真是弱啊!殺起來還沒前次那些馬賊爽利,這就要亂了?」

    董勇慶心裡忽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來,他立刻便明白了,自己之所以這麼平靜,或許因為已經是過來人了。都殺了好幾個了,再殺幾個,又有什麼?

    不單單是他,其它的家丁明顯也跟第一次覺得時候不一樣了,他們從容了

    許多,動作也完成的很規範,正是因為如此,保持了很高的效率,幾乎是箭無虛發。這就是歷練的好處,以後時間長了,他們會更適應這種味道。戰場的味道,更確切的說,是屠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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