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現在人數不多,而且每個人規定洗浴的時間也不長——就一盞茶而已。是以基本上下工之後,一個時辰內,所有人都能洗完,沒有產生之前擔心的可能會影響百姓們睡眠時間的問題。
董策新的命令頒布了有幾日了,在李貴周伯等人堅持不懈的大力推動下,效果很不錯。比起之前來,這些百姓們身上的餿味兒和酸臭味兒要輕多了,而且頭髮板結的現象幾乎也沒了。至於衣服髒,那是沒辦法的事兒,畢竟幹的是這活兒。但是髒的是衣服,乾淨的是身子。這就使得疫病爆發的可能性,大大的降低了。
不過若是穿著棉衣幹活兒,汗透棉襖,衣服擺在那兒,那麼甭管怎麼洗澡身上都有餿味兒。所以他們一開始,都是按照董策說的,換上了單衣幹活兒。不過董策這個想法,是有點兒想當然了。除非是始終處於大量出汗的狀態,若不然的話一停下來就會很冷。
人民群眾的智慧果然是無窮的,百姓們很快就有招兒了。他們把棉襖裡面的棉花掏出來,這樣棉襖就成了厚裌衣,平時穿著御寒的效果不錯,洗了之後也容易干。
不過也產生了新的問題。現在澡堂子是張寒在管著,他從董策那裡要到了名額,挑選了二十個澡堂幫傭,男女各十個。他們的活兒很多,挑水,砍柴劈柴,燒水,收納洗澡牌兒,打掃浴池,搬動雜物,甚至是進澡堂子把已經到了點兒的那一批人攆出來,都是他們的職責。待遇也不錯,發放的糧食只比庫丁們少一些。
這也就意味著二十個壯勞力的流失,而巧的是,這二十個人都是從李貴這一個保裡面挑走的。活兒還是那麼多,人卻少了,所以董策這兩天心情都不大好。
他的目光忽然在一個漢字頭上停了停,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走到他面前,喝問道:「怎地沒洗頭?」
「小的,小的是前日洗的。」那男子臉色蒼白,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哆嗦著辯解道。
「放屁!」李貴怒罵了一聲:「你昨日也是這般說的!」
那人卻沒想到李貴記得這般清楚,心裡一慌,趕緊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卻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這腌臢廝,什麼東西,竟然也敢欺瞞於我!打死你這狗東西!」李貴眼中閃過一抹戾氣,甩著手裡鞭子狠狠的打下去。
一鞭子下去,衣服便給抽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一道紅腫的鞭痕。李貴還不解氣,狠狠的抽著,把那漢子抽的在地上哭爹喊娘,連連打滾兒。周圍的百姓都畏懼的低著頭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說。
抽打了好一會兒,李貴才吐了口濁氣,住了手。他踢了踢那漢子,冷哼道:「別再讓老子抓著你!」
「是!是!」那漢子掙扎著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磕頭。
等到李貴把他負責的區域全都巡視完了的時候,已經是到了中午的點兒,要開飯了。
過去的時候,都是在工地的附近就近起了大灶,燒水做飯,吃著也方便。但是現在,吃飯的地點給改到了澡堂子旁邊,因為大人要求的飯前必須要洗手,這樣可以就近洗手。
在澡堂子旁邊一溜兒的起了十幾口大灶,有專門的人負責燒火做飯,都是一些體力比較差的少年和老人,以女子居多。這年頭兒的女子,甭管多老多小,哪有不會做飯的?農家飯就算是不那麼可口,但是勝在量大油足鹽重,吃起來最是能壓餓補充體力。
人流從南城門湧出,李貴也跟著出去,看到他過來,甭管多擠,百姓們都是硬給他讓出一條通路來,讓他順順當當的便走了出去。
李貴出來,是要監督這些百姓排隊的。
一開始的時候,根本沒人有排隊的概念,百姓們到了這大灶前頭之後,都是往前瘋擠瘋搶。有一次甚至發生了把那專門負責盛飯的人給擠倒,而後自己搶過勺子來乘了滿滿一碗掛尖兒飯的事情。還有一次,乾脆那灶台都給擠塌了。
其實完全不必如此,考慮到他們勞動量大,吃得多,因此每次做的飯都會過量一些,吃不了的話,就留到明天接著吃。反正這年頭兒能吃飽就不易,也沒人在乎這個。
這件事兒很是惡劣,甚至還驚動了董策,把周伯李貴幾個叫去好生訓斥了一番。李貴他們回來,自然是把火兒撒到了下頭的人身上,先把所有的甲長叫來訓斥一通,而後參與那兩起事件的人最後都給扣了一天的糧食,餓了一晚上外加一早晨的肚子。
餓肚子,比很多懲罰都讓人印象深刻。
然後李貴他們從那時候起,就多了一個事兒,吃飯的時間,監督他們排隊。在這些時日皮鞭的教導下,他們終於是學會了。雖然歪歪斜斜的,不過到底是知道規矩了。
在一邊兒有不少木頭盆子,裡面都盛滿了熱水,百姓們在裡頭洗乾淨了手之後,各甲的甲長都吆喝著,帶著自己甲中的百姓來到某一口大灶之前,這些大灶也都有編號,每個對應若干個甲,是不能錯的。你這一甲排到了別的灶上,就算是輪到你人家也不會給你打飯。
他們一開始很不習慣洗手,但是次數多了卻也覺得這樣再吃飯舒服,自己就有這個意向了。
這些百姓基本上拿的都是粗瓷大碗,基本上盛滿的話能裝二斤飯的那種。一個個排著隊不斷的向前張望,焦躁的時不時的跺跺腳,聞著前面大鍋裡傳來的香氣,不斷的吞嚥口水。
李貴走了一圈兒,沒見到有插隊,打鬧之類的現象。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李大人!」
李貴回頭看去,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文士,一身青衫磊落,可不是張寒是誰?
「張先生。」李貴也客氣的抱拳。想到數月之前張寒來安鄉墩發放糧餉的時候,可是正眼都不會瞧自己,如今卻是客氣的叫一聲李大人,李貴心裡便有一種莫名的舒服。
「還沒用過飯吧?一起吃?」張寒伸手引了引。
李貴笑道:「那就叨擾了。」
「誒。」張寒擺擺手:「李大人說哪裡話來?」
他們吃飯的地點和層次,當然和這些百姓是完全不一樣的,董策也沒有刻意的約束什麼,畢竟在這個年代,若是不體現出一點兒階級差別來,反而是讓人奇怪。
在澡堂子邊兒上有個棚子,木頭茅草搭建的,很是簡陋,但是足以擋風了。裡面擺了個小桌子,上面放了兩個大碗,一進棚子,一股香氣便是襲來。
一碗燉鮮魚,一碗紅燒肉,兩大碗白白的精米飯。
兩人客氣了幾句,便分開坐下。
今日百姓們吃的大鍋飯,也是鮮魚飯。把河裡的冰鑿開,剛從裡面抓出來的鮮魚,肚腸裡頭連點兒髒東西都沒有,肥嫩無比。就在河邊,刮下鱗片,剖腹清空賭場裡面的髒東西。然後剁成碎塊兒之後往大鍋裡一扔,放點兒鹽和乾菜一起燉了。不過百姓們吃的是糙米,一碗裡頭也就是能勻上一塊肉罷了。
看到紅燒肉,李貴有點兒摸不清張寒的用意,他不知道張寒愛不愛吃這個菜,反正這是他最愛吃的菜。張寒特意讓人做了這個菜,是何用意?
張寒吃的很是文雅,李貴心裡一哂,卻也有自己的吃法。他用勺子舀了滿滿的一勺子肉,裡面還有不少泛著油光的濃湯。然後把肉帶湯均勻的澆到碗裡。他連著舀了好幾勺子,直到讓碗裡的米飯泡在油湯裡面。
他小心的端著飯碗,不讓油汁濺到自己的衣服上,大口的扒飯吃肉。
因為要納妾的事兒和王氏生了氣,李貴有好些時日沒回家了,他也挺想孩子的,昨日便回去看了看。剛回家王氏就給他拿出這套青緞子面兒棉襖來,讓他試試,是她親手做的。
李貴試了試,很合身,就像是她過去做的每一件兒衣服一樣。只是他最近胖了些,因此可能有些緊。因著這件事兒,他覺得也有點兒對不住王氏,畢竟老夫老妻這麼多年了,現在卻要納妾。
兒女們都很纏著他,李貴心情大好,還破例讓王氏和女兒上了飯桌——以前都是他先吃,然後兒子後吃,然後才是王氏帶著女兒上桌吃飯。一家人圍著桌子說說笑笑,其樂融融。
只不過晚上的時候有些尷尬。等兒女們都睡熟之後,王氏便纏了上來,熱情似火的想要跟他溫存,不過李貴愣是沒硬起來。面對妻子幽怨的目光,李貴只能歎了口氣,轉過身睡覺了。
他倒是沒有心慌,他知道自己不是不行了,只是實在對這個黃臉婆提不行興趣來而已。當日,見到賈雲溪那俊俏的二閨女的時候,看著那閨女鼓囊囊的胸,紅潤潤的唇,挺翹翹的小屁股,他可是瞬間胯下就堅硬如鐵,恨不能當時就把那水靈靈的小丫頭兒給摁倒。
不過也不用著急,這丫頭遲早還不都是我的女人?只等房子造好了,便把她娶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