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孝是天天地盼望他家裡的人來看他,只要是門響,無論他怎麼難受,他都抬頭看著前面,心裡一絲希望在閃光,可是這閃光頃刻間就會消失,陳忠孝就發出一聲失望的歎息聲。
劉志斌看在眼裡,急在心頭,陳忠孝都病了這麼多天了,他家人一個都不來,這放在誰的身上,也是難過呀,雖然,自己和女兒百般地安慰和照顧,那陳忠孝還是歎氣不止,再好,陳忠孝也覺得失意,畢竟,這都不是自己家的人,有病,最親的人不到場,成何體統?
這一天,肖華的同學李春傑來了,劉志斌說:「春傑,大娘求你個事兒。你騎車子上你二姐夫爸家去一趟,把他媽接來。你知道他家在哪兒嗎?」李傑很痛快地說:「行。我知道。他們不知道嗎?」陳忠孝沒好氣地說:「什麼不知道,知道,早就知道,可就不來。別接,我死了也不找他們!」
李春傑老半天才把陳母接來,他是用自行車把陳母接來的,進屋後,李春傑說了幾句話,然後,李春傑就回家了。陳忠孝一見自己的母親來了,似喜似悲難以說准,他衝自己的母親說:「你們咋不來看我?」陳母淡淡地說:「沒倒出工夫,你姐家的小二也病了。」陳忠孝不滿地說:「我有病就不管了?」陳母不高興了:「你這犢子,我這不是來了嗎?」
陳忠孝哼了一聲:「不接呀,夠嗆。」劉志斌看了看陳忠孝說:「忠孝,別瞎說。你媽能不來看你嗎?兒女都是媽身上的肉,咬咬哪個都疼啊。」陳母說:「還打吊瓶呢,挺重是咋的?」陳忠孝看看他媽,說道:「咋不重?都半個月了,誰也不來。」
陳母來氣了:「你滾犢子,那小二都把大伙折騰屁了,哪有心思想你這兒?」
陳忠孝也來氣了:「小二小二,只有小二。他是誰家的?我是誰家的?我是你親兒子——親兒子!」陳母大聲地呵斥:「住嘴!那小二我可稀罕了,從小帶到大,我一天也離不開。他病了,我能不急嗎?」
陳忠孝還想說什麼,劉志斌恐怕陳家母子傷了和氣就勸道:「忠孝,別說了,讓你媽歇歇。親家母,今兒個就別走了,在這兒住幾天,你兒子可想你們了。你兒子的病挺重,是傷寒啊,你來了他就高興,你在這兒,他就能好得快,等他好些了你再走。」
陳母一聽兒子真是傷寒就大叫起來:「哎喲喲,傷寒?那病可不好,傳染。不行,我得走,要傳染給我,我回去再傳染給小二,那可就了不得了。」陳母說著就下地想往外走。
陳忠孝一聽他媽說怕傳染上就又氣又傷心:「媽,你說啥話呢?我死活你都不管?你怕傳染,你是啥媽呀,你不惦記你親兒子就只心疼什麼你外孫子小二?」陳忠孝說完就哭起來了,劉志斌聽了,老大不忍,肖蘭也很難過。
這是什麼母親啊,也太狠心了吧?不心疼親兒子倒是心疼什麼外孫子?起碼都應該心疼啊!
劉志斌和肖蘭好言相勸,說陳忠孝都病了半個月了我們都沒有傳染上,你也不會傳染上更不會傳染上你的外孫子。你要是走了陳忠孝該多難過,他的病更不愛好了。娘倆好說歹說陳母才沒有走。
劉志斌看陳忠肖還在擦眼淚,心裡也很難過,又看看陳母,陳母的神態還是不想呆下去。劉志斌懇切地說:「親家母,你就住幾天吧。陳母撇撇嘴:「我可真不想住幾天。我在別人家也住不慣。再說我還惦記小二。」
劉志斌對肖蘭說:「你老婆婆來了,你上街買好吃的,多買點兒。」肖蘭答應一聲就上街了。劉志斌對陳母說:「親家母,你在別人家住不慣,在我這兒有啥不慣的?除了你兒子、媳婦、孫子就是我。我老兒子又不在家,上縣裡去了。咱老姐妹倆正好,你家裡嘛,不是還有他叔和孩子們嗎?」
陳母不放心地說:「那也不行。我還惦記小二好點兒沒有。一想起那孩子,我更呆不住。」陳忠孝聽了母親在這一會兒工夫總是小二小二的心裡就有氣:「哼,就知道有小二。」陳母一聽就炸了:「咋地,你不樂意啊,操你個奶奶的,我就惦記他,他是我閨女的孩子,我的眼珠子,心肝寶貝。一會兒我就走!」
劉志斌急忙說道:「那咋行?忠孝這幾天直叨咕你們,再說他折騰的也太難受了,他也太想家人了。多大的人在爹媽面前也是孩子,八十歲有個媽啊。今天我說啥也不能讓你走。」陳母也就不好再說走了。陳忠孝雖然說不滿意母親只惦記姐姐的孩子,但他畢竟是個大孝子,他還是希望自己的母親住下來,他用和緩的口氣說:「媽,你就住下吧。」
陳母想了想說:「那我就住一宿吧。」劉志斌握住陳母的手說:「住一宿?那可不行,等你兒子好些了你再回去。」陳母的腦袋搖得像個撥郎鼓:「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劉志斌笑道:「你就住下來嘛。」
肖蘭上街買回來許多好吃好喝的東西,回到家就大幹起來。很快地就把飯菜做好了,把飯菜盛好端上來。大家吃飯,陳忠孝也吃了一些,大概是他母親來了,他的心裡得到了一點兒平衡。
從陳母來到吃完飯,陳母一字未提起強兒——她的親孫子,好像她從來都沒有這個親孫子。晚上,肖蘭把強兒接回來,強兒還和他的奶奶親近,可是他的奶奶並不喜歡他。吃飯的時候,強兒就坐在兩個老太太中間,他還給自己的奶奶夾了一塊兒肉。
睡覺的時候,陳母沒有脫薄棉褲,大概是太髒了吧。半夜,陳忠孝折騰得很厲害,來回地翻身,不停地呻吟。劉志斌沒有入睡,她起來下地到小炕看看陳忠孝安慰他。肖蘭也沒睡,照顧陳忠孝。陳母呼呼大睡,發出了鼾聲。
肖蘭看看陳忠孝小聲問:「難受的厲害?」陳忠孝哼哼嘰嘰地說:「嗯,哎喲,你給我倒點兒水喝。」肖蘭下地給他倒了一杯水餵他。劉志斌也小聲說:「忠孝,吃點兒止疼藥。唉,這病咋這麼厲害?」
肖蘭說:「李大夫不是說了嘛,過了**就見好了,現在正是**階段,當然厲害了。」陳忠孝煩躁地說:「他娘的,啥時才能過勁兒?」說完,他一轉身,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哎喲,我的媽呀。」劉志斌聽這聲音較大,恐怕吵醒酣睡中的陳母就趕快地說:「小點兒聲,你媽睡覺呢。」
陳母還是被兒子痛苦的喊叫聲吵醒了,她問道:「三犢子,你叫啥?」
陳忠孝沒有說話,劉志斌看看連頭都沒抬的陳母說:「你也醒了,他這陣太難受了,不是沒板住嘛。」
陳母氣沖沖地說:「不會挺著點兒?還是個大老爺們呢,有點兒病就嘿呀呼喲地叫喚,真他媽的都不如個孩子。半夜三更的,還讓人睡不睡?有病還不難受?這幾宿讓那小二把我折騰得沒睡好,今晚兒剛剛睡得挺好,就被你他媽的叫喚醒了,真是煩死了!」
陳忠孝也不高興了:「人家難受,哼哼兩聲還不行?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沒板住嗎?你睡吧,你睡!」陳母更不高興了:「你這癟犢子,一點兒也沒剛強勁兒!還是個男子漢呢,真他媽的窩囊廢!」
第二天一早,陳母就要走,劉志斌拽住了她。兩天後,陳母起來就說:「今兒個我說啥也回去了。」劉志斌又勸道:」忙啥?忠孝剛剛見點兒強,你好歹再住兩宿。」陳母搖搖頭:「我可不了,我惦記家。那小二不知啥樣,我心裡放不下。這好幾天見不著我,還不想壞了。」肖蘭也勸:「媽,你再住幾宿吧,你兒子他特別想讓你在這兒多呆幾天。」陳忠孝大聲說:「媽,你就住幾天吧。我爸咋還沒來?」
陳母又搖頭如撥郎鼓:「不,非走不可!我回去叫你爸來。」陳母說是上廁所,肖蘭要陪她,陳母堅決不讓。陳母走出去再也沒回來。劉志斌歎氣說:「這親家母,也真是的,說啥也不呆了。」陳忠孝無可奈何,長歎一聲:「唉,不呆拉倒,走就走吧。」
陳母勉強地在肖家住了一宿,她來了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到兒子跟前去看看,也沒有和兒子嘮嘮,說些母親該說的話,安慰安慰在重病中的兒子。
在陳母的心裡,這個三兒子,根本不算啥,在他們需要這個三兒子的時候,才能想起他,除此之外,他們就把三兒子放在腦後邊了。
劉志斌見陳母順著尿道溜了,她心裡很不是滋味,派人去把她接來,指望她能住幾天,陪陪思念她的三兒子,可是,她卻不呆,就是在這裡,她就像個客人似的,劉志斌真不明白,陳母怎麼會這樣的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至於肖蘭,心裡更是不平衡,白瞎了她兒子對他們的竭盡孝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