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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 (234)夜半哭聲 文 / 紫菱幽蘭

    火車終於加快了速度,越跑越遠,肖海、肖蘭他們只好轉身回來。他們回到了站上,送行的人們已經離去,只有姜二哥還在,他在等肖蘭他們回來把他們送回家。肖蘭仔細一看,陳忠孝不知去向。肖蘭抱著強兒,上了馬車,齊霸歪也和兩個孩子上了馬車。肖海騎自行車回單位上班。

    到了家,肖蘭沒讓姜二哥走,留他吃了晚飯後回去。肖蘭把屋裡屋外簡單地收拾一下。母親和弟弟走了,肖蘭覺得空蕩蕩地,強兒也直找姥姥和小舅,肖蘭就哄他玩。

    那陳忠孝等火車一開走,他也就轉身騎自行車走了,他一口氣跑到他家。

    他的父親、妹妹、弟弟都在。陳忠孝一進門,陳秀梅就問:「三哥,都走了?」

    陳忠孝點頭說:「嗯,都走了。」陳父咧開厚厚的嘴巴說:「都走了,好哇,這回你可是清靜多了,就你們三口人啦。」

    陳忠孝還沒說話,那陳忠禮就問:「房子、東西,都給你留下了?」陳忠孝說:「是,他哥拿去兩樣,其他的都留下了。」陳父樂呵呵地說:「好好,我三兒子又得房子又得東西,太好了!」陳忠禮也很高興說:「他們都走了,你擎受了,這叫什麼——」陳忠禮說不上來了,他苦苦地想:「那話咋說了?」

    陳秀梅不屑一顧,說:「那話叫做『老鴰站了鳳凰窩』,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真笨!」陳忠禮一拍大腿說:「對對,就是這句話。」陳父摸摸大背頭說:「這可是個大好事,雖說是公房,也是不易住上,家裡沒啥好東西,過日子也不用買啥了,太好了,來,咱們爺幾個喝幾盅,慶賀慶賀!」於是,這幾個壞東西就喝起來。

    直到晚上十點多鐘,陳忠孝才回家。肖蘭見陳忠孝才回來,沒有搭理他,肖蘭心裡說:母親他們走了,我也沒忌諱了,不勒你!強兒已經睡著了。陳忠孝一頭攮到炕上就睡去。

    肖蘭睡不著,她的心裡在翻騰,看看屋裡再沒有了母親和弟弟的身影,空落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心裡難過極了,眼淚直瀉下來。在流淚嗎?我不僅眼在流淚,我的心也在流淚,甚至,甚至在流血呀!媽媽呀,我對不起你啊,我沒有給你帶來什麼幸福,也沒有帶來什麼快樂,只有給你增添煩惱,只有給你帶來罪受。

    可是你,從來沒有埋怨過我一句,總是那麼體諒我,疼愛我,你不僅對我如此,就是對他,一個沒有人味的東西也是如此。儘管他給你增添多麼大的煩惱,在你面前表現得那麼生性,那麼冷酷,那麼蠻橫,那麼無情無義,你也沒有怨過一聲,你也沒有斥責過一次。

    你對他那麼寬厚,那麼仁慈,那麼疼愛,無論他對你如何,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兒女。你不要求於人,總是施愛於人,你體現了偉大的母愛,你是自我犧牲的母愛!你對我,是多麼地疼愛,哪怕我有了一點點的病症,你都急得要命,你都想盡一切辦法使我好轉。

    你總是安慰我,用那顆慈祥的母愛溫暖了我的心,使我在萬般的苦痛之中得到了慰藉,增長了勇氣。如今,你離我而去,我變得孤苦伶仃,沒有了慰藉,沒有了依靠。我的苦海是無邊的,我好孤苦啊。

    在你即將離去的時候,我沒有錢,連一點兒錢都沒有了,沒有給你買點兒好吃的好喝的。你在憂愁困苦中過了大半輩子,你就在我這個女兒身邊,就在即將離開生活多年的老屋時,喝著沒有一絲油星兒的土豆湯!我真後悔呀,我怎麼那麼愚蠢,我怎麼就沒有借點兒錢買點兒豆油?買點兒好吃的?

    你是在和老屋訣別啊,這件事不管多少年後,或是你健在,或是你故去,只要我想起來,我都會撕心列肺,痛斷肝腸!我是多麼地不孝順,我是多麼地愚昧!媽媽,不求你原諒,但願愚笨的我不再愚蠢。我知道,那裡的時機還不夠成熟,那裡條件還不夠完善。可你為了別人,為了我,你捨棄了老屋的一切,寧可自己去受苦。你是毫無所取無私奉獻!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剩下的我,再也不會見到你的身影,再也不會聽到你的聲音,再也不會得到你的安慰。只有我自己,面對那些傷害我的人,防著睡在身邊的定時炸彈。我的生存好艱難,好沉重,好壓抑呀。

    可是我不能倒下,我在黑茫茫霧沉沉中掙扎,我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媽媽,我慈祥善良的母親,我好想好想你呀,媽媽!還有我那小弟呀。小弟,你是那麼懂事,你是那麼成熟,你是那麼大度,你是那麼善良,你是那麼聰穎,你是那麼能幹,你是那麼堅強!你的形象,使母親的形象更加豐滿,你和母親構成了人類正直與善良的完美無缺!媽媽呀,小弟啊,我好想你們啊!

    肖蘭想著,哭著,禁不住哭出聲了,最後竟然嚎啕起來。陳忠孝聽見哭聲,忽地轉過身來,見肖蘭如此悲傷,不由得大怒。他一猛身坐起橫道:「三更半夜的,嚎的什麼喪?」肖蘭繼續哭著一點兒也不理他。

    陳忠孝接著說:「啊,你難過了,你媽走了,你弟弟走了。哈哈哈,好極了!你捨不得呀,你跟去呀,在這哭有什麼用?你媽只不過是走了,又不是死了呀,你嚎的什麼喪呀,啊——哈哈哈」肖蘭聽到這兒,止住了哭聲,怒不可遏:「你住嘴!你還是有點兒人味兒沒有?你個畜牲!哼,你詛咒我媽嗎?我媽可健在,你媽可死了呢。」陳忠孝聽了他媽死的話,不由得氣沖丹田,猛地撲向了肖蘭,罵道:「**,你說什麼?」

    肖蘭也迎之不懼:「哼,說什麼,不是你逼我說出來的嗎?我媽她心眼好沒做損,所以她健康長壽,連她走,老天爺都被感動了。你看今天天氣多晴朗多暖和!老天爺也有眼睛啊,讓做損的早死去了。」

    陳忠孝怒氣衝天撲上來打肖蘭:「操你祖宗,我打死你!」肖蘭就和他撕巴起來了,母親和弟弟走了,沒有了後顧之憂,怕什麼?打就打,罵就罵,能怎麼地呀!肖蘭的嘴裡也不閒著:「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個沒有人味的野獸!我媽只帶了那麼點兒東西剩下的都給了你,你卻這樣回報她,你個千刀萬剮的,不得好死!」

    陳忠孝冷笑起來:「嘿,給我?我不領情,有能耐都帶走啊。」肖蘭怒斥他:「你不是人,你是披著人皮的狼!」肖蘭和陳忠孝邊打邊吵,強兒被吵醒了,嚇得大哭。這天晚上,肖蘭和陳忠孝以及強兒在大炕住了,肖蘭見強兒哭了,就掙脫出來,上前一把抱起了強兒。

    肖蘭把強兒抱到東面的小炕上,說:「強兒,你別害怕,你在這小炕上呆著,我去和那個畜生算賬。你千萬聽媽的話,不要害怕,這裡安全。你也別哭了。你呆一會兒,能睡就睡。」強兒聽了媽媽的話,哭聲小多了,他哽咽著說:「媽媽,我不害怕了,我心裡難過。」肖蘭把孩子安排好,就回到南面的大炕這邊來了。

    強兒在小炕上,他心裡還是難過,他心裡想,爸爸媽媽為什麼老是吵架打起來?人家的爸爸媽媽怎麼不這樣呢?有一天,在托兒所,強兒蔫蔫巴巴地,也沒有淘氣,兩個保姆很奇怪,問強兒怎麼地了,強兒沒有說。保姆也就猜到了幾分,陳忠孝也送過強兒,保姆對他的印象,就覺得他的脾氣很不好。

    保姆沒有時間多管強兒,這時候,小新子和小玲子都過來了。小新子問:「小強子,你怎麼不高高興興呢?」強兒沒有說話,小玲子也說:「是啊是啊,你怎麼不玩了?」強兒看看他們倆,忽然問:「你們的爸爸媽媽打架嗎?」兩個孩子都搖搖頭,強兒聽了,說:「可我爸我媽老打架,我爸可凶了,我都害怕,他們一打架,我就難過。」強兒想起來了這件事,還是哭著。

    肖蘭對陳忠孝說:「牲口,你說,你為什麼老這樣,不好好地過,你到底想怎麼地?過不過了,你今天說個明明白白的。」陳忠孝不屑地看了肖蘭一眼,說道:「我可沒想不過,我也不想別的,我就想你和我們家好,聽我們家的擺弄。就這個,你不服,我就和你打架。」

    肖蘭一聽,更加氣憤,她走上前撲向了陳忠孝,罵道:「畜生,你就有你家那幫人兒,別人誰也沒有,你個沒有人味的東西,我和你拚命,我就不屈服你們,你怎麼地?」陳忠孝聽肖蘭這麼回答他,也不由得怒氣衝天,叫道:「好,你媽的,那我就和打,我今日和你打個你死我活!我沒有別的,我就這一條,你做不到,咱們就打著過!」兩人又重新地廝打起來。

    於是,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吵罵聲,撕打聲,哭叫聲響成一片。這幾種聲音混合成一曲歐亞噪雜的交響樂。這樂曲,是那麼難聽,又是那麼暴戾,那麼淒慘,那麼森人!夜呀,沉沉,茫茫,漫漫,何時才能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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