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了,天氣又有了一絲涼意。秋天來臨了,一年的時間又過去了一多半,真是歲月無情催人老啊。劉志斌去縣裡侄兒侄女家串門了。劉志斌的侄女就是劉淑琴,侄兒就是大哥的二兒子劉江,也在嘉薩縣裡住。
肖華來信說,房子找到了,他要回來接母親去牡丹江,劉志斌聽到這個消息心裡悲喜交加,喜的是房子終於找到了,自己可以很快地去牡丹江,小女兒可以有家了,不必在遊蕩。
劉志斌也想到自己終歸是要去外地,和小兒子就要在外地安家落戶,過著一種新的生活。另外,也和大女兒住在一個城市裡,看到她就方便多了,那大女兒可是自己最好最孝順的女兒,也是自己的智囊,有什麼問題,她會有辦法解決。
劉志斌悲的是,自己就要離開生活多少年的故鄉了,這裡還有大兒子和二女兒,以後就離他們遠了,見面也不會多了。劉志斌還想起了自己的娘家侄兒侄女,要是走了,和他們見面更難了,畢竟是姑侄一回呀。所以,劉志斌讓肖海護送她去縣裡侄兒侄女家呆幾天和他們團聚一堂。
一個星期天。家裡有肖蘭、陳忠孝和強兒。強兒有點兒蔫了巴嘰的,他看著肖蘭說:媽,我好難受,吃不下東西。」肖蘭摸摸強兒的頭,頭燙得很。肖蘭就著急了:「哎呀,這麼燙,吃點兒藥吧。」那陳忠孝也聽見了肖蘭母子的對話,也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強兒在發燒,可是,他竟然無動於衷。
陳忠孝自他家用軟刀子和**湯將他又拉過去後,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從前,表現也是從前的老樣子,他那良心和良知的回歸只是曇花一現,瞬間就被他的家擊得粉碎!他又昏聵了!
強兒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不吃藥,苦,不好吃。我想吃——」
強兒說著就偷偷地看了看陳忠孝小聲說:「我想吃蘋果和餅乾。」肖蘭聽了強兒的話,看看他那可憐的樣子心裡很不好受。
肖蘭把孩子抱起來,貼他的臉蛋兒,哄著他說:「強,聽話,吃點兒藥,燒退了,就好受了。蘋果和餅乾多少天都沒有給你買了,現在咱家沒錢。」
強兒又不住地搖頭,他說:「不嘛,我就要。」肖蘭哄他:「好兒子,等我開資就給你買。」強兒固執地說:「我就要。小新子、小玲子他們都有好吃的,就我沒有。人家咋有錢,咱家咋沒錢?我不信,你騙我。」肖蘭聽兒子說這話,心裡非常難過。
小新子,是數學老師李志平的三兒子,他是個長得黑不溜秋的男孩子,有五六歲的樣子。小玲子是副主任張鴻偉的小女兒。托兒所裡的孩子,哪個不比強兒帶的東西好?哪個孩子不都有水果餅乾之類的食品?哪個孩子帶的午飯不比強兒的好上幾倍?他們帶的是細糧菜蔬肉食,而強兒帶的卻是粗糧淡菜!
強兒雖然小,但也有頭腦,他耳聞目睹了許多事情,在他的小腦袋裡,都存儲起來了,他對這些事情,也有個分析和判斷,也得出一定的結論,當然,他再聰明,也還是孩子呀。
強兒,他有自己的願望的,他希望家裡平靜一些,不要總是吵吵鬧鬧的,他看到了父母的吵架,聽到了爸爸大聲罵人,也看到了爸爸動手打人,他每次看到這些,他都非常地害怕,心裡非常地不高興,但他卻偏偏地攤這樣的家庭。
強兒希望自己能有人愛他疼他,他感受到了姥姥和媽媽對他的疼愛,他也希望爸爸能夠愛他疼他,爸爸是在病好了之後,有些日子對他很好,他很高興,但不久,爸爸就不疼愛他了,他的小小的心裡很是失落。
肖蘭想到:同樣是父母的孩子呀,可強兒他卻過著如此的下等生活!不僅如此,幼小的孩子,還飽受家庭父母不和,分崩離析、吵吵鬧鬧的痛苦!小小的年齡,父母雙全,卻得不到雙全的疼愛,那個生身之父,還不如沒有他!肖蘭聽了孩子的話,也想了,孩子雖小,但他也有一定的觀察力和思維力,也得說出理由來,不然的話,也騙不了他。肖蘭看了一眼陳忠孝說:「強兒,媽不騙你,這兩個月你奶咳嗽,總要錢,把錢都給他們了,咱家就沒錢了。」強兒說:「那你咋不給我留點兒買蘋果餅乾?」
肖蘭聽了孩子的話,心裡更加難受:「不是我不給你留啊,是你爸給的呀。再說咱家還得買米呀菜呀。」強兒撅起嘴來:「你不會少給我奶點兒嗎?」陳忠孝聽見了一把薅過強兒舉手就打,嘴裡還罵著:「小犢子,你放啥屁?給你奶錢,你管啥?你再說就打死你!」強兒大哭。
肖蘭上前抱起強兒,生氣地說:「放手,他小,懂什麼?」陳忠孝氣哼哼地說:「小,小,咋懂得少給錢?這犢子,一點兒也不孝順奶奶。」肖蘭看看強兒,他還在抽嗒。肖蘭越發覺得孩子可憐,人家孩子能吃到的東西,他卻吃不到還挨打受罵!
肖蘭瞪了陳忠孝一眼說:「孩子也夠苦的了,啥吃的也沒有,人家孩子吃,他怎麼能不饞呢?」陳忠孝卻不在乎說:「那講不了,將就點兒吧,老太太得治病。」肖蘭氣呼呼地說:「孩子也得管呀,況且他也發燒了。」陳忠孝橫道:「發燒算個屁,死了又能咋地?」肖蘭聽了,不禁大怒:「你個不是人的東西,有你這樣當爹的麼?」陳忠孝厲聲說道:「你少放屁!」肖蘭也大聲說道:「你嘴巴乾淨點兒!你都不如個孩子,白活了三十多年!」陳忠孝瞪起小眼睛說:「我怎麼不如個孩子了?我又怎麼白活了三十多年了?」
肖蘭看了一眼強兒,又盯住陳忠孝的眼睛說:「你有病,強兒還到你跟前問問,強兒有病,發燒了,你不但不聞不問,像沒事似的,還說他死了好,還打他,你這不是不如個孩子,白活了三十多年?你簡直沒人性!」陳忠孝被肖蘭搶白得無話可說。
強兒聽到了父母的這段對話,他不由得看看、爸爸,他見爸爸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是和媽媽說來說去的,強兒心裡說:爸爸怎麼又變壞了?
肖蘭抱住強兒,哄道:「強兒,你別哭了。開資媽就給你買蘋果餅乾。」
陳忠孝蠻橫地說:「告訴你,給我媽的錢一點兒也不能少。」肖蘭聽了更加生氣,就對著陳忠孝大喊起來:「你少哈人!這幾個月給的也夠多的了,每月就剩二十多塊錢,還叫人活不?你媽有病要錢,別人就不吃不喝不活了?這孩子苦熬干休的,他們當爺爺奶奶的心裡就過得去?你這個當親爹的,就不心疼?太沒人味了!」陳忠孝反問道:「那老人有病就不管了?」肖蘭看看陳忠孝說:「我沒說不管,但也不能這麼個管法。你連商量都不商量,開資就把錢送去,而且還哈著來。他奶也不是什麼大病只不過是犯點兒咳嗽,就借口要這麼多錢,啥事兒也不能太過分了。」陳忠孝冷笑一聲說:「就這樣了,你愛咋地就咋地。」
肖蘭也冷冷地一笑:「你也少說這話,想哈著誰呀,沒用。我可告訴你,陳忠孝,我不想和你吵鬧不休,我媽在家,她也身體不好,我不想讓她上火,況且她也呆不了多久就走了。她不是上縣裡我表姐表哥家去串門還沒回來嗎?你照量著辦。這些天都吃的什麼,你難道沒有感覺嗎?大人熬得住,孩子怎麼受得了?」陳忠孝一聽肖蘭說的這些話,梢梢收斂了一點兒說:「我咋沒感覺呢?孩子吃點兒苦更好,免得他好吃懶做。」肖蘭聽了陳忠孝的話真是啼笑皆非,他倒把道理歪曲地用在這裡了。肖蘭又瞪了陳忠孝一眼說:「你少說歪話。你還能在外邊改善改善胃口,我們娘倆就不行了。不管怎麼困難,你還不是抽『哈爾濱』『大前門』?你也不說抽次一點兒的煙,省兩錢給孩子買點兒好吃的。」
陳忠孝不高興了說:「你倒會算計我。」強兒呆呆地看著父母吵著。他聽懂了大人們說的話,聽懂了爸爸不管他的話語,心裡感到不好受,他抬起頭來,看看媽媽,又看看爸爸,媽媽是滿臉的不高興,爸爸是滿臉的怒氣,他覺得,自己想吃的東西,恐怕是吃不到了。肖蘭看看強兒,不僅僅是呆呆的樣子,還好像很難過的樣子,肖蘭的心裡一片悲哀,肖蘭又貼貼他的頭,還是好燙。肖蘭不再理會陳忠孝,給孩子吃點兒退熱藥,又把孩子放到炕上,給他頭上敷了濕手巾,哄著他,用手拍著他,看他漸漸地睡去。陳忠孝連看都不看孩子一眼一轉身走出門去。他又去了陳家,到那兒有說有笑,幹這幹那。
肖蘭看看強兒睡著了,又給孩子換了換濕手巾放在兒子的額頭上。
她望著酣睡的兒子,眼淚潸潸地流了出來,越想越難過,終於啜泣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