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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沒有?」站在出租屋的外面,陳瀟對著那扇緊閉的木門催促道。裡面傳來女人否定的聲音,陳瀟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抱著雙肩站在門口等待。
女人啊,為什麼總是那麼麻煩!想出的事情猶猶豫豫做不了決定,好容易做了決定吧,又要磨磨唧唧半天,真是!好在男人是種比較有耐心的動物,不然啊,男女無法一起生存,這人類就不要發展了。
陳瀟一個人對著大門唸唸叨叨,很有種不煩死你不罷休的無賴精神。他今天心情還算不錯,由於愛情的滋潤使他暫時忘記即將面臨的煩惱。陳瀟現在對愛情這玩意很有感悟,不知道是不是身臨其境的緣故,走到哪裡都巴不得對著天空吟上幾首破詩,這就讓他一再感慨自己為什麼不是個酸不溜秋的詩人。
陳瀟長這麼大也見過不少女人,但大都是出於男人生理需要對著yy一番而已,真正陷入「愛」這個字認認真真玩上一把的,還真就歐陽炎炎一個妮子。起先的林悠悠和小蝴蝶都對自己有那麼一丁點感覺吧,這是陳瀟自己猜測的,但人家都沒怎麼正面表示過,他也沒往那方面想。
「林悠悠不行!」陳瀟在分析自己當初為什麼沒選擇林悠悠的時候,想起她蠻不講理的對著自己踹的那幾腳,不禁猛的搖起頭來。他不是金剛,只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而已,也許有的男人好那一口,可野蠻霸道不講理的女人,陳瀟還真有點吃不消。
「紅燭呢?」陳瀟皺了皺眉頭指著面前這扇木門,碎碎念道,「她還好吧,身材不錯,要屁股有屁股要胸/部有胸/部,前凸後翹很有美感,不過就是……」
陳瀟想起她曾經口含刀片的要了多少男人的命時,不禁打了個冷戰,女殺手,真是太可怕了,雖然說她現在改邪歸正,保不齊哪天獸性大發恢復本質怎麼辦?陳瀟不敢用他的小命去挑釁這女人的忍耐程度。
他不是歧視紅燭的殺手身份,只不過是人最本能的心理反應。曾經經歷過她是如何想要自己命的,那妖艷蠱惑人心的糾纏舞動想必沒有一個男人承受得住,光是舌尖舔拭挑逗你的伎倆,陳瀟就抵擋不住了,可他知道,越是美好的東西越危險,就像罌粟花一樣,美艷卻是毒藥。
「罌粟花!」陳瀟狠狠自言自語的給紅燭起了個外號,他覺得這個名字很配她。
匡!木門打開了一條縫,從門縫裡探出一個腦袋來,筆直柔順的直髮,一雙水汪汪的清澈大眼睛顯示了她沒有化任何妝。半個身子掩藏在門後,只是把頭伸了出來對陳瀟笑道:「你一個人嘰嘰咕咕說什麼呢!」
「喔,沒,沒有!」看著如此清麗表情的紅燭,陳瀟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他趕忙搖了搖手對她笑道:「好了沒有,怎麼那麼久?」
紅燭猶豫了一下,然後對他點了點頭。
「好了就出來啊,要不讓我進去。」陳瀟說著就要推門進入,怎料紅燭不開門自己也不出來,她像個害羞的新媳婦般低頭看了看門後掩著的自己的身體,尷尬的說道:「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穿過了,有點不習慣。」
「哎呀,給我看看就習慣了,不要扭扭捏捏的。」陳瀟不由分說般粗魯的將那扇門推開,紅燭沒有強撐只是下意識後退了兩步,陳瀟就自然而然的進來了。
一條淡藍色碎花過膝長裙配那件乳白色白紗吊帶,一頭過肩直髮從耳後垂下來,臉上是一張不經過任何化妝品修飾的清純面孔。右手的手腕上掛著一條水晶珍珠鏈子,使得略顯突兀的手腕透著一股子靈氣。眼前的女人尷尬的用手撩了一下額前碎發,不禁打斷陳瀟的出神問道:「是不是……挺奇怪?」
陳瀟傻傻的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邊吸了下口水,一邊道:「不是。」
他是真沒見過如此的紅燭,清純的就像是早晨的露珠,這身略顯學生氣的裝扮徹底打翻了陳瀟對紅燭的評價,面對眼前的這個人,陳瀟居然有些想不起來殺手紅燭應該是一副什麼樣子了。
如果她穿成這樣去勾引男人的話,更是一勾一個准。陳瀟很邪惡的想。
紅燭沒有注意到陳瀟的表情,只是低著頭打量著自己一身裝扮笑道:「我真的已經很久沒這麼穿過了,那還是十五歲的時候有這樣打扮,可我現在都已經快三十歲了,總覺得怪怪的。」
「哪有,你這樣穿很漂亮。」陳瀟由衷的讚美道。
紅燭挑了挑不用描畫就已經如柳葉般的眉毛,反問道:「真的?」
陳瀟忙著點頭,繼續欣賞著眼前這道風景。紅燭欺人太甚般華麗麗在他面前轉了個圈,猶如一股春風拂面,頓時百花盛開。她笑的優雅,很難想像一個殺手能有這麼雅致的微笑。
很不管不顧陳瀟洶湧澎湃波瀾壯闊的心胸裡溢滿了多少激流,紅燭一副嫣然自得的表情問道:「你說我爸媽還能認出我來嗎?」
陳瀟猶豫:「呃……應該可以吧?」
他是沒有過多的心思分離出來去想她爸媽的反應,就連他自己的反應陳瀟到現在都還沒適應過來。陳瀟不知道十五歲的紅燭是什麼樣子,但他知道殺手紅燭的樣子,兩者巨大的轉變讓適應能力還算可以的陳瀟都有些回不過神來,鬼才知道她爸媽十幾年沒見她再次看見會有什麼反應。
紅燭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決定就這麼去見她那十幾年不曾謀面的父母,當然,前提是陳瀟陪她一起去給她壯膽。
紅燭的家是距離亦都市兩公里外的花田村,它算是亦都的邊緣郊區,空氣相當好,村民們依靠種植花卉養殖畜牧賺錢生活,所以這裡的景象比起洶湧澎湃的亦都來,卻顯得十分的安詳寧靜。
有長途汽車順著小路一直開進村子,沿路上都是花農們種植的大片花卉,帶著帽子的花農三三兩兩分散在花田間勞作,藍天白雲下一片燦爛的花海,加上辛勤勞作的人們,使得眼見之處一片生機勃勃。
陳瀟透過車窗沿路欣賞著各式他見過的或是沒見過的鮮花,紅的、黃的、白的、紫的……奼紫嫣紅分外妖嬈。花比女人,這五彩繽紛的世界又堪比多少粉黛傾城的美人兒?
「那裡茸茸的,看起來像蒲公英一樣的是合歡花,顏色很漂亮吧?」紅燭指著窗外笑道,「你別看它不怎麼起眼,用處可大呢,比如可以入藥啊,還可以煮粥吃,合歡粥可是我最拿手的喔。」
「還有那裡,那裡,那是金銀花哎……白色的梔子花,芍葯……月季……百合……」紅燭指著行駛的窗外細細數著每經過一片的花海,臉上儘是興奮無比的表情。眼前這副景象恐怕這些年魂牽夢縈的不知來過多少回,可哪一回會有這次這般真切呢!
「你最喜歡什麼花?」陳瀟突然扭頭問道。
紅燭探著身子巴在窗邊,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般笑道:「我啊?我最喜歡的是風信子,不過很可惜現在看不見這種花。風信子的花期很短,一年也只會開一次,所以顯得格外珍貴。以前我就喜歡在長滿藍色風信子的花田里跟風賽跑,聞著滿世界的花香,感覺自己一點一滴也融化進了這香味兒裡。不過,那個時候我爸總是會在田邊喊我,不准我到花間踐踏,他說風信子太較弱,容不得我這樣。」
陳瀟隨著她的描述幻想出一幅畫面,身著白色長裙的紅燭在長滿藍色風信子的花田里奔跑,這畫面一定很美。
紅燭眨了眨眼睛,轉頭很正經的問陳瀟:「你知道風信子的花語是什麼嗎?」
陳瀟搖搖頭,紅燭又說:「是生命!」
「它的花期很短暫,可它的花語卻是生命,是不是很難理解?不過,這也正說明它是一種堅韌的花,即使生命裡充滿黑暗,即使明天末日就要來臨,它還是能夠笑對人生。」紅燭的眼睛裡出現一絲迷離,剛才的笑容漸漸消退在眼中,陳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但可以推斷出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飄忽不定的生命軌跡。
「你就是因為它的花語,才喜歡風信子的麼?」打斷紅燭的回憶,陳瀟問道。
紅燭搖了搖頭,笑道:「那個時候小,不懂得生命的意義,只覺得它開的極好看,就喜歡了。後來阿強拿著一束風信子給我,告訴我說風信子的另一個花語,是永遠的懷念。當時我只覺得這句子很美,像這花兒一樣,如今想起來,阿強帶給我的卻真的是永遠的懷念。」
說到此處,紅燭不由自主低下了頭,也許是不想陳瀟看見她落寞的表情,也許連她自己也無法面對心裡那份永遠的懷念吧。不是所有的相遇都是美好的,也不是所有的相愛都能開花結果。遇到那個他,對紅燭來說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那份「懷念」在她最年輕無邪的時候出現,帶給她生命裡猛然一擊,卻又在一擊之後消失殆盡,彷彿從未來過。至此,留給這個單純的女孩無限思念與瞎想,這是件多麼慘無人道的事,可她卻在這種慘無人道裡甘之如飴。陳瀟不禁開始有些為她心痛起來。
長途汽車經過有些高低不平的土路,順著一片花田向紅燭家的方向開去。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花田村口已不像十年前的景象,這裡建起了一座長途汽車站,雖然不大,但卻人來人往比較繁華。大大小小的車輛在這裡經過,有的進城,有的裝滿花卉,大概是要運出去賣。汽車站的入口處,有幾個擺攤賣飲料的小販,他們時不時的拉住那些走出來的客人要他們買些東西,得到否定回答後,便一副不情願的鬆開了手。
紅燭和陳瀟正從汽車站裡走出,恰巧被一位帶著斗笠的老婆婆抓住,她一面激動的拉著陳瀟的胳膊不鬆開,一面將一瓶汽水硬塞進陳瀟懷裡。陳瀟剛要推辭,紅燭則從他懷裡抽出來笑著說道:「記得小時候我爸常給我買這種汽水喝。」
看著紅燭天真的表情,陳瀟一笑從兜裡掏出十塊錢塞給老婆婆,二人這才並肩向村內走去。
村子鋪了新路,以前的舊土路被平整寬敞的馬路代替,路邊上還裝起了路燈,時不時的有人騎著自行車從這裡來往。幾名小學生背著書包蹦著跳著喊著跑了過去,要不是陳瀟一把攔著紅燭,她已經被那幾個調皮的小鬼撞到了。
紅燭拋給陳瀟一個感謝的眼神,仰起頭喝了口汽水,笑道:「甜的。」
「傻瓜!」陳瀟嘿嘿笑她,看紅燭如此輕鬆的神情,他心裡也放鬆不少,至少她不在糾結擔心見到父母的那一幕。或許她真的想通了,天底下沒有記仇的父母,他們知道失而復得的女兒回來,一定會高興的合不攏嘴。
「鳳兒?」一個帶有濃厚鄉土氣息的聲音從旁邊響起,五十多歲的身材微胖的鄉村婦女半歪著身子探到紅燭眼前,盯著她許久才模稜兩可的試探著她的名字。
紅燭瞪著眼睛看了一會,不禁興奮的叫道:「滿嬸子!」
「哎呀,鳳兒真的是你,哎呀嚇我一跳,遠遠的就看著像卻不敢認,沒想到你還能回來啊,你爸媽知道了該多高興啊!」這個叫滿嬸子的胖女人興奮的拉著紅燭的手絮絮叨叨沒完,她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看了她一會,不禁歎道:「沒變多少,還和以前一樣。不對,比以前更水靈了,哈哈,快快,快回家吧,讓你爸媽也高興高興。」
滿嬸子拉著紅燭滿面激動的朝村子裡走,一路上硬是捨不得剛開她的手,似乎怕稍不留神這個失蹤了許久的丫頭又不見了一樣。陳瀟默默跟在她們後面,聽著這兩人不停說著話,陳瀟覺得有些逗趣,如果這個五十多歲的鄉村女人見到殺手紅燭的話,還會說那番話麼?
「這是你男朋友吧?」走著走著,滿嬸子回頭瞥了一眼陳瀟,扭頭對紅燭說道。
陳瀟本來不在意,一男一女回家來難免會被不知情的誤認為是男女朋友關係。可當聽見紅燭笑呵呵的啊了一聲之後,走在最後的陳瀟險些沒當場趴到地上。
他狠狠衝著紅燭擠眉弄眼一陣,心說我好心陪你回來看父母,你倒好還想拉我做上門女婿不成?
紅燭不理會他的不滿,依舊笑容滿面的對著眼前的胖女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