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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章 二四二 找上來了 文 / 竹下梨

    張寒眼中閃過一抹欣賞。對於李貴的底細,他自然是很清楚,之前不過是一個潦倒的墩堡老軍而已。而現在,卻是有權有勢,可說是驟然發達了起來。他見過不少這種人,暴發之後,往往也會學著上等人的樣子,裝腔作勢,吃個飯都要扭扭捏捏,自我感覺很是文雅,殊不知卻是東施效顰,可笑之極。

    東方貴族式的優雅,需要深厚的家族積澱,從小受到的嚴格培養,深厚的藝術修養,乃至於是滿腹的詩書華彩做為底子,可不僅僅是拿腔作調就能學來的。

    所謂富貴三代,才知穿衣吃飯,大致就是這個道理。

    李貴的舉止,粗俗豪爽,在張寒眼中卻是不失真性情。

    兩人一邊吃,一邊扯著些閒話。

    吃的差不多了,張寒才看似不經意道:「賈雲溪,當初可是李大人手下的甲長?」

    李貴點頭道:「正是。」

    「李大人真真是慧眼識珠。」張寒笑道:「這位是個幾十年的老行家了,做起一應事宜來,很是順手,才兩日的功夫,磚窯已經初步有了些規模了。」

    賈雲溪要把女兒嫁給李貴做妾的事兒,不少人都知道,有的背地裡罵,有的卻也是心下羨慕——沒瞧見人家跟對人了,這就去管磚窯了?那可是獨當一面的差事!只恨自己沒個如花似玉的俊俏女兒。

    他是李貴舉薦的,張寒這般說,李貴也是面上有光,笑道:「還是張先生統籌用心的好,老賈這個人啊,我是知道的,沒什麼主見,但是給他的差事,他定然是用心做的。」

    「正是。」張寒點頭,又道:「只是,冬季土地凍得堅硬,挖土不易,可能這窯磚,得等一些時日了。」

    「無妨。」李貴道:「大人之前已經想過了,還好現在城牆都已經建完,城內的坊牆等,只需要有六尺高就堪用了,可以以後再行擴建。至於道路,都是現成的,無需再行建造,只要在路邊挖出排水溝來就可以。如此一來,就還能剩餘一部分石料,足以用來構建營房和我等之住處了。」

    「營房?」張寒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大人可是要在磐石堡練兵麼?安鄉墩那些兵丁,我瞧著已經是很精銳了。」

    李貴沉吟了片刻,不過今日張寒這般示好,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該表示一下,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兒,大人手下的高層基本都知道。

    「那是家丁,而大人欲要在磐石堡練得兵,乃是正兵。不一樣的。」李貴看了看四周,道:「瞧這日子,可能也快了。」

    張寒點頭,若有所思。

    他忽然注意到李貴的眼神看著南邊兒有些發直,趕緊回頭看去,卻看見洢水河南的方向,一隊人馬捲起煙塵,正自向這邊而來。

    李貴豁然站起身來:「不知道是哪路人,我去瞧瞧。」

    張寒沒吭聲兒,跟在他後面走去。

    ……

    「這兒,就是磐石堡了?」

    蘇以墨掀開簾子,看著視線中那似乎是驟然出現,聳立在前方的巍巍城池,不由得輕輕吁了口氣。

    便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也是能夠感覺得到,那城池的厚重高大。尤其是那高聳的南門城樓,怕不得五六丈高!在城池周圍,是大片大片開墾出來的耕地農田,阡陌縱橫,還有幾道水渠在其中穿過。在這些田地中間,坐落著許多的房屋,柴門木籬,在這寒冷的冬日,卻是一派安閒的風光。

    遠遠看著,在城牆下面,有許多人聚在那兒,不知道在做什麼。

    這磐石堡他曾經來過,不過那時候,這裡還叫大石崮,還是一片荒草叢生,亂石遍佈,渺無人煙的荒涼之地。當時蘇以墨去陽和,途經此地,由於一個文人內心情懷的騷動,還專門下了車,在僕人的陪同攙扶下過了結冰的甘河,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了城下,登上城牆遠望。他當時詩興大發,只可惜搜腸刮肚的愣是一句都沒想起來,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當時這城牆內外,只是一片死寂荒涼,只有寒煙衰草伴著石山,斷壁殘垣,一片廢墟。

    而現在,這裡卻是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荒原變成了良田,把土地刮得支離破碎的溪流變成了一道道灌溉的水渠,城牆高大而整齊,人煙繁茂。甚至那兩條河上,都搭起了橋樑。

    這裡散發著蓬勃的生機和活力。

    而這一切的改變,只是因為那一個人。

    想到這裡,蘇以墨輕輕的歎了口氣,把腦袋縮回了車廂裡。車廂裡面鋪著錦被,有一個小小的茶几,上面擺放著一壺酒,一碟小吃。四角還放著香爐,散發著淡淡幽香的同時讓車廂裡面暖意融融。

    蘇以墨歎了口氣,心裡忽然有些惶然。

    「惹上這麼一個敵人,到底是對是錯?」他暗暗沉吟著。

    董策的厲害,早在許久之前的蓑衣渡他就已經領教了,不過當時的董策,雖然功勞不小,卻只是個區區的總旗,小小的墩堡甲長而已。當時的蘇以墨,根本沒把董策放在眼裡,只不過因為董策風頭正勁,又佔了大勢,所以不方便動他而已!

    他一直想等一個時機好生收拾一下董策,給他來個狠得,打得他一輩子也不能翻身!

    卻沒想到,這個時機一直沒來,而董策卻是一直官運亨通,青雲直上,短短數月,已經是副千戶了!等到這個時候他才恍然發現,董策,已經不是他這個級別的鄉紳能夠想動就動的了。

    如此短短的時間,這樣的陞官速度,除了其自身的能力,手腕之外,其背後定然是有著極為硬扎的跟腳和靠山!蘇以墨沒費多大力氣就打聽出來了,董策很得兵備道劉大人的賞識。

    劉若宰可是這冀北道的最高主宰,自然是蘇家惹不得的!蘇以墨也只好把這口氣給生生嚥下,當日說的狠話兒,就當是放屁了。

    若是有可能的話,他真真是一點兒都不想招惹董策的。可是人不找事兒事兒找人,蓑衣渡被劫了,自己家裡給搶了個盆光碗兒淨,而那些土匪又被董策的手下給幾乎殺光,那些東西,可不都是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可是數千兩銀子啊!而且更麻煩的是,被劫走的還有許多要上繳的稅銀,秋糧,若是要不回來,那就得蘇家自己掏腰包交上!這是多大的賠錢買賣?

    這些東西,是必須要討回來的。蘇以墨咬咬牙,便親自帶人來了這磐石堡。

    十來個家丁簇擁著蘇以墨的馬車,馬車外面看來頗為的陳舊,實則都是用上好的木頭做成的,關鍵部位都包著銅。通往磐石堡的道路並沒有修,不過趙大會經常帶著大批商隊來此,車碾人踩的,形成了一條道路。晉北雨水極少,這路況倒是保存的非常好。在車伕嫻熟的驅趕下,馬車平穩向前。

    外面的十幾個家丁裡頭,騎馬的只有兩個,剩下的都跟在旁邊一溜小跑。畢竟在大明,能奔馳的好馬是稀罕物,價格也很昂貴。除了蘇二虎這個家丁頭目之外,剩下的那個就是蘇少游。他胖墩墩的身子坐在馬上,給一顛一顛的,臉色很是難看。他不但屁股給磨得生疼,而且已經吐了兩次了。

    蘇少游一開始想在馬車裡,結果讓父親給攆到外面騎馬來了,說是要讓他吃些苦,性子也好少些毛躁。對於父親的話,他自然是沒膽子反駁的,不過心裡卻是頗不以為然。對董策,就更是生了三分恨意,若不是他,也不會在這兒吃風受苦。

    一行人緩緩停住了,這裡距離洢水河大約有十幾步遠。在那條看上去頗為簡單的石橋橋頭,有兩個身穿鎧甲手持兵器的人守衛,正向這邊走過來。

    一個漢子喘了幾口粗氣兒,湊到蘇以墨的車窗旁邊兒,低聲道:「蘇老爺,當日那些人,打扮和這個一般無二。」

    蘇以墨緩緩點頭。

    蘇少游打馬上去,那馬一加速,差點兒把他從馬上給甩下來,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他趾高氣揚的一勒馬,手裡鞭子點著那兩個家丁:「董策呢?」

    開完表彰會的第二天,董策便是把那些不出去玩兒的家丁調了一部分到磐石堡,一來是看守俘虜,二來也是存了應付蘇以墨的心思。卻沒想到,這一日就撞上了。

    那兩個家丁聽他直呼自家大人的名字,臉上都是露出了惱怒的神色,不過他們剛從流民轉化成家丁時間還不長,其它將官家丁身上那等跋扈飛揚的氣質還沒有。見這人鮮衣怒馬,氣勢囂張,心裡也是膽怯,不敢發作。

    「我家老爺不在。」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

    「不在?」蘇少游嗤笑一聲:「怎麼,聽說爺們兒來了,就當縮頭烏龜不成?」

    「你這腌臢廝,再敢說一遍?」董策在家丁們心目中直是如天人一般,豈能容他人一再侮辱?兩個家丁都是眼中冒火,其中一人卡嚓一聲,已經是將腰間的哥薩克騎兵刀拔出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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