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中午,陳忠孝回來了,進門就喊:「有沒有飯?好幾天沒吃好飯了,都要餓死了!」肖蘭有氣無力地說:「沒有,我都起不來,做不了。」陳忠孝不耐煩地說:「咋還沒好?起不來做不了,沒要死啊?你咋沒餓死呢?你咋沒病死呢?」肖蘭氣得說不出來話了:「你——」
陳忠孝氣呼呼地說:「你什麼你!真倒霉,忙乎我姐家好幾天,總算辦完了。尋思回家吃點喝點,睡睡覺,休息休息,結果啥也沒有,就有個病老婆,真他媽的倒霉,不如不回來了!」肖蘭很生氣又很氣憤說:「你陳忠孝是個人不?」陳忠孝大怒:「咋啦,你罵我?」肖蘭抬高了嗓門說:「我一連病了好幾天,下不了地上不了班,你好幾天不回來,回來連問都不問,還說七道八的,你是個什麼東西?」陳忠孝一下子就炸了說:「噢,我姐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當弟弟的就不該管管,安慰安慰嗎?有事兒我就不該跑跑嗎?誰像你個不懂人味的連看都不去看看,你還叫人嗎?」
肖蘭氣憤地說:「你看我都病成這樣能去嗎?」陳忠孝叫道:「你就要死了嗎?」肖蘭反駁地說:「我病得輕嗎?非得死才重嗎?你姐家出事兒,我也沒不讓你管,可你回來也不能和我找茬呀。我病成這樣,不該問問管管嗎?」
陳忠孝又叫喊:「你這病和她家死人比又算得了什麼?」
肖蘭更加氣憤地說:「那倒不比她家死人重要,但也該管管啊。不管怎麼地,我不是沒有死嗎?哼,即使是我死了,你又能怎麼樣呢?」肖蘭說完,用眼睛緊緊地盯著陳忠孝。陳忠孝用鼻子哼了一,滿臉的陰沉無晴。
肖蘭又氣憤地說:「她家的事兒,這三四天了,你也都幫辦好了,那我這病也該管管吧?你回來問都不問,我也沒挑,你反而怪起我來,你也太絕情了吧?」陳忠孝大叫:「放屁!我姐家出了人命,我不管誰管?這路子,我熟;法,我懂;人,我更熟。我去辦就能多得點兒錢,別人能行嗎?你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時常有病,我也不知道你咋回事兒。」
肖蘭冷笑道:「你不知道嗎?你怎麼對待我的還不清楚嗎?沒死就不錯了!」陳忠孝蠻橫地說:「放屁!我對你咋地啦?」肖蘭大聲地說:「你裝什麼糊塗?三天打兩天鬧的。」陳忠孝冷冰冰地說:「咳,那是你自己找的,你不好,就該對你這樣。」肖蘭氣得不得了說:「我怎麼不好了?」
陳忠孝冷笑地說:「嘿——你也別裝糊塗。」肖蘭冷笑著說:「我覺得不錯了!」陳忠孝譏諷地說:「你是老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不錯,什麼不錯?真不錯的話,我家人為啥不滿意你?為什麼我一回去就罵我完犢子?」肖蘭也譏諷地說:「你家呀,是老鴰落到豬身上,看到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就知道挑唆你和我干仗。」陳忠孝怒道:「你他媽的別胡說八道!」
肖蘭又說:「我胡說嗎?你是被他們挑唆過去了,所以總以為我什麼都不好,什麼都不對,你哪,也是身在這兒,心在那兒。」陳忠孝突然上前拽起肖蘭按在炕沿上就打:「你個媽的,我打死你,叫你胡說八道,歪屄不上線兒。」肖蘭沒有想到陳忠孝會來打她,她本來就病得十分虛弱的身子就夠嗆了,怎麼能禁得起他的毒打?
肖蘭掙扎著,可是毫無力氣,眼瞅著吃虧,她又氣又悲。肖蘭沒有一點兒反抗的力氣,那陳忠孝可是得手了,他的心裡,此刻充滿了對肖蘭的怨氣和仇恨,他的耳邊還響起了他姐姐陳秀蓮的哭叫聲:「陳老三,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老婆就不來看看安慰安慰,這他媽的也太不像話了。你他媽的也是個完犢子,癟犢子,連個老婆都管不了,窩囊廢!」
姐姐的話,在陳忠孝看來,那就是真理,那就是鋼刀,戳在他的心上,他無話可說,只好低聲下去地陪不是:「肖蘭不是不來看你,她的的確確是有病了,病的很重,起不來炕了,要不,我也就把她薅來了,真對不起,姐,你大人大量。」
陳秀蓮不依不饒:「你別他媽的放屁,有啥病,都是你折柳子,你個完犢子,別他媽的來騙我。」陳忠孝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姐,我不騙你,我要是騙你,我出門讓車軋死,像小飛似的。」陳秀蓮一聽這「被車軋死,像小飛似的」一句,覺得非常刺耳,她更加哭鬧著:「放你媽拉個屁,你他媽的擠兌我呢,你給我回家去,收拾收拾你那破老婆!」
陳忠孝聽了姐姐的話,彷彿得到了聖旨一般,他連連地說道:「是是,姐,我一定收拾她,給你出氣解恨。」陳忠孝想到了這些,他都不看看肖蘭那蒼白的面容,就是輪起手來,狠狠地大打出手,他左右開弓地搧肖蘭的大嘴巴子,不大工夫,肖蘭的臉就腫起來了,而且,嘴邊也出了血。
肖蘭的心裡,真是又氣又悲又急,她想和陳忠孝拚命,但她被陳忠孝騎著,陳忠孝一手按著肖蘭,一手在打她,肖蘭動彈不了,她就想喊叫,但她嗓子都叫不出多大的動靜,就像是臨死的小羊羔在悲鳴,那聲音,極其微弱和嘶啞。陳忠孝這頓打肖蘭,他見肖蘭沒有了反抗的力氣,越打越加大了力度,他猙獰著面目,狂笑著:「好,好哇,打得痛快,可給我姐出氣了,可解我的心頭之恨了!哈哈哈……」
肖蘭在有病時不但得不到陳忠孝的照顧和安慰,反而遭到他的毒打,可是他在有病的時候,肖蘭卻是怎麼樣地對待他的呢?肖蘭的眼前宛如電影鏡頭似的閃現著自己照顧安慰他的畫面,這是多麼鮮明的反差啊。
也不知道陳忠孝打了多久,他可能打累了,手下就怠慢了下來。肖蘭的心裡逐漸地升騰起一股力量,她掙扎著罵道:「陳忠孝,你個野獸,不得好死!」她的聲音很微弱,但很堅定。就在這個時候,尹淑芬進來了,她趕緊上前去拽陳忠孝,生氣地說:「姨父,你這是幹啥?肖老師病著呢。」陳忠孝蠻橫地說:「幹啥?不用你管,她歪屄不上線兒,我不打她?」肖蘭氣得不得了,但她重病虛脫的身子能有多大的承受力和反抗力?肖蘭大叫:「誰歪了,我說的是真話。」陳忠孝也大叫:「放屁!」尹淑芬她怎麼能拽動像野獸一般的陳忠孝?她怕肖蘭被打壞了,她就趴在肖蘭身上,陳忠孝不得不鬆手。尹淑芬把肖蘭扶到炕頭,肖蘭就靠著牆坐著,她被折騰得氣喘噓噓。尹淑芬實在覺得氣不公,她也是見肖蘭重病在身,丈夫不但不聞不問反而謾罵毒打,也是著實可憐!尹淑芬看看肖蘭又看看陳忠孝說:「姨父,肖老師這幾天真的病得不輕,你不該打她,再說她啥樣人我還不清楚嗎?老實巴交的。」
陳忠孝聽尹淑芬在譴責他就不高興了說:「哪有你說話的地方?」尹淑芬沒有生氣,她侃侃而談:「姨父,我倒不是亂說的,我當晚輩的,勸勸你老人家還不行嗎?你老人家別生氣嘛,你老人家海量,不和我這小輩計較。再說,我也沒拿姨父你當外人哪,要是外人我還不管了呢,我圖個啥呀?」
陳忠孝聽了尹淑芬軟中帶硬的話,也就收斂了一些:「哼!」尹淑芬繼續說道:「這幾天都是我來照顧肖老師和小強的。我知道你忙有事兒,我也知道肖老師也確實病的厲害。」肖蘭聽到這裡,心裡又氣又悲說:「我死活和人家有什麼關係?」陳忠孝氣沖沖地說:「放屁!」尹淑芬又說:「我也知道姨父姐家出大事了,你忙不過來,要不,怎麼能好幾天不回來看看?你要是不忙的話,也會照顧肖老師的嘛。」
肖蘭瞪了陳忠孝一眼說:「哼,他呀,可不像我照顧他有病那樣。」陳忠孝怒道:「放屁!我有病你照顧不應該嗎?你不是我老婆嗎?」肖蘭聽了,覺得太不公平了,這理,在陳忠孝看來,又都是他的,一切又都是圍繞他轉的。
別人的身份是在那兒,別人應當對他如何如何,他理所應當地承受別人對他怎麼樣,說得切題點兒,就是肖蘭對他的關心照顧,那是應當應分。反過來,他不好好地對待肖蘭,那也是理所當然,那是肖蘭不好,自食其果!肖蘭氣憤地說:「你有病,我是你老婆,我應該照顧你,反過來呢,你是我丈夫,你就不應該照顧我嗎?」陳忠孝又說:「我嘛,就那年得一場大病,讓你照顧了,這可成天掛在嘴上。放心,以後我有病也不用你照顧了,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管。」尹淑芬看看陳忠孝說:「姨父——」肖蘭呸了一口說:「話可別說絕了,往後啊,那可沒準。」陳忠孝一甩手說:「不用你,放心。」現在,陳忠孝沒有三災八難,他又揚興起來了,等到他有什麼不測了,他又要求於人,又要有求於人!陳忠孝,就是這麼個不要臉的貨色!
肖蘭很傷心地說:「你有病,我是怎麼對待你的,反過來了,就不行了,這真叫人傷心哪!」陳忠孝倒沒有什麼感慨,他聳聳肩膀,走到床前,一下子倒了下來,想去呼呼大睡!因為,這幾天,他為自己的姐姐忙乎得沒日沒夜,現在,困乏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