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夜已經深了,瀟鈺從桃花的寢宮議完事,回到自己宮裡。
照例走到床前撩開幔帳,卻看見左丘半雪正躺在床上。媚眼如絲,笑的禍國殃民。
他一愣,「你怎麼在這裡?」
左丘半雪笑瞇瞇抬起手勾住他的腰,「瀟鈺,剛才去哪了?人家等了你一個晚上。」
瀟鈺身子一僵,被他硬拉著坐在床沿上,「你不是在人間呆著,跑到崑崙天宮等我幹什麼?」
左丘半雪嫵媚地拋個媚眼,「怎麼?你以前的寢宮我來不得?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莫非,藏了頭母狐狸?」
「別瞎說。」
「瀟鈺……」左丘半雪慢慢坐起身子,雙手摟住他的腰。
瀟鈺渾身一顫,僵著身子不敢動,「你……你……幹什麼?我是你師傅……你想幹什麼?」
左丘半雪冷笑一聲,「當年喝醉酒抱著人家的時候說你是我男人,現在開始擺師傅的架子了。」
瀟鈺一下子漲紅了臉,「我那是認錯了人,認錯了人。」
左丘半雪滿不在乎地道,+「我管你認錯不認錯,你非禮我是事實吧?」
瀟鈺尷尬笑笑,「我就那麼輕輕的抱了一下。」
左丘半雪抓住他的衣襟,凶狠地湊到他面前,「你以為你絕口不提就沒事了?」
「你想怎麼樣?」
左丘半雪的態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笑瞇瞇放開他,「網開一面放過琉鸞我就原諒你,否則,我一輩子恨你,恨你一輩子。」
「不行。」瀟鈺態度堅決的否決,「琉鸞害死那麼多人,受罰是理所當然的。」
左丘半雪再次抓住他的衣襟,使勁將他拽到自己面前,「是個人就會犯錯,幹嘛一定要趕盡殺絕?」
「琉鸞是仙。」
左丘半雪不屑冷哼,「你是上仙,有著十幾萬年的修為,不照樣喝得爛醉把自己男徒弟壓床上嗎?許你犯錯,就不許別人犯錯?」
瀟鈺心虛的辯駁,「我只是親了你一下,別說得好像對你怎麼樣似的。」
左丘半雪把臉湊過去,「那你親啊,現在親啊。」
瀟鈺使勁搖頭,「不能親。」
左丘半雪勾住他的脖子,「既然知道不能,就說明你以前親我也是錯的。你自己都會犯錯,為什麼要抓著別人的錯處不放?」
瀟鈺鼓起勇氣,「琉鸞害死那麼多人,我必須秉公執言才對得起瀟鈺靈君四個字。」
「別忘了,她是七宿之一,她若是死了,一定會改變蒼生的命數,也會改變我們七宿的命數。人間權貴無道,你忍心讓黎民百姓繼續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嗎?」
「即使網開一面,也不可能輕易饒過她。若真按照重華所言壓她一千年,同樣會改變蒼生的命運。」
「但她還活著,一千年後我們還有機會。」
瀟鈺推開左丘半雪,「半雪,你別為難我。」
左丘半雪爬到他旁邊,「你恨疊紅,所以也恨她是吧?你公報私仇。」
「沒有。」瀟鈺無奈地解釋,「按《洪荒律典》,害性命過十萬者,當處灰飛煙滅之刑,我也是秉公執法,不偏不倚。」
「我問你,仙魔大戰的時候你害死多少性命?」
瀟鈺一時語塞,「我……」
「所以啊,凡事都有例外。」
「可琉鸞這一次確實犯了大錯,即使她不是疊紅,我也不可能網開一面。」
「琉鸞是好人,你覺得是直接殺了她有價值,還是留著她的命將功補過有價值?」
「她犯錯不罰,要律典何用?」
左丘半雪說不過他,開始蠻不講理胡攪蠻纏,「好啊,殺了她,拆散我們七宿,讓無道權貴繼續橫行霸道,魚肉百姓,弄得民不聊生,最後哀鴻遍野。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三千年前時機未到,否則,你第一個滅了四海聖君。如今時機到了,你反而沒那個膽氣是不是?」
「七宿不是沒她不可。」
左丘半雪怒吼,「少了一個還叫七宿嗎?你白癡啊?」
瀟鈺被纏得無可奈何,「半雪,你講點道理。枉死的生靈都在冥界看著呢,我沒有辦法昧著良心。」
左丘半雪垂下眼瞼,歎口氣,「沒有人要你昧著良心,我們北陸歷代聖君留下弊端諸多,我再怎麼勵精圖治都沒有辦法一舉除去沉珂。東陸軒轅氏燭龍聖君自私自利,陰狠毒辣,為鞏固自己的地位,不擇手段。荼藜山姬澤貪婪自大,掠奪成性。南陸聖君懦弱無能,一味縱容權貴胡作非為,魚肉百姓,如今還被西陵驚鴻軟禁,奪了大權。西陵驚鴻你見過的,能耐有點,手段更多,平日裡欺男霸女,作惡多端。無垣雖然已經開始培植自己的羽翼,但一來西陵驚鴻處處掣肘,二來前幾代聖君昏庸**,弊端諸多,牽一髮而動全身,有心無力,只能任他們橫行霸道。若你殺了琉鸞,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救蒼生與水火。是,她害了幾十萬性命。但她要是就此灰飛煙滅,我敢斷言,遲早民不聊生,死傷以數百萬計。」
「這……」左丘半雪言之有理,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她灰飛煙滅還是留她一命將功補過你自己看著吧,我沒有權利左右你的想法。」
瀟鈺低下頭,沉默不語。
看他終於動搖,左丘半雪乘勝追擊,「你應該最瞭解重華帝君,如果不是因為琉鸞至關重要,他又怎麼會公然徇私?難道,你信不過自己的兄弟?」
「我……」重華為人,確實大公無私,如此公然護短,還真是第一回。
左丘半雪慢慢握住他的手,脈脈注視著他,「好,我們不說那些食古不化的大道理,不說天下蒼生。重華帝君和琉鸞經歷了那麼多磨難才在一起,情深意重,為什麼一定要逼著他定她的罪?連輪迴的機會都不給?以己度人,如果犯錯的是我,他守著一堆發霉的律典非要我灰飛煙滅,你會怎麼想?」
瀟鈺長歎一聲,摸摸他的頭髮,「律典確實已經發霉,但公道不變。前些日子水神和火神害死數萬生靈,按律判灰飛煙滅,沒道理琉鸞害死那麼多性命卻網開一面。」
「我的意思是……要懂得變通,水神和火神是故意的,他們活該,但琉鸞是無意的,而且身繫天下蒼生。」
瀟鈺依舊使勁歎氣,「琉鸞害的性命比他們都多。」他也不想如此絕情,但她確實做了錯事。
左丘半雪翻身下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如果琉鸞是故意的,我一定沒臉來求你。該怎麼判怎麼判,我無話可說。但是,她是無心的。」
瀟鈺慢慢蹲下身子,「半雪,徇私枉法我真的做不到。」
左丘半雪的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師傅,我求你。」
瀟鈺趕緊扶著他,「磕疼沒有?快起來。」
「我求你了師傅。」左丘半雪繼續固執地磕頭,一下比一下重。
「半雪……」
「瀟鈺,我求求你,網開一面吧。」
「半雪,你快起來。」瀟鈺簡直無計可施。
晶瑩剔透的額頭上漸漸滲出血跡,左丘半雪卻越發用力,「我左丘半雪從小孤苦伶仃,受人白眼,到如今就這麼幾個朋友,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
瀟鈺決絕地別開臉,「半雪,我做不到。」
「求求你,師傅。」
瀟鈺氣急敗壞一甩袖,「你……愛磕就磕吧,我不會心軟的。」
「求你了師傅。」
「不行。」瀟鈺狠心別開臉站到一邊,假裝沒看見他的哀求。
左丘半雪面無表情,轉個身對著他繼續磕頭。一下接一下,彷彿察覺不到疼痛。
「求求你,師傅。」
「那我就求到你答應為止。」額頭上的鮮血越來越多,在地板上留下一灘刺眼的血跡。
瀟鈺又心疼又氣,「左丘半雪,你給我起來。」
「求求你了。」左丘半雪反而更用力了。
「你這不是逼我嗎?」
「師傅從小教左丘半雪堂堂正正做人,違背天地良心的事左丘半雪沒臉求你。但是,我求你,放過琉鸞。法理不外乎人情,就當為了你兄弟重華帝君,就當可憐可憐我。」
鮮血順著額頭緩緩滑落在臉上,觸目驚心。
「半雪……你給我起來。」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鮮血已經淋到鎖骨處,分外妖嬈。
瀟鈺閉了閉眼,狠狠一咬。「好,我饒過她這一回。」
左丘半雪終於露出笑容,「謝謝師傅。」
瀟鈺忙扶起他,「磕疼沒有?都流血了,你這麼這麼倔呢?」
左丘半雪用袖子擦擦額上的血跡,「我們曾經對天立誓,上天入地,不離不棄,我不可以眼睜睜看著她灰飛煙滅。」
瀟鈺無奈搖搖頭,「你呀……哎,真拿你沒辦法。」
在東嶽宮忙活了大半天,軒轅寒星終於做出幾樣拿手好菜。
裝進精緻的碗碟裡,再一一放進托盤,他在火麒麟的帶領下找到空虛和尚暫住的寢宮。
「阿彌陀佛,佛祖,您在嗎?」
「阿彌陀佛,施主請進。」空虛和尚一聽是陌生的聲音,趕緊擦擦嘴上的糕點沫子,盤腿坐到床上。
軒轅寒星推開門,「阿彌陀佛,貧道長春gong軒轅寒星拜見佛祖。」
空虛和尚閉著眼睛,如老僧入定,「阿彌陀佛,道友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阿彌陀佛,貧道閒來無事做了幾道小菜,請佛祖品評。」
空虛和尚偷偷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阿彌陀佛,貧僧不食葷腥。」
軒轅寒星故作遺憾,「既然如此,打擾了。哎,這幾道小菜,恐怕也要貧道這個粗人親自品嚐。」說罷打開精緻的翠玉蓋子,整間屋子立刻香氣四溢。
空虛和尚吞了一口口水,繼續閉著眼睛裝高深莫測。
「紅煨魚翅,味道醇厚,魚翅糯軟,實為菜中珍品。不過……算了,先不吃,還是紅燒肉好……當然,這不是普通的紅燒肉……叫東坡肉……還放了栗子,爽口啊……」
空虛忍無可忍再吞一口口水,咕嚕響了一聲。
軒轅寒星暗笑,繼續裝模作樣打開另一道菜,「哎呀,牛排,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敢說,這道菜一定是貧道我首創。」
咕嚕咕嚕響了四五聲,空虛吞口水的聲音。
軒轅寒星惡劣地端起一隻盤子湊到他面前,「油燜大蝦,佛祖,吃過嗎?」
「阿彌陀佛……貧僧不食,不食。」
軒轅寒星故作遺憾,「那真是太可惜了,烤鴨,肉質細嫩,味道醇厚,肥而不膩……」
烤鴨的香味和味道一向不成正比,聞著比吃著香。
軒轅寒星揭開蓋子,空虛和尚立即睜開眼,兩直冒綠光,但嘴上卻說,「吃葷,不好,不好。」
軒轅寒星似笑非笑,故意把烤鴨蓋起來,「既然佛祖不食,貧道只好告辭了,阿彌陀佛,再見。」
「不……」空虛和尚終於忍無可忍,大喝一聲,「留下你的烤鴨。」
軒轅寒星眨眨眼,「佛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空虛和尚緊緊盯著他手裡的托盤,「你想怎麼樣?我都答應你。」
軒轅寒星笑著摸摸下巴,「很簡單,琉鸞的事你持中不言,一切由重華帝君定奪。」
「哦……」空虛和尚老成持重地閉上眼,「那是不可能的,道友請回。」
軒轅寒星故意揭開裝烤鴨的盤子,「佛祖,烤鴨,你沒有吃過的。」
空虛和尚吞了一口口水,「貧僧有原則,琉鸞害人無數,必須因果循環。」
「油燜大蝦。」
「阿彌陀佛,琉鸞犯下此等罪業,貧僧若是輕而易舉饒恕她,如何向天下蒼生交代。」
「佛祖,牛排,你沒有吃過的。」
「阿彌陀佛,貧僧但求問心無愧。」
「佛祖,東坡肉啊。」
空虛和尚猛然睜開眼睛,袈裟一揮將軒轅寒星震出去,「那就留下。」再一揮袈裟,『碰』一聲關上門。
「佛祖,開門啊……」軒轅寒星忙從地上爬起來,使勁敲門。
空虛和尚嘴裡塞滿烤鴨,滿不在乎揮揮手,「走吧走吧,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軒轅寒星眼珠子一轉,臉上重新掛起懶洋洋的笑容,「佛祖,烤鴨有什麼好吃的?你要是答應呢,我做滿漢全席給你都沒問題。」
空虛和尚打個飽嗝,隨手丟給他一顆佛珠,「小子,無論你做多少好吃的,和尚我都照吃不誤,以後你要有什麼事,拿著佛珠來找我,能幫的一定幫,但這件事,沒門。
軒轅寒星揉揉太陽穴,無奈歎口氣。
這招都沒用了,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