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蘭的刀口很是鑽心一般地疼痛,本來,手術了就很疼,疼得肖蘭坐臥不寧,飯也吃不下,已經很痛苦了,那作為丈夫的陳忠孝,是該好好地安慰一下,也該好好地照顧一下痛苦中的妻子。可是,陳忠孝不僅不如此,還逼著肖蘭去刷碗,肖蘭由於疼痛,拒絕了陳忠孝的無理要求,陳忠孝本應悔改,他卻變本加厲,竟然和肖蘭大吵大鬧,還凶狠地去捅肖蘭的刀口,真是令人髮指!
郝二姐的「傷心「兩字,更勾起了肖蘭的心靈疼痛。自從和陳忠孝共同生活以來,肖蘭是那麼關懷體貼陳忠孝,尤其是陳忠孝三災八難的時候,肖蘭更是百般地溫柔,萬般地關愛,風雨同舟,榮辱與共,可是,陳忠孝都沒有一點一滴的回報!今天,就因為個刷碗的小事,陳忠孝竟然如此相待,真是叫肖蘭傷心不已!
肖蘭的腦海裡面開始了往事的回憶。
十三年前的盛夏伏天,一連半個月沒下雨,這天中午,天悶熱悶熱的,一絲風也沒有。院子裡的花兒都耷拉了葉子,狗也熱得吐出了舌頭呼呼直喘。
這是一九七七年,肖蘭二十七歲,陳忠孝二十八歲,強兒四歲。強兒在學校的托兒所裡,肖蘭的母親劉志斌躺在炕上,熱得直搧扇子,還是覺得熱得不得了,汗還是呼呼地直往外冒。
肖蘭一邊忙乎做飯一邊擦汗。做飯的熱氣不斷地升騰,那一股股地熱氣,更使人汗流浹背,熱得無法形容。肖蘭忙乎了一陣子,進到了裡屋。劉志斌喘了口氣說:「蘭子,這天可太熱了,叫人透不過氣來。」肖蘭又擦了把汗說:「可不是?媽,天太熱了。」劉志斌坐起身來,不停地擦汗,她看看肖蘭又說:「忠孝幾天沒回來了?」
肖蘭擦著汗,想了想說:「媽,三天了。」劉志斌又說:「這幾天他們太忙了,不知熱得咋樣?」肖蘭又擦把汗說:「誰知道呢?」劉志斌繼續搧著扇子說:「蘭子,你把忠孝那件白色上衣找出來。」肖蘭覺得很奇怪問:「哪件白上衣?幹啥?」劉志斌歎氣說:「哎,就是我給他買的,麻線的。你給他送去,天太熱,那麻線的涼快。」肖蘭答應一聲。
肖蘭走到裡屋的小櫃前,從衣櫃裡找出來陳忠孝的白上衣,看看上面有幾道褶兒,沒法穿了。肖蘭用水噴好,又用電熨斗熨平了,一邊忙碌著一邊直擦汗。肖蘭忙乎了一陣子,弄好了就說:「媽,我去了。」劉志斌問肖蘭:「哎,直接上班哪?」肖蘭想了想說:「啊,挺遠的,天又熱,我還得走去,就不回來了。」
天可太熱了,肖蘭一邊走一邊擦汗。這太陽就像是個大火盆,都要把人烤焦了,這時候,誰還願意出來在外邊走哇,都恨不得鑽到冰窖裡涼快去。肖蘭好不容易走到了公安局,一進門就看見陳忠孝在打乒乓球,屋裡還有幾個同事。他們見肖蘭來了都和她打招呼。
其中一個叫周貴的說:「三哥,三嫂來了。」陳忠孝依然打球。公安局唯一的女民警余英蘭見是肖蘭就說:「三嫂,幹啥來了?」肖蘭又擦汗:「天太熱,給你三哥送涼快衣服來了。」余英蘭看看陳忠孝說:「三哥,別打了,三嫂給你送衣服來了。」陳忠孝看看肖蘭說:「送啥衣服?」
肖蘭舉著衣服說:「天太熱了,媽讓我把這件麻線衣服送來,穿上它能涼快不少。」肖蘭說著就把衣服打開了,遞給陳忠孝。陳忠孝不接,不屑地說:「這破衣服我不稀罕穿,稀罕穿我自己不會找?還用你送?」
肖蘭頂著烈日炎炎似火燒的太陽來給他送來,也可以說有孟姜女千里送寒衣的味道吧,更何況是肖蘭的老母親的授意!可是沒有想到陳忠孝是如此冷漠的態度!
肖蘭氣得說不出話來:「你——」屋裡的幾個人都批評起陳忠孝。張太延說:「老三,你這是啥話?這大晌午人家頂著太陽像火烤似的,給你送衣服,你咋這態度?」余英蘭也看不過去了說:「三哥,你可真是的。」肖蘭又氣又傷心:「這幾天你不回家,忙,我媽看太熱了,叫我把這涼快衣服給你送來,我還現給你熨平的。你怎麼這麼不懂人味兒?」
陳忠孝不屑地說:「哼,啥破衣服?」余英蘭拿過衣服看看說:「這不挺好嗎?還是麻線的呢。三嫂,是你給三哥買的吧?」肖蘭搖搖頭說:「不,是我媽買的。」余英蘭勸說道:「這可是老太太的一片心哪!三哥,你可太不該了!」小李翹起了大拇指說:「三哥,你可真有福啊。老婆疼還不算,還有老丈母娘更疼,多好!」
小周羨慕地說:「是啊,我老婆咋沒來呢,看看人家陳三嫂可真疼人哪,真叫我羨慕啊。」陳忠孝氣沖沖地說:「哼,她疼我?誰知道她來幹啥來了?說不定是來偵察一番呢。」肖蘭聽了陳忠孝的話又驚又氣:「你——」
趙炎看了看陳忠孝說:「我說三哥,你可太那啥了。」余英蘭也急忙說:「三哥,你這話太叫人傷心了,人家好心好意地給你送衣服,你憑什麼說人家偵察你?偵察你什麼,你有啥讓人偵察的?」陳忠孝冷冰冰地說:「我不是三天沒回家嗎?」
肖蘭氣憤地說:「你——我要是偵察你,還用以送衣服為理由嗎?就是我來找你的又有什麼不行的嗎?可是我真不是,我知道你們忙,沒工夫回家。」
小周又說:「三哥,咱們忙也是忙點兒,可也不致於回不了家呀。三嫂要是來偵察你,也用不著找個借口。看來,她真的不是來找你的,是來給你送衣服的。你也太多心了。」
陳忠孝還是氣沖沖地哼了一聲。余英蘭不客氣地說:「三哥,這是你不對。」
小周看看肖蘭,肖蘭熱得還直擦汗,臉色很不好看,小周明白,這是陳忠孝沒給好臉,沒有好話,使這個肖老師傷心了,唉,這是個多麼好的妻子啊,這陳忠孝真是太不識抬舉了!
小周說:「三哥,你太不對了,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三嫂呢?人家的一片好心,你怎麼能當成了驢肝肺?說不過去,太說不過去了!」余英蘭又說:「是啊是啊,三嫂多好哇,三哥,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香玉喲,白瞎三嫂對你的一片心了!」張太延說:「老三,趕快改變態度,向肖老師道歉。」
陳忠孝沒有說話,他既不再說難聽的也不道歉。肖蘭覺得很委屈,好心不得好報,真是碰到白眼狼了!肖蘭滿腹不高興地說:「算了,我和我媽多餘。好心換來了驢肝肺,算我白跑了一趟。不稀罕,我拿回去。」
肖蘭強把眼淚嚥下,衝出門去。肖蘭走後,大家還是都說陳忠孝。肖蘭走出公安局的大門外,眼淚紛紛流下:「這個冤家,就是這樣令人傷心!唉,這幾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肖蘭走在去學校的路上,那太陽如火,烤得整個空間猶如一個大大的悶罐,一點兒風都沒有,可是這對肖蘭來說,都不在思維意識裡了,她的心裡一直就這麼傷心著,心裡的悲痛,都把這火烤的空間熄火了。肖蘭悲悲切切地走著,前面一輛汽車衝了過來,猛地在肖蘭的面前停住了,肖蘭這才清醒過來。司機下來了,他看看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想要發火,他沒好氣地說:「你這個人咋走路呢,啥也不看,要不是——」肖蘭聽到這裡,抬頭看司機,這司機一看,這個女子滿臉的淚痕,就不再責備下去了,他換了一種和藹的語調說:「這位大姐,你怎麼了,怎麼流淚了?這麼大的熱天,你還出來幹啥?」肖蘭正在悲傷,見到這個司機,他的語調那麼和氣,還充滿了關切。
肖蘭感到一陣慰藉,她看看司機,這個司機大概有個二十多歲,高大的個子,俊秀的面容,她感到親切,她猛然地醒悟到剛才那是多麼驚險的一幕,要不是司機剎住了車,自己可能就被撞上了,想到這裡,她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司機同志,我沒注意,只顧——啊,只顧低頭走道了。」
司機聽了這女子的聲音如此地悅耳,雖然語調裡還夾雜著一種悲傷,但可是令人心動神搖,他再看看,發現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雖然淚眼迷濛,但也掩蓋不了她那蒙娜麗莎的美貌。司機越發憐恤起來:「大姐,你去哪裡,我送你吧,天可是太熱了。」肖蘭她怎麼能讓一個陌生人來送自己呢?況且,差點兒撞到人家的車上,肖蘭甜甜地一笑,說:「不用了,多謝你了,你不怪我,我就感激了。」司機見肖蘭不肯上車,就揮揮手上車走了。肖蘭望著漸漸遠去的汽車,心裡說:這個司機男人,多好哇,可是我的男人卻是那麼冷酷凶狠,命嗎?可惜的是,我卻沒有遇到這麼好的男人,想他肯定是對妻子非常好的人,我要是有這樣的丈夫該是多麼好哇,唉,可惜,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