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
凌風抬頭看了看招牌,不由得有點無語。
獨狼此次出來,竟然只是為了沽酒。
不久,獨狼出來,手上已經提著滿滿一葫蘆的酒,一邊美滋滋地喝著,一邊向著武學方向走了回去。
眼看著獨狼回到武學,凌風只得苦笑著離去。
第一日,無收穫!
好在,凌風本就沒有抱著第一天就有收穫的美夢。
早在離家前來武學的時候,他便跟丑娘及大兄牛大力交代過了,此後十日,他會住在武學。
其實,早就知道這次前往武學,會發生什麼事情的凌風,怎麼可能會起住在武學的念頭?一開始,他便是打著緊跟獨狼的主意。
別說這十日內最有可能,即便是這十日沒有,在經過了武院考核之後,凌風依然沒打算放鬆。
後世,能在天下留名的強者,如他凌風,如毒蛇方德……都各有奇遇,沒有一個人,是獨佔了天下氣運的。
不,或許只有最後時刻,高踞在迷神古碑上的凌風,是得天地獨鍾的,然而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現在卻是不同,迷神天珠給了凌風重來一次的機會,又有獨狼這樣的人物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怎麼可能不好好把握?
天下其餘強者的奇遇,凌風並不是全然不知曉,然而有的是太過模糊,有的是太過強大,有的此時他實力太弱,相隔又太遠……
唯有獨狼,後世無名,實力不強,距離又近,儼然是上天所予,又有幾分舊怨在身,凌風若是不取其奇遇,才真是枉費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小夥計打著哈欠,重新打開了酒樓大門,正準備趴在桌上瞇一會兒呢,一個人早早地走進了酒樓。
正是凌風!
睡眼朦朧的小夥計,在凌風的要求下,把他引到了昨日的位置,此後又是一番忙活。
等都做完了,想再要偷個懶的時候,上至掌櫃的,下至客人們,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了,只得鬱悶地放棄了。
而這個時候,凌風已經如昨日傍晚般,乍看起來像是在走神,其實全神貫注,注意力片刻不離武學。
又至傍晚,獨狼的身影再次出現,「噠噠噠」的義肢敲響了大地,凌風也再次從桌位上離開……
第三日……
第四日……
當第五日清晨的時候,凌風再次踏入酒樓大門的時候,那小夥計已經麻木了。不需要凌風交代半句,從引導到座位上,再到酒菜,全部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這不是小夥計業務精熟,著實是凌風日日如此,還半點不動花樣兒,就是一條狗,也當要知道如何招待了。
至於腹誹之類的當然免不了了,當然,小夥計若是知道,凌風為了尋個好的視角晚上繼續監視武學,連睡覺都是在他們酒樓屋頂上的,怕是會更加的無語。
別說小夥計了,即便目的明確的凌風,此時也有點厭倦了。
連續四天,凌風就這麼或是在早上,或是在中午,時而於傍晚,還有一次在凌晨,跟在獨狼的身後,不是去沽酒,便是去賣春,時而進個藥店買些藥材,時而於雜貨鋪買些雜物……
總的來說,四天下來,全無收穫。
更要命的是,凌風並不知道獨狼的奇遇到底是什麼?只能依據情況判斷,可能是什麼靈藥一流的東西。
這幾日來,凌風甚至有些懷疑,獨狼是不是就在他眼皮底子下,獲得了奇遇,而凌風卻一不留神放過了。
畢竟當年凌風得到呼吸天地鐵卷的時候,即便是一個人貼身十二個時辰都在他的身旁,也決計發現不了什麼端倪的。
「現在,只能希望獨狼的奇遇不是這種類型的,不然終究是無用功啊!」
凌風歎息一聲,振作了精神,卻沒有放棄的意思。
畢竟,最不濟,也不過是浪費個幾天時間而已,六日後的武院考核,凌風從不認為自己會通不過。
「當年」的凌風,都有絕對的把握,恍若今日之凌風!
正當凌風一邊監視著武學,一邊欣賞著朝陽那揮灑天地的金光,萬物復甦新一天來到的生氣時,武學大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武學山長,獨狼,走出了大門。
「嗯?!」
凌風精神陡然一振,本來幾日跟蹤下來都麻木了,對獨狼的出現凌風再沒有第一日那麼大的反應。
往往是施施然起身,慢悠悠地吊在後面,保證不會跟丟便是了。
可是這次,卻是不同!
這幾日的跟蹤,讓凌風對獨狼身上的一些小細節瞭若指掌。這次獨狼甫一出現,凌風就發現他的身上,多了一件東西——包裹!
獨狼的身後,背著一個不起眼的包裹。
包裹裡面的東西應該不甚多,背在獨狼的身上毫不起眼,若不是這些日子來,凌風跟在獨狼身後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怕是也不會覺出異常來。
「有戲!」
本來有些懈怠的凌風,終於精神大振,同時心中有了預感,覺得這次,不會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匆匆付賬,從酒樓上下來,跟在獨狼身後的凌風,越是跟下去,心中越歡喜。獨狼所走的路線,顯然與平時不同,不過片刻功夫,就離開了貧民窟,向著城外走去。
「這是要……入山!」
凌風辨別了一下方向,就知道了獨狼的目的所在,這下終於肯定了,獨狼此行,定有目的。
獨狼自從十年前重傷後,就再不是一線武者了,自然不會存在獨自前往狩獵妖獸的事情,他孤身一人,離開紫巖城,十成十是有所圖謀。
出了城市,沒有那麼多閒人的遮掩,凌風就再不敢那麼肆無忌憚的跟蹤了,畢竟好歹前方也是一個後天三層的武者。
再是過氣,修為還在,經驗猶存,小覷不得。
好在凌風也不是全無準備,甫一出城,他便運轉氣血,輕身提氣,呼吸也變得若有若無了起來。
這是一門凌風後世偶然得到的小法門,由於本就是殘篇,凌風便以「無名斂息術」名之。
這個法門有其奧妙之處,運轉到極限,能閉合週身毛孔,配合他的呼吸天地秘法,可說是將整個人自感應中抹去。
除卻那些絕巔強者,或是先天第九重的絕世高手,可能單純從人的精神烙印等玄之又玄的感覺上來捕捉外,其餘人等,皆發現不得。
倚仗此術,凌風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次凶險,獲得了多少利益。
可惜無名斂息術的關鍵部分,需要真元支撐,故而現在凌風也做不到閉合週身毛孔的程度,但無論如何,拿來對付一個後天三層的武者,可以說是殺雞用牛刀了。
獨狼全無所覺,從頭到尾,壓根不曾發現有凌風這麼一個人物,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這一跟,便是近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後,獨狼與凌風,一前一後,已經進入了大山深處。
入目皆密密麻麻樹林,時而各種野獸,諸般毒蟲,瘴氣蚊蚋……數不勝數。
這個地方,對不到後天修為的凌風來說,堪稱是足夠凶險了。
凌風愈發地小心謹慎了起來,除了跟蹤獨狼之外,尚有大半心神,放在週遭左右,防止一不留神,為毒蟲之類的所趁,那就真的嗚呼哎哉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毫無所覺地,便是黃昏。
一日走下來,凌風也只能大致分辨方向,卻是不能確定自己身在何處了。
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觀察判斷,以凌風前世的經驗,或許還有可能知曉大致在什麼地方,然而現在他緊跟獨狼猶自不及,怎麼可能分得出心神。
就在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的時候,跟得都有些麻木了的凌風,驟然間神色大變。
「不好!」
凌風再顧不得那麼許多了,連忙加快了腳步,除了無名斂息術繼續在運轉外,幾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前面那個漸行漸快的背影上了。
不過一刻鐘左右,凌風怔了一下,在一棵不知多少年樹齡的老樹下,停下了腳步。
不是他不想再跟,而是無從跟起了。
從進了眼前的密林開始,獨狼就開始發揮出了後天第三層的全速,左右穿行,趨避障礙,如入無人之境,顯露出了對此地環境的無比熟悉。
還不僅此,那些無法趨避的毒蟲、樹枝等等,獨狼往往運轉真元,硬生生地衝過,仗著修為深厚,完全無視。
單單後天第三層的速度也就罷了,畢竟獨狼殘疾在身,凌風鬼步助力,還是能跟得上的。可再加上地形因素,修為差距導致的對危險的防禦能力……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就只有一個結果——跟丟了!
經過了四天的守候,一整日的苦苦跟蹤,凌風還是把獨狼給跟丟了。
「該死!」
凌風氣急,一拳頭錘在身邊的老樹上,「轟」的一下,落葉飄飄蕩蕩而下,恍若一場綠色的是葉雨。
夾雜在落葉當中,一隻色彩斑斕的蜘蛛幾乎要撲到凌風的臉上,被他迎面一吹,如同狂風中的螞蟻,一下子飛了出去,跌落到了十餘丈開外。
許是生物的本能,斑斕蜘蛛好像知道凌風不好惹,也不再撲上,而是沿著老樹,飛速地向上爬著。
小小的毒蜘蛛,一路行來見多了,凌風猶自沉浸在失落和挫折感當中,當然不曾放在心上。
一拳發洩了怒氣後,凌風索性尋了個乾淨的樹根處,坐了下來,思索起了目前的情況。
「獨狼這是發現我了嗎?」
「不,應該不會!」
「從剛才的情況看,獨狼顯然對此地很是熟悉,應該來了不止一次,多半是為了探查地形。」
「能隱忍如此之久而不動手,除了準備不足外,基本的耐性還是有的。」
「如果是發現了我,他壓根就不會出城,即便是出城了,不是折回就是企圖滅口,絕對不會這麼一走了之。」
「這麼說……」
想到這裡,凌風一陣苦笑,他已經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老傢伙就是老傢伙,我的確是大意了。」
獨狼的確是沒有發現他,問題是獨狼畢竟是獨狼,曾經的出沒在與妖獸作戰第一線的武者,經驗豐富得很。
他明白一個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很多時候,小心謹慎,未必就是值得讚揚的品質;很多時候,直截了當,勝過所有的小心翼翼。
如在這密林當中,自信做足了功課的獨狼,完全不需要在意其餘,太過小心謹慎,反而會容易讓人跟上,容易被人吊住。
相反的,直接前行,壓根不管身後,儘管發揮出最高速度,因為前期準備的緣故,注定絕大多數人,是跟不上他的。
在這裡,最直接的,就是最好的!獨狼若是步步小心,步步探查,又如何甩得掉凌風?
凌風這個時候也反省了一下,明白說到底,獨狼老傢伙的經驗是其一,自己的大意是其二,二者綜合,遂有了此時的進退不得。
「怎麼辦?退,不甘,都到了這個地步,難不成真的要半途而廢?」
「進,不能!」
「在這密林當中,或許獨狼或多或少會留下些痕跡,但終究斷斷續續,難以緊跟,一個錯失,便會走到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去。」
凌風皺著眉頭,舉棋不定。
正在此時,他眼前閃過一點亮光,下意識地抬頭一看。
一見之下,卻是愣住了。
原來他枯坐樹下,不知不覺已是個把時辰過去了,夕陽西下,皓月當空。
在凌風所坐的地方往上,老樹的枝椏上,一頭小小的斑斕蜘蛛,正在辛苦地編織著羅網。
剛才那一點亮光,乃是剛剛織就的羅網,反射了月光,顯得晶瑩剔透,本是大凶大毒之物,在這一剎那,竟顯露出了至純至美之感。
凌風就這麼看著,小小的斑斕蜘蛛,一點一點地編織著羅網,方才被他一拳頭所毀的一切,就在斑斕蜘蛛辛勤的勞作下,漸復舊觀。
「哈哈哈哈∼∼∼∼」
凌風沉默了半晌,突然長身而起,朗聲大笑。
笑聲震動老樹,再現了落葉如雨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