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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17 宴請(一) 文 / 快樂的流浪漢

    017宴請(一)()

    回到劉正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聶自強記掛著在申家的收穫,路上毫不停留,四十多里的路程只用了三個小時。

    聽到翻牆的聲音,劉正兩人不動聲色的推彈上膛,兩隻三八大蓋捅破窗紙,直指院內。看到月光下幾個熟悉的身影,才長出一口氣,打開房門,把聶自強等人迎了進來。

    劉正迫不及待的說:「老大,發財了!我們發財了!」

    聶自強迫不及待的道:「點燈,我來看看!」

    幾個月來,劉正的家裡第一次亮起了燈光。

    足可以躺下四個人的炕上,堆滿了這次的繳獲:左邊是碼的象山一樣的大洋,三個匣子裡的金條燦燦生輝。右邊的大半面積完全被各式的古董佔據,青銅器,瓷器,玉器,一樣一樣擺放的整整齊齊。幾十軸書畫堆在牆角,在昏暗的燈光下,遠不如其他的東西誘人。

    聶自強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從前世到今生,他何曾有過如此的財富?前段時間的幾十塊大洋,已經讓他覺得是一筆巨款了。而現在真正的財富放在眼前,聶自強反而覺得那麼的不真實。

    李自平等人也和聶自強一樣,滿臉的興奮之色。亦步亦趨的向炕前走去。繳獲的時候只是想著快些撤離,現在看到大洋和金條,才體會到它們巨大的衝擊力。

    只有坐在桌邊的文章還保持著目光的清明。

    聶自強用顫抖的手拿起一根金條,慢慢的送到嘴邊,用牙咬了咬。又拆開紅布,聽著大洋從指縫中掉落的清脆響聲,禁不住熱淚盈眶:從今以後,咱也是有錢人了!我要買房買車,逛夜總會,唱卡拉ok,,所有以前想幹而沒錢幹的是我都要嘗試一遍!

    大家紛紛擠到聶自強的身邊,這個拿起金條,那個拆開紅封。一時間屋內滿是粗重的呼吸聲。他們都和聶自強一樣,是窮苦出身。突然間看到如此之多的財物,只覺得目眩神迷,不可置信。

    「嘩啦」一聲,倚在趙義身邊的機槍倒在地上,在無人說話的屋裡顯得特別響亮。

    聶自強轉過頭來,看著機槍冰冷的槍身,迷茫的目光漸漸清明:我這是怎麼了?看到一點點財物,就忘了自己肩上的責任?老天爺把我送到這個時代,是讓我打鬼子的,不是來發國難財的!

    他把手中的金條銀元隨手一扔,低聲喝到:「集合!」

    低沉有力的聲音喚醒了沉迷的戰士們,他們扔下手裡的東西,抓起身邊的槍,迅速列成一排,再沒人向炕上看上一眼。

    聶自強對眾人的反應很滿意,他點點頭,說:「看來大家還沒有被財富沖昏頭腦。我問你們,我們成立這只隊伍是要幹什麼?」

    劉正回答:「為親人報仇!」

    聶自強說:「說得好。但只說對了一半,我們是要打鬼子,但不僅僅是為自己的親人報仇,而是為全中國所有死難的老百姓報仇!而這些」他指著金條和銀元「和我們手裡的槍一樣,是打鬼子的資本。今後我們的隊伍還要擴大,需要更多的糧餉。」他向劉正問道「清點了麼?」

    劉正說:「清點了。大洋83576塊。金條152根。那些東西」他指著古董字畫「一共74件。」

    聶自強一愣,說:「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申家,竟有這麼多的財物。」

    李自平接口道:「隊長,我們很可能把申家幾代人積攢的錢財都搶來了。」

    聶自強點點頭:「現在有錢了,也應該把大家的軍餉發下來了。」

    眾人大感意外,沒想到扛槍打鬼子,還有錢可拿。就連李自平也沒想到這一層。

    聶自強想了想,說:「軍餉就定在每個月五塊大洋,傷殘陣亡的撫恤以後再說,怎麼樣?」

    大家又是一陣興奮。三塊大洋已足夠五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現在有五塊,只是自己的軍餉,就可以讓家裡衣食無憂了。

    見大家沒有反對意見,聶自強說:「那就這麼定了,自平,你把錢發一下。」

    沉甸甸的十五塊大洋握在手裡,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在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把錢送回家裡,或者給家人買些什麼。

    聶自強問劉正:「你們回來的時候有人看見麼?」

    劉正說:「有幾個鄰居看見了。還來家裡坐了一會,不過槍和東西我們都藏在車裡,他們沒看見。」

    聶自強想了想,搖搖頭:「太危險了。我們馬上走,去自平家。」

    眾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匆匆吃過飯,便在李自平家屋內揮鍬挖地。

    他們要挖一個地窖,類似於申有富家的藏寶地窖。

    李自平扔掉手裡的煙頭,見聶自強看著窗外呆呆的出神,便走了過去,問道:「隊長,想什麼呢?」

    聶自強喃喃的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李自平奇怪的問:「什麼不能在這樣了?」

    聶自強回過身來,表情嚴肅:「我們現在就像喪家之犬一樣,總是晝伏夜出。所有的去處也只有你和劉正兩家。身上的槍甚至不敢讓老百姓看見。所以,」他深吸一口氣「我們需要一塊根據地,一個可以白天隨意活動而不必擔心招來鬼子的地方。」

    李自平呆了半晌,才問道:「我們該怎麼做?」

    聶自強顯得胸有成竹:「我們去任家,全面瞭解一下西平的形式,然後再說。」

    坐在炕上的文章微微點頭。聶自強能這麼快發現這個極重要的問題,並且已有解決的辦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同時這也表明聶自強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思想正在逐步成熟,漸漸具備了一個領導人應有的深思熟慮。

    聶自強和李自平來到任家的時候,任非凡已在門前等候。看到二人到來,他快步上前,攜了聶自強的手說:「聶兄,我們快進去,爺爺已經等了很久了。」

    三人走進客廳,廳中白氏姐妹正陪著一個老人說話。看到聶自強進來,姐倆笑意盈盈的站起,點頭示意。

    端坐在主位的老人大約六十幾歲的年紀,花白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一身藏青色福字團花便裝,面容清矍,兩道長壽眉,一雙丹鳳眼,目光深邃,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三縷長鬚,也是白多黑少。手裡拄著盤龍枴杖。只是坐在那裡,卻從容中透著威嚴,淡定中露出豪邁。

    任非凡介紹說:「爺爺,這位便是聶自強,這是李自平。聶兄李兄,這是我爺爺。」他是晚輩,不便提及長輩的名諱。

    聶自強拱手,深施一禮:「小子聶自強,見過任先生。」李自平也是拱手施禮。

    任老先生站起來,微一躬身,說:「前日凡兒遭逢歹人,多承小友援手,今日略備幾杯水酒,聊表謝意。」

    聶自強忙說:「老先生太客氣了,叫我自強就可以了。」

    任老先生點點頭:「那老夫就不客氣了,自強,坐下說話。」又揮揮手,請李自平坐下。

    旁邊的侍女送上熱茶,聶自強略略喝了一口,便從李自平手上接過兩個卷軸。雙手送到任老先生面前,說:「這是近日偶然得到的書畫,送給老先生賞玩。」這兩幅字畫是從申家劫來了,聶自強挑了又挑,又請文章參謀了一番,才選出來這兩幅精品。

    任非凡和白如雲兩人接過卷軸打開,正是一副八大山人的《瓶菊圖》和張旭的一幅狂草。

    任老先生一生精研國學,對書畫之道也有極深的造詣。他家財豐厚,平時收羅的精品也不在少數,這時卻看的呆了。

    良久,他才長吁了口氣,說:「自強,你的這份禮物可是太珍貴了。」

    聶自強笑道:「禮送識家,老先生喜歡就好。」

    任老先生哈大笑:「喜歡,喜歡,自強,一會我們好好的喝上幾杯。」

    任非凡幾次想要開口詢問書畫的出處,卻都勉強忍住。他看看喜不自勝的爺爺,又看看含笑不語的如雲,暗想:我的涵養功夫,終究是差了一些。

    這時酒宴已經擺好,侍女請眾人入席。側廳中的圓桌上放著十二道菜,或雕龍,或刻鳳,或是海中珍饈,或是山間美味。哪裡是吃食,分明是一道道精美的藝術品。

    眾人落座,讓聶自強驚訝的是,如雲如雪姐妹也有位子,而不是避嫌離去。

    他哪裡知道,任家人經過這兩件事情,對他極感興趣,任老先生讓姐妹倆參加宴請,就是讓如雲幫著掌眼來了。

    任老先生舉起酒杯:「感謝的話已經說過了,再說就是矯情了,自強,我們乾杯。」

    任非凡也說:「李兄,乾杯。」

    四人一口喝掉杯中的極品狀元紅,如雲姐妹則是淺淺的咂了一口。

    任老先生夾了口菜,放入聶自強的盤中,問道:「自強,你是哪裡人?」他比聶自強足足高了兩輩,縱然有點唐突,想來聶自強也不會介意。

    聶自強說:「我從小父母雙亡,是個孤兒。所以才取名自強。」他說的是真話,任家三人卻半信半疑。那天任非凡和聶自強交談許久,發現他對歷史,地理等學科所知甚多,似乎受過系統的西式教育。一個孤兒,又怎麼會有機會學習完整的知識?

    只有白如雪說:「小流氓,你真可憐。」語氣中滿是憐憫之意。

    聶自強為之氣結,他向如雪說:「二小姐,你能不能不叫我……那個什麼。」

    白如雪一臉的詫異:「怎麼了小流氓?你不喜歡嗎?」

    聶自強頓時無語。旁邊的眾人無不掩嘴偷笑,就連伺候的侍女也是一個個低下了頭,雙肩抽搐。任老先生更是哈大笑,若論聰明才智,白如雲和任非凡都是第一流的,可他最喜歡的,卻是這個嬌憨可愛的小孫女。

    任非凡揮揮手,待侍女們下去,才問道:「自強,你手下的武器很精良啊。」有任老先生在前,他也就不客氣了。

    聶自強說:「我們剛剛組織起來,力量還很弱小。那次在如意酒樓,就是在去狼牙山的途中。」當下從小王莊開始,直到申有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來任家之前,聶自強和李自平,文章商議很久,終於決定相信任家,以爭取他們的幫助。但要使他們相信自己,首先聶自強就要做到開誠佈公。

    任非凡驚道:「小王莊,小河底,都是你們幹的?」

    聶自強點點頭。

    任老先生和白如雲目光一對,均是微微點點頭。

    白如雲說:「聽說日本人在小河底吃虧不小。死了七八個,傷的也有十幾個。」

    任老先生感歎道:「後生可畏!枉我任家大家大業,卻不能……唉!」語氣中有無盡的無奈。

    聶自強勸道:「家業大,牽掛也多。自然不能像我孤身一人,想幹就干。」他轉頭看著白如云「聽任兄說過大小姐對當前時局的看法,我覺得很有道理。大小姐認為我們還要堅持幾年?」

    白如雲苦惱的說:「太多的因素會影響到局勢,一團亂麻,無從判斷。」

    聶自強長出了一口氣。這樣才對,如果白如雲說出準確的時間,聶自強就要懷疑她也是穿越來的了。

    任老先生舉起酒杯,等大家幹掉後,說:「自強,我看你所做的幾件事,計劃周密,行事果斷,雖然略有偏頗之處,但無礙大局。特別是小河底,以微末之兵,衝擊強悍之敵,拯救百姓,可謂功德無量。但年輕人殺戮太多,只怕有傷陰德。我送你幾個字,你看如何?」

    聶自強肅容道:「老先生請講。」

    任老先生捻著鬍鬚,慢慢說道:「雷霆手段,菩薩心腸。」他和聶自強今天是初次見面,這番話說的有點交淺言深,但一顆拳拳愛護之心,簡直是把聶自強當作自家子侄一樣。

    聶自強站起來,拱手道:「老先生金玉良言,自強一定銘記在心。」

    任老先生拉著他的手,讓他坐下,笑著說:「你不怪我人老話多,我就很滿意了。」

    聶自強還沒答話,白如雪已經揮舞著白生生的拳頭說:「他敢!」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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