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孝自己先從牡丹江回清原,肖蘭沒有和他一起回來。陳忠孝走了幾天之後,肖蘭在牡丹江給陳忠孝寫了一封信寄了回來。肖蘭又呆幾天之後,她就從牡丹江回來了。肖蘭在信中告訴了陳忠孝她回家的準確時間。
這天,肖蘭下了火車,陳忠孝沒有來車站接她,肖蘭也不覺得奇怪,但她還是左瞧右看的,幻想著陳忠孝來接她。是啊,陳忠孝對自己沒有那深厚的感情,他的感情都給了他的家人,哪裡有老婆孩子?肖蘭出門多少次,那陳忠孝幾乎都沒有來車站接她,有,也是極少極少的。
肖蘭在信裡特意地告訴陳忠孝,自己到家的準確時間,肖蘭也曾想到,陳忠孝不會接她的,但是,她還是告訴他時間了,免得陳忠孝借口沒有告訴他到家的時間。肖蘭就自己走回了家,也沒捨得坐車回家,車站離家也有幾里地。
這天是星期天,陳忠孝不上班。肖蘭走了很久,到家一看,門鎖著,陳忠孝不知去向。一般的家庭,妻子出門回來,丈夫去接她,並且準備好了飯菜,妻子到家,就可以吃飯休息,肖蘭沒有這個待遇。
天都黑了,陳忠孝才回來,喝得醉熏熏的。陳忠孝見肖蘭在家,他就橫叨叨地說:「啊,你還回來了,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我以為你死到那裡了呢。」
肖蘭見陳忠孝那樣子,聽他說的話,心裡很反感,但她沒有發火。肖蘭看看陳忠孝說:「你上哪去啦?怎麼才回來?」
陳忠孝蠻橫地說:「上哪兒去了?回我姐家了啊,老四從大慶回來了,我去看他了,不行嗎?」肖蘭還是平靜地說:「我沒說不行啊,老四不是常回來嗎?」陳忠孝的語調有點兒和緩地說:「是啊,他上星期天還回來了呢。」
肖蘭忽然想到了什麼就問:「老四幾點到的?」陳忠孝想了一想說:「下午四點到的,我上車站接他的。」
肖蘭心裡很不滿,老四離家不太遠,四五個小時就到,而且他又不是回來的少。我都離家快一個月了,是從千里之外回來的,老四比我晚到三個小時,你可以先上車站把我接回來的,然後你再去接老四也不遲。陳忠孝忽然問肖蘭說:「你啥時到的?」肖蘭不想回答,但她轉念一想還是回答說:「我在信裡不是說了下午一點半到嗎?」
陳忠孝一聽信就大怒道:「你他媽的還提信哪,我正要和你算帳呢。」
肖蘭不高興地說:「你和我算帳?算什麼帳?我欠你什麼?」陳忠孝暴跳起來說:「你他媽的還裝啥糊塗?」肖蘭覺得很奇怪:「我裝糊塗?我裝什麼糊塗了?」陳忠孝叫道:「你,你給我寫了半截信,沒寫完。」
肖蘭一聽覺得很驚訝:「什麼,我給你寫了半截信?我沒有啊。」陳忠孝吼起來:「你媽的,你還不承認?我還和你撒謊嗎?你個王八犢子,你他媽的也太拿我不當回事兒了,你他媽的真是不拿豆包當乾糧,不拿村長當幹部。你太沒把我放在眼裡了,你給我寫半截信來耍我,你他媽的真不是人!」
肖蘭很生氣,陳忠孝連連罵人,淨說謊話,我什麼時候給他寫半截信了?肖蘭看看惱怒中的陳忠孝說:「你嘴巴乾淨點兒,你用尿屎布擦嘴了?你沒媽啊,我沒有給你寫半截信,你說謊。」陳忠孝還是不乾不淨:「我他媽的還和你撒謊?你他媽的不信,你自己看看。」
陳忠孝說著就從自己的衣服兜裡拿出了一封信,把信瓤抽出來,是一張十六裁的白紙上面寫滿了一頁。他把這張紙摔給肖蘭說:「你他媽的自己看看是不是?」肖蘭接過信紙來一看,字是寫滿了一頁,話沒有完,沒有第二頁。
肖蘭把信紙翻過來,背面也一個字沒有。從現象上看來是半截信,可肖蘭的腦海裡沒有這半截信的印象,她記得清清楚楚還有第二頁。
肖蘭說:「這不對,還有一頁,那第二頁上面寫著我回來的準確時間呢,你把第二頁弄哪兒去了?」陳忠孝暴跳如雷:「你個媽的!你就寫了半截信,哪兒有第二張?你還倒打一耙,說我弄丟了,我他媽的壓根兒就沒看到有啥第二張紙,是你在撒謊,你拿我不當人看,你心裡沒我,淨他媽的有你家那些犢子,你要是心裡有我,把我當回事兒,你就不能寫半截信,你他媽的為啥不把我放在眼裡?你為啥耍我?」
肖蘭這時候,反覆地回憶了寫信的情景,自己還不至於糊塗到寫一半就不寫了裝進信封裡,可是,陳忠孝只拿出一頁沒寫完的信,這是怎麼回事呢?
肖蘭實在是想不起來給陳忠孝寫了半截信,她就記得清清楚楚的給他寫了一封完整的信,並且是自己親自去郵局郵寄的。
肖蘭說:「我沒有給你寫半截信,你是誣賴我,我怎麼可能寫半截信呢?」
陳忠孝聽了肖蘭的話,怒不可遏,叫道:「你他媽的放屁,你就是寫了半截信,這是事實,你不是看見了嗎?我就有這半截信,我也不是只拿出半截信,我怎麼是誣賴你?你奶奶的,你還抵賴嗎?」
肖蘭也不示弱,她堅決地說:「我沒有寫過半截信,我也沒七老八十,怎麼能糊塗到這個份上?明明是你搞鬼,找茬干仗的呀。」其實,陳忠孝心裡明白的很,肖蘭是一封完整的信,兩頁,第一頁是滿滿的字,第二頁是寫了多半頁,上面是肖蘭回家的準確時間。可是,陳忠孝就是故意整事,好和肖蘭大干一架,要不,也沒有理由哇。
這是為什麼呢?肖蘭沒有和陳忠孝一起回來,陳忠孝就天天去他的姐姐家,他姐姐陳秀蓮就天天地挑撥教唆陳忠孝,陳忠孝聽之信之,心裡早就憋著火氣,而且,一天比一天地旺盛,這火氣,就等著肖蘭回來發洩。
陳忠孝就想了這麼個辦法,要打得有理似的。陳忠孝聽肖蘭揭穿了他的下作的伎倆和險惡的用心,不覺惱羞成怒,大罵道:「王八犢子,你放屁,我搞啥鬼,找啥茬?就是你他媽的心裡沒我,寫了半截信,你給我老實說,為啥?」
肖蘭反反覆覆地回憶,自己根本就沒有寫半截信,她清楚地記得,自己要回家了,上班的日子快到了,得回家了,雖然肖蘭非常地不願意回家了,回到家裡,沒有別人,只有陳忠孝一人了,兒子已經來到了牡丹江上大學了,回去只好是面對著陳忠孝,她已經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了,特別是單獨和他在一個屋子裡,她覺得陳忠孝沒有一點兒著她喜歡的地方。
在這牡丹江,多好哇,有兒子在,還有兄弟姐妹們在,他們對自己都非常地好,給了自己無限的溫暖和親密。要是自己也能到牡丹江來工作和居住,那可是夢寐以求的好事,但肖蘭知道,這是談何容易。家裡頭沒有一個當政的領導,不,不是沒有領導,而是沒有大領導,沒有說了就能辦任何事情的領導。儘管如此,肖蘭回家了,必行的,她給陳忠孝寫信是自己的決定。
所以,陳忠孝回來的時候,肖蘭就沒有跟他一起回來,大概,陳忠孝對此不滿,但又管不了肖蘭的行動,這,他不就懷恨在心嗎?再者,陳忠孝是十八年裡,不是和肖蘭貌不合,神更離嗎,這樣分析,陳忠孝勢必要和肖蘭打架不可的。
但是,有沒有理由和借口,他都會打架的,這找不找借口也是陳忠孝自己決定的,這次打架,陳忠孝就捏造一個借口的——所謂的半截信。
陳忠孝說著,就走上前來,用手狠狠地揪住肖蘭的下巴殼,兩眼反射出凶光,逼視著肖蘭,非叫肖蘭說出了一二三來不可。肖蘭的下巴殼讓陳忠孝揪的好疼,他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心裡好像對肖蘭充滿了深仇大恨,都融化在力氣上了,他好像要揪掉肖蘭的下巴殼,他要把肖蘭弄死才解心頭之恨。
陳忠孝一邊狠命地揪肖蘭的下巴,一邊凶狠地說道:「你個媽的,你給我說,為啥只給我寫半截信?」肖蘭的下巴被陳忠孝狠狠地揪著,無法說話。
肖蘭越來越想清楚了,就是陳忠孝找茬,自己不在家,陳忠孝更是去他姐姐家了,那還不挑唆他嗎?那陳忠孝還不和自己大吵大鬧嗎?還不找個借口嗎?這有了借口,他打架,不就是有了依據更加理直氣壯了嗎?
肖蘭掙扎著,她用雙手來掰陳忠孝的手,但她掰不動,肖蘭覺得自己是個被凶狠的野狼緊緊咬住的綿羊,我是無辜的,我不招惹狼,但狼也是要吃我的,我就要被吃掉了,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活,我就是要反抗,儘管我的反抗是極其微弱的。肖蘭覺得,陳忠孝是太野蠻了,太狠毒了!
肖蘭見掰不開陳忠孝的老虎鉗子似的魔爪,急中生智,狠命地去咬陳忠孝的手,陳忠孝的手終於被肖蘭咬著了,他也感到了疼痛,他就鬆開了手,肖蘭一下子衝出門外,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