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一年九月下旬的一個中午。陳忠孝沒有回來,肖蘭一個人吃了飯,刷洗碗筷。肖蘭刷完了碗筷,拎著泔水桶到房後去倒。這天的天氣還很好,天高雲淡,艷陽高照,沒有一絲風,氣溫還很高,一般的情況下,九月下旬,氣溫就比較低了,不知今天為什麼,氣溫這麼高。
肖蘭只穿一件單衣,她拎著泔水桶。一邊走一邊看天,看雲,看風景,心裡頭還很愜意。兒子走了,到姐姐他們那裡去,有三家親人在關照,肖蘭心裡很是放心,一點兒的牽掛都沒有。孩子考走了,她的心裡去了一塊石頭,她也輕鬆了不少,不用每天琢磨給孩子做什麼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用那麼操心孩子的學習了。
所以,她的身心還是減輕了不少的負擔,心情也似乎好轉了。今天中午,她一個人做了點兒飯,是做點兒自己可口的飯菜,沒有陳忠孝在眼前,她心情很舒服輕鬆。所以,她出來倒泔水,也不緊不慢的,很隨意。
肖蘭走到了房後的大道旁的壕溝裡,倒了泔水,提桶上了溝沿,無意間抬頭向東看去。突然,肖蘭見一台紅色的小摩托車上,前面坐著陳忠孝,後面馱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穿著茄花色的上衣。摩托車是在肖蘭家東面大道上由北向南駛去,也不知道究竟去哪裡,速度不是很快,否則,肖蘭看不那麼清楚。
肖蘭一動不動地盯著摩托,看個仔細,確實是陳忠孝,而他身後確實坐個女人。肖蘭的心不由得繃緊起來。肖蘭扔下泔水桶就去追趕,但是怎麼能追得上呢?肖蘭看那摩托一直朝南馳去,漸漸地沒了蹤影。
肖蘭又氣又傷心,不管怎麼地,那陳忠孝和自己還過著,他的摩托已經買了一段時間,他從來沒有馱過自己,今天,卻馱了自己不認識的女人,他們要去哪裡?他們要幹什麼?肖蘭無法解答這些問題,她懷著疑慮去上班。
天快黑了的時候,陳忠孝回來了,滿面春風,喜氣洋洋。但是,陳忠孝沒有和肖蘭說話。肖蘭看了一眼陳忠孝說:「幹什麼去了,才回來?」陳忠孝不耐煩地說:「玩去了,你管得著嗎?」肖蘭還是想弄清楚陳忠孝究竟都幹了什麼。肖蘭又問:「你玩了什麼,在哪裡玩的?」
陳忠孝很不耐煩說:「這你管不著。」肖蘭又問:「中午你馱著誰?上哪兒去了,怎麼不到家?」陳忠孝沒有馬上回答,他心裡琢磨,說不說實情?嗯,說,看她怎地?反正也這樣了。肖蘭追問了一句:「你倒是說呀?怎麼,見不得人嗎?」陳忠孝不知羞恥地說:「呵,相好的,到樹林裡快活去了,咋地?」
肖蘭的心不由得又一緊,她很惱怒,她知道,在城南郊外不遠,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樹林,果然不出所料,這陳忠孝去那裡沒幹好事,竟然去和別的女人鬼混,還厚顏無恥地說給她聽。肖蘭不屑地說:「呸,真不知羞恥,虧你還說得出口。」陳忠孝厚著臉皮說:「羞恥?我才不管呢,她比你肉香。」
肖蘭又說:「呸,不要臉,叫人噁心。」陳忠孝更加無恥地說:「我就這樣了,你能咋地?反正現在開放了,這算個啥?不過就離唄。」肖蘭怒沖沖地說:「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是香餑餑嗎?你以為離了你就不能活了嗎?告訴你,你這個沒有人性的畜牲,我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志強的面上,你絲毫不值得留戀,你就等著吧,但不能便宜了你。我要討債,讓你知道誰也不是面做的。」
陳忠孝不屑一顧地說:「那好哇。」陳忠孝現在可不比從前被公安局攆出來時的可憐巴巴的樣子了,他如今是春風得意馬蹄輕,看盡黃花不知愁了。
他工作上一帆風順,錢財上綽綽有餘,**上想入非非,情感上心猿意馬,他還能把肖蘭放在眼裡嗎?
肖蘭呸個一口罵道:「你個王八蛋,現在你可得煙兒抽了,忘了你那可憐的時候,忘了你的諾言,真是蛻化變質了!」陳忠孝滿臉不在乎的神態說:「哼,人不都這樣嗎?哪個男人得意的時候,不都是想吃喝玩樂嗎?我這就不行了嗎?別人能做的,我也做嘛,什麼諾言,那都是放屁的,誰還放在心裡?」
肖蘭看看陳忠孝那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感到噁心,厭惡,她譏諷道:「哼,你現在是意滿志得了,你張狂個什麼?別過了頭,再現眼囉。」陳忠孝說:「不會囉,再說嘛,我也不想那麼遠,那麼多,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日苦興悲。」
說到這裡,陳忠孝不由得想起中午和那個女人逍遙快樂的情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了這條路的,細細地一想,可真是不可思議。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如今都干了,而且,得到了很大的樂趣,快活無比,他還饞饞的,沒有吃夠,還想去幹。
這是陳忠孝的第一次和肖蘭以外的女人媾和,他有錢了,就不想學好了,心裡就想走入那風月場裡去,但他畢竟沒有幹過,他在當警察的時候,雖然也在審問犯人的時候,也得到一些這方面的信息,可是,到了要真格的時候,他卻是手足無措,他不知道去找誰,具體是,不知道去找哪個女人能和他來個風流韻事。
有一次,他和庫裡一個中層幹部張成玄在一起喝酒,兩個人連吃帶喝,來說帶笑,越喝越來勁,越嘮越近乎。這個張成玄做生意,掙了不少錢,當然他就要尋樂子了。他是經常地出入酒店和歌舞廳,哪裡的小姐他都熟悉,他要一進飯店和舞廳,那小姐都和他打招呼,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他有錢,能買來一切。
這個張成玄是個六十來歲的人,但他身高馬大,精神氣十足,一點兒也不比年輕人差。陳忠孝對他有比較深的瞭解,知道他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了。陳忠孝也正想取取經,就有意地往這方面引言。那張成玄也是喜歡談論這些的,他也漸漸明白了陳忠孝的心思,就滔滔不絕地給陳忠孝介紹經驗。最後他說:「咱們男人呢,就是好這口,人活一輩子,不找樂子,那可不是傻瓜加混蛋嗎?尤其是有錢了,更要會樂呀,哈哈哈……」
陳忠孝被他說得心裡癢癢的,他就說:「可是我,我——」,他沒有說出下文來,那張成玄一笑,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給你找。」說著,他起身進到酒店裡屋去。不大工夫,他領個女人出來,走到陳忠孝的面前,說:「這個是苗淑花,交給你了。」陳忠孝看那苗淑花,有個三十多歲,但面容嬌美,舉止風騷,覺得有味道,那女人主動地前搭話。那樣子就很勾魂。
當然,那個女人不是毫無報酬的,他陳忠孝用錢來買快活,滿足**。
他陳忠孝不缺的是錢,和那些有了錢的男人一樣,渾渾噩噩,醉生夢死。當然,他走的還不算遠,只是一種開端,也不是很嚴重。他沒有走過的路,他還不知道那花花世界到底有多詭譎。
肖蘭她不想再說什麼了,好像沒有什麼作用和意義,那個人已經在變質。
陳忠孝也不想說什麼,就進屋睡覺去。肖蘭進了屋,坐在沙發上,把頭枕在沙發背上。
這是個什麼東西!回想這二十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受了多少委屈,流下了多少眼淚,又有多少次忍辱負重,又有多少次寬恕原諒。總是抱著希望,希望他明白過來,希望他能正確地對待人生,正確地對待生活,正確地處理各種關係。
可他總是讓我失望,有多少次希望就有多少次失望。希望成了幻想,希望成了泡影,連他大哥都說他愚蠢。可是我呢,總是對頭蠢驢抱有幻想,看來我是多麼天真,多麼幼稚,多麼善良,多麼可笑,又是多麼愚蠢。
只有我的家,只有我,才真正地愛護他,關心他,照顧他。他得重病時,是我,是我的家,給他看病,日夜守護著他;在他遭到陷害走投無路時,又是我,同情他,安慰他,體貼他。那時他說:「我完了,你帶著孩子,和我離婚吧。」
說得那麼可憐,我沒有絲毫的動搖,和他同舟共濟,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他感激地說:「我真幸福,有你這麼個好妻子,我以後要多幹點兒活,不發脾氣,好好地待你。」在上糧庫之前,他還保證,「我不會變壞」「我不會忘了你們」「我忘了你們不得好死」,可是現在,他的情況好了,他就這樣對我,天良喪盡。
他吃喝嫖賭,樣樣都干,這怎麼能不叫人傷心,怎麼能不叫人斷腸!老天,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不公平?為什麼有人會忘恩負義?為什麼好人不得好報?我只是悲傷嗎?我只是流淚嗎?不,怎麼辦?我應該清醒,我應該堅強,我應該面對現實,迎著風雨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