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日。肖海和肖華把要帶走的東西收拾捆綁。劉志斌說的帶的東西,就是一對木頭箱子,一個木頭碗架。這對木頭箱子不太大,就是五六十年代的產物。
原來,家裡很窮,什麼傢俱也沒有,東西都用紙殼箱子裝著。後來,家境剛剛有些好轉,劉志斌就買了這對箱子。這對箱子,三面是黑色的,一面是有圖案的。那圖案,是淡黃色的底兒,上面是花和綠葉。花是正在盛開的荷花,是粉色的,不濃不淡;那葉子,便是綠色的,是翠綠翠綠的。整個畫面是色彩鮮艷,生機盎然,給人以心曠神怡之感。
當初,劉志斌是看好了這對箱子,圖案劉志斌很喜歡,她是個愛花愛美的人,可她的一生是淒慘悲切,貧困艱難,這箱子上的美麗圖案,大概就是她對美好生活渴望的寄托吧。劉志斌買的時候,這對箱子是舊的,兩隻箱子一共才花了二十八元,錢多的她也買不起。
這對箱子,劉志斌非常喜愛,所以,她要帶走,更何況到牡丹江她也得裝東西。想買新的沒有那麼多錢,郵箱子的費用總比買新的少得多。那個碗架子,是肖華學做木匠活後,自己打造的,這是肖華的心愛之物,他也要帶走,這是自己學手藝的最好的紀念,況且到那邊也得用。
在肖海和肖華要捆綁這兩樣傢俱的時候,劉志斌把她和肖華的衣服都挑選好,太不好的就不要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的衣服,最好的是劉志斌有一件黑色的大絨上衣,那還是肖香給她買的布料,她自己用手針縫製的,很精緻,劉志斌的女紅活是很傑出的。
劉志斌挑選完後,就把衣服裝進兩個箱子裡,一年四季的,娘倆的衣服也就把兩隻箱子裝滿了。肖海和肖華收拾停當,就拿這點兒東西,其他的劉志斌都給留下了。肖華對母親說:「媽,我打聽了,有火車票郵便宜,那就等明天咱們走時再郵吧。」劉志斌點點頭說:「行。」
劉志斌見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她就拄著手杖屋裡屋外地走,一邊走一邊瞧。
家裡多少年來,就很窮,後來,孩子們逐漸地有了工作,情況好多了,但也是剛剛過上了小康生活,解決了溫飽,至於寬裕,那還說不上。
儘管如此,過日子的一般必需品還是有的,當然,這不是上等生活的物品,只是一般平頭百姓的較低的生活物品。劉志斌走在屋裡,屋裡主要的有什麼呢?
有一張長方形的桌子,桌子長有兩米,寬有六十公分,桌面厚度有一寸半,是一張很特殊的桌子,大概有些年頭了。屋子裡還有張飯桌,一米見方,是炕桌,橘黃色,是肖海結婚那時打造的,到現在已有十年之久。
屋地上有兩個凳子,高有八十公分,凳面也就是寬十五公分,長三十公分,一個凳子是橘黃色的,和飯桌是同時打造的。另一個是灰黑色的,具體年代不可考證。外地,除了鍋之外,就是碗盤、瓢盆之類的物品,還有幾口缸。
兩口大缸,一口紫紅色,一口灰綠色,一口是冬天醃酸菜用的,一口是臨時裝點兒什麼或是裝點兒糧食。還有兩口將近一米高的小缸,都是灰綠色的,是裝水用的。外地還有幾個罈子,大小不一,除了紫紅色,就是灰綠色,是用來醃鹹菜或裝點兒什麼東西用的。
劉志斌走到屋外,有個土倉房,裡面有柴火、絆子、還有煤。倉房裡還有些木板子,可以打傢俱。倉房裡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就是日常用具,什麼鐵鍬、四齒撓子、簸箕之類的東西。院子裡有兩根木頭,那是肖海挖的廢電線桿子,可以用來打傢俱的。還有一些物品,就不必一一地詳明瞭。總之,過日子的東西一樣也不缺。
劉志斌都看完之後,心裡頭是浮想聯翩,這些東西,都是多少年來置辦的,它們伴隨著全家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艱辛歲月,而今,就要離它們遠去了,真是有些留戀。劉志斌站在院子裡,抬頭看看房子。
這房子,不是從嘉薩縣城搬到清原鎮的住房,這房子是後換的。當初,肖海要結婚,劉志斌是很明智的,她讓肖海婚後自己過,雖說她是個傳統女性又是個慈愛有加的母親,滿心願意大家在一起過。
肖海是個孝順之人,他不顧女友及其家的阻攔,說什麼也不出去過。在這樣的決策下,就得換房子,因為當時的房子只有一鋪炕。肖海有些活動能力,經過一番周折,一共是換了四家),終於換成了大小兩鋪炕的這個老屋。
雖然是這房子只有一點兒二五的大小,並不寬敞,但是,平頭百姓能有這樣的房子也就不錯了,那時的清原還沒有樓房。房子,無論什麼時代,無論是大到北京,小到鄉鎮,對於小小的百姓來說,都是頭等大事,都是很困難的,不知道人們為此傷了多大的腦筋,花費了多少精力,破費了多少錢財,想方設法地得到它,否則的話,去哪裡安身?
這房子雖然還是公房,可來之不易呀。在這裡,住了十年左右,而今就要離他而去,未免惆悵失落!劉志斌看了這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真是感慨萬千!唉,這些東西,有的是拿不走,有的是拿不了,有的是不想拿。都留給蘭兒吧,還有那海兒。
劉志斌想起陳忠孝的劣跡,心裡就很憋屈,就他那個作為,哪一樣,他有德受之?可是,再不好是女兒的丈夫,女兒和外孫還得和他過下去。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劉志斌進屋,對肖海說:「你回家,問問若華她想要點兒什麼,家裡都有什麼,她也清楚。」肖海就回家轉達了母親的意思。齊霸歪聽了,眼珠子轉來轉去的,她說:「我都要,那家產應該給兒子孫子,不應該給姑娘姑爺。你媽可是倒過來了,還問我要啥?我都要,她給嗎?」
肖海費了好多口舌勸她,她也覺得都要那是不能的,最後,說了兩種東西。
陳忠孝聽說劉志斌他們要走,心裡是挺高興,但是他嘴上卻說:「怎麼,明天就走?忙啥?」劉志斌看看陳忠孝說:「眼瞅著天冷了,我又咳嗽,早點兒走。」
陳忠孝看看已經捆綁好的東西說:「郵東西有火車票是便宜,還快。走時雇輛車拉吧。」劉志斌搖搖頭說:「不用,我也不拿多少。」陳忠孝說:「能拿就郵吧。」
劉志斌環視了一下屋子說:「我不拿別的,只帶一個碗架,兩隻木箱,還有我和華的衣服,別的不帶。你哥他們也不要啥,只要那張長桌子,那還是我娘家的呢。還有那口最大的缸。剩下的就給你們留下。房子呢,是公房不假,當初是你姐辦來的,你哥換的。正好你們也沒房。公房也不易找,就是找別人住過的,也要錢哪。東西呢,也沒啥好的,可俗話說『破家值萬貫』,好賴你們不用安家破費了。」
陳忠孝聽了劉志斌的話很高興,假意道:「媽,你盡量多帶一點兒吧,要不,到那兒也得買,小華還沒工作呢。」劉志斌搖搖頭說:「不了,你們也得用,我到那兒再掂對。過日子,缺東少西的還真不行,你們還挺困難,就留給你們吧。」
陳忠孝聽了劉志斌的話,這是這個屋子以及家產的女主人,正式地把這一切,留給他的宣言,陳忠孝心裡還是很高高興興的,畢竟,這些,都是自己生活下去的必需品,房子和家產,就是自己生存下去的兩個重大的項目,沒有這兩樣,去哪裡安身?用什麼來維繫活命?
但是,陳忠孝的外表上,沒有顯示出來心裡的快活,這是他不領情的外在表現,心裡高興是自己得了財產,就是自己剛剛專業回來,沒有能力購買這些,這些,都毫不費力地就得到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不領情,是因為,這是老婆娘家的財產,無償地給了自己,自己是得了便宜,卻不感恩,他連個謝字都沒有說出口來,只是淡淡地說:「媽,你還是能拿就盡量地拿走吧,到那邊你們也得用呀。」劉志斌看到了陳忠孝的這個樣子,心裡很是不快,但她也沒有說別的,只是說:「不拿了,就拿走那點兒,剩下的就你們用吧,這都夠你們用的,你們什麼也不用置辦了。」
隨後,大家都沒有說話,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肖蘭看著陳忠孝那心安理得的樣子,實在是心裡反感,但她還能說什麼呢,說什麼對於陳忠孝來說,還會起作用嗎?這是個豺狼都不如的畜生呀。
最後,還是劉志斌打破了這沉悶的空氣,她看看陳忠孝問:「你媽還有病這幾天咋樣?我這身子骨,也是病病歪歪的,也去不了看她的。」肖蘭和她母親一樣,就是心地善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看看陳忠孝說:「昨天我去了,也看不出咋樣。」陳忠孝點點頭說:「嗯,老病,就那樣,好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