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銘堅持再三,卻始終拗不過伊寧,只得同意了他的分配。他一向是不長心的人,然而到了現在,他不管得了何種寶物,第一個想到的總會是伊寧。先前從伊寧那裡得了不少丹藥,董銘很清楚這些丹藥的價值,他嘴上不說,可心裡總是記掛著的。他倒不是持著一種報答的心態,而是因為他很清楚,伊寧的見識和修為遠超於他,藥植靈物在他手上方能發揮最大的價值。
待得於舒澤兩日後破關而出,三人便在某日尋了個由頭離開天水閣,往丹界西北邊境的九重山飛去。九重山由九座大山構成,其間亦立著無數小山,因其由上而觀似有九重屏障,世人便以九重山命名。三人此次便是打算依靠硃砂淚的藥性順利結丹,然而在宗門中掣肘無數,只能選擇天水閣無法觸及的九重山。九重山自上古便是散修聚集之所在,其間勢力混雜,行得通的只有靈石和實力。
三人實力在天水閣內門或許不錯,但放眼整個丹界,只能算是小嘍囉了。九重山中人際混雜,暗藏的高手也不少,這也是為何九重山能以散修聚集地之勢屹立數年而不倒的原因。
於舒澤讚道:「難怪旁人都愛外出歷練了,出外一趟,便是毫無所獲也值了。」
董銘在一旁點頭:「一路行來只覺得視野都開闊了許多,心境受到感染,靈氣比之先前也通暢了許多。」
風吹過耳畔,透過腳下雲霧亦能看到世間百態,比之在門中苦修,卻是一番截然不同的體驗。
兩天一夜,方到九重山。遠遠望去,九座高聳的山峰在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三人緩緩降落,又行了一段方才到達九重山前。山前有一條長河,長河之上只有一層薄薄的膜,看似毫無作用,但任何人妄圖闖入的話,卻會被那層薄膜反彈回來。因而,要想進入九重山境內,唯一的法子就是通過長河中橫亙的唯一木橋。
問了問價錢,師兄弟三人才知道,想要渡河,一人需繳納十塊上品靈石。
董銘撇了撇嘴:「忒貴。」
伊寧笑了笑,掏出三十塊靈石交給了那守著木橋的修士。若是幾年前剛入門的時候,十塊上品靈石足夠他幾年的花用了,如今卻是毫不猶豫地給了別人。還得感謝那次丹霞遺地的勝出,若非如此,他們恐怕還要為了靈石煩惱。
守橋的修士清點了一番,放他們三人進去了。三人離開天水閣之前便已經改換了一番面貌,修為又只在築基期,因而擠在過橋的修士中,絲毫不引人注目。
董銘瞪大了眼睛,頗驚奇地盯著那來來往往的修士。來往修士中,除了人族修士外,竟也有妖修在其中,甚至有幾個大膽的,先是以原形穿梭人群中,隨後便悄悄化為人形,且他們修為也算不上高,化作人形時便是那光溜溜的模樣,分外慘不忍睹,若有女修經過,定是要打上一頓,可那些妖修卻彷彿上癮了一般,樂此不彼。
此起彼伏的笑鬧,叫嚷聲響起,倒叫人以為置身的是凡俗間熱鬧的街市,而非修士的駐地。
師兄弟三人顯然都極是喜歡這處地方,董銘就不說了,他樂起來能追著那妖族跑上半刻鐘,笑瞇瞇的樣子顯得一點修士風度都沒有;於舒澤雖搖頭歎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可卻總是會在茶樓畫鋪裡稍作停留。伊寧也很喜歡這地方,這地方給他一種有人味的感覺,似乎只要呼吸著此間的空氣,他便能獲得片刻的自由,再不必忍受天水閣的壓抑與緊張。
到了夜間,三人才尋了一處客店住下。
不出意外,這間客店的價錢也很貴,一個晚上就耗費了三人三十塊上品靈石,兼之酒水菜餚的費用,一番花費下來,三人不免都有種肉疼的感覺。不過與高昂的價錢相對的,這處客店的飯菜、住宿均是一流,便是天水閣內門也不曾做到如此完善。
於舒澤道:「出門在外,一貫便是如此。」
當然,九重山畢竟是九重山,除了各族混居人員雜亂外,這裡並不只是白日裡所見的人間天堂。自三人吃晚飯起,小小的客店內便發生了三四起爭鬥。然而,客店內的掌櫃、小二都好似習慣了一般,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忙著做各自的事情。除非失態真的嚴重了,才會有人將鬥毆的雙方扔出去,小二會重新抬出桌子,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除了那打鬥的兩人需要賠償之外。
董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那兩人,修為已經超過金丹期了,雖然都是金丹初期,境界不算太穩固……」
而客店外一個守門的老頭兒,卻能輕而易舉地把暴怒中的兩人扔出去,那老頭兒的修為,究竟到了什麼境界?
於舒澤道:「九重山內藏龍臥虎,果然名不虛傳。難怪丹界三大派爭奪了這麼多年,九重山仍然屹立不倒。不過我們也無須太過擔憂,我們剛來,與各勢力都沒有交集,只要旁人不招惹我們,我們也不會招惹別人。」
不過心下倒是真有些郁卒。想他們三人在天水閣中雖不是太受重視,卻也是實打實的內門弟子……而如今,一個看門老兒的修為就足以讓他們仰望,三人又如何不覺失落?
不過想及此次前來本就是打算結丹,三人心態也稍稍放寬了一些。
第二日清晨,三人便尋了一間九重山內信譽頗高的練功室,將那滴硃砂淚一分為三,專心修煉起來。
伊寧服下硃砂淚,入定之後,倏然之間,他體內的靈氣便狂躁一般地飛漲,似乎在下一刻便要衝破*的束縛一般。木火二屬亦是瘋狂地生長著,與體內靈氣撕咬著佔奪伊寧體內的空間……胸腔,肺腑,脈絡,皮膚,無論體內何處都經歷著一股難言的劇痛。伊寧身體先是如火般灼燒,皮膚也染上赤紅之色,待火氣退下之後,木屬性的生機也佔據了上風。他身體之內原因疼痛而裂開的皮膚和骨節,此刻卻因這股生氣的滋潤而癒合,就這般裂開再癒合,循環無數次後,才停了下來。
但伊寧已經快要失去知覺了。
就在他將要陷入昏睡的前一刻,一股熟悉無比的靈力忽然湧入他體內,與火木二屬相互呼應著,那癒合的皮膚似乎沾上了一抹清涼,鼻尖似有香氣傳來,熟悉的感覺讓伊寧沉醉。他的呼吸漸漸平和,先前躁動無比的氣息也漸漸鎮定了下來。
火屬性的靈氣化作火苗停留在他體內,木屬氣息也化作嫩芽搖擺著。伊寧緊緊閉著眼睛,任自己渾身每一條脈絡瘋狂地吸收著硃砂淚帶來的磅礡靈氣,漸漸地,他的身體終是適應了這外來的靈氣,一點一點,有如呼吸吐納一般,任其融入自己體內。
而隨之而來的,便是他張大的脈絡和體內積蓄的靈氣,體內可容納的靈氣愈多,木火二屬靈氣越強大,他的修為便更高。
伊寧睜開眼睛看著四周,除了他之外,一個人都沒有。他暗自疑惑著,莫非他先前感覺到的一切都只是因為錯覺?他手指微微一動,身體躍起,卻在長衫擺尾處尋到了一小撮軟軟的白毛,白毛只有一兩根,軟趴趴地沾在他長衫上,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果然,越重淵來過了。
只是為何他又不肯露面了呢?
伊寧心中默默歎了口氣,打起精神,靜靜修煉起來。因為硃砂淚的強大效果,他體內靈氣濃郁得已經快要溢出,足夠他結成金丹了。伊寧便不再去想越重淵,將心思全都放到了結丹上。
修士結丹可謂一道關卡,但伊寧有硃砂淚這等靈物相助,自身修為也足夠強勁,兼之血脈效果,對於旁人而言極為艱難的結丹於他而言卻十分輕易,甚至比吸收硃砂淚還要容易積分。待得伊寧蓄積靈氣入定數日之後,便發現體內已有一顆金色懸浮著的圓丹。
那圓丹讓伊寧覺得十分親切,他略運起靈力,那圓丹旋轉之餘其上亦有光澤閃現。若是伊寧自外間吸收力量,那力量多會懸浮在圓丹之上,稍過片刻便能全部吸收,且伊寧吸收的靈氣越多,圓丹旋轉速度便會越快,就好似等著吃糖果的孩子一般。
結丹之後,他的修為比起築基期又要強上一籌,運起靈力時,只需花費一成力量,效果便如同築基時的五六成力量一般。伊寧並不清楚於舒澤董銘二人修煉得如何了,但他也並不急著出去,只等修為鞏固了之後方才推門而出。
董銘和於舒澤果然沒有出來。伊寧在練功室外等了一會,乾脆要了一些吃食點心,再去外間買了幾本古書看了起來。因他額外給了童子兩塊靈石,那童子的速度也很快。伊寧等了幾日,那兩人卻還未出關。
結丹之事至關重要,半點急不得。伊寧這般坐了接近半月,倒讓來往的修士十分好奇,免不了要多看他幾眼。伊寧全不在意,旁人看他,他便朝人笑笑。這倒讓一旁伺候的童子很是驚奇,只言未曾見過伊寧這般親和的修士。
又等了四五天後,於舒澤終是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