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一天晚上,劉志斌不在家帶著強兒上肖海家呆幾天,這是極少的情況,一般的來說,劉志斌不去肖海家去住的,以前,看小洪越的時候,倒是住過,這是齊霸歪讓劉志斌去呆幾天,她還特意讓帶上強兒,不知道是什麼風把她吹的。
肖蘭和陳忠孝都躺在炕上,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肖蘭心裡頭想,自從陳家把陳忠孝拉過去之後,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別說是好日子,就是消停日子都是罕見的。陳家是不斷地挑撥,訓導,教唆,威脅,利誘,迷惑,使陳忠孝越來越靠近陳家,甚至到了同流合污,成了陳家迫害自己、孩子以及母親們的幫兇。
其實,我不是反對他和他家好,好也是應該的,但不能傷害我們哪。陳家對人太不好了,連他們親孫子都不能倖免,他們不許我們有和諧幸福,一切都圍繞他們轉,絕對屈從,甚至騎在你脖頸子上拉屎,你都得忍受。根本就沒有兩好擱一好的可能。
即使是陳忠孝對他們那麼愚忠愚孝愚悌,我對他們那麼以禮相待,都換不來他們的慈悲之心,他們還是挑唆。比如說,婆婆有病,我去看,他們還挑唆陳忠孝,和我連打幾仗,可以看出,陳家不只是我們——陳忠孝、我,對他們怎麼好,怎麼屈從,他們都不滿足,他們是想怎麼樣呢?
現在,我明白了,我們打仗,他們就高興,否則,他們就不舒坦,不快樂!
這也太殘忍了,陳家人的心理也是一種變態,是扭曲畸形,毫無人道!這些,陳忠孝都看不明白,他也不會想到他的父母兄弟姐妹會這樣對待他的小家和他本人的幸福!
這樣下去,沒有頭,我們這個家,就全毀了!我得盡力來挽救!我得給陳忠孝被薰得黢黑黢黑的心靈注點兒強心劑!肖蘭看看陳忠孝想和他談一談,企圖有所收穫——死馬當活馬醫,也許能有點兒效果吧。
肖蘭平心靜氣地說:「從你上班到現在,咱們過的什麼日子。好的時候很少,總好吵架甚至動手動腳。你也不想想,有什麼意思,這哪像是過日子?」
陳忠孝沒有發脾氣:「我也琢磨,這是啥日子?你倒怨我,我願意這樣啊?」
肖蘭心裡很酸:「你總好發脾氣,喪喪個臉,像誰該你錢似的。」陳忠孝還是沒有發脾氣:「那不都因為你,你對我家不好。」肖蘭也沒生氣:「你怎麼淨向著他們?他們對我好嗎?」陳忠孝反問道:「他們對你咋啦?」
肖蘭看著天花板:「你裝什麼糊塗?連去了都沒有個好臉兒,冷冰冰的。」
陳忠孝一擺手說:「那都是你自己找的。」肖蘭停頓一下:「反正你的心變過去了,總認為我不對,你家人總在你面前說三道四的,你回來就和我干仗。」
陳忠孝把臉轉過來說:「你別瞎扯,我爸說他們不是讓咱倆吵吵鬧鬧的,他們還能挑我和你干仗?」肖蘭說陳家這話,陳忠孝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火耍野蠻,肖蘭有點兒意外,她感覺到,話還可以說下去。肖蘭把雙手枕在腦下說:「有好幾回你和我吵架時,話裡話外都露出來了,這個嘛,你否認不了。」
陳忠孝看看肖蘭說:「那是有原因的。他們說得對,是你做的不好,還不行人家說說?我一回來和你說,你就不服,那兒咋能不干仗?」肖蘭把手從腦下拿出來說:「看看,這不截了?他們不說七道八的,你怎麼能和我干仗?」
陳忠孝不以為然地說:「我沒說嘛,那是你的錯,你有錯還怕人家指出啊。」
肖蘭有點兒不高興了:「錯,錯錯,淨是我的錯,他們沒毛病啊?」陳忠孝也不太正常了:「他們哪兒錯了?我可認為,他們是沒有錯處的,都是你的錯。」
肖蘭坐起來:「從結婚到生強兒,從你轉業現在,錯多了。」肖蘭把大一些的說了一遍:「再說今年元旦吧,你家殺豬了,你家就叫你一個人去了,連強兒都沒叫。吃不吃倒沒什麼,就說這個意思。對人不疼不愛的,有事兒了有病災了,才想起來了。他們這樣做難道不是錯了嗎?你要好好地琢磨琢磨呀。」
陳忠孝不耐煩了:「你瞅瞅,七百年谷,八百年糠,老賬都翻出來了。你的心眼就有蟣子屄大,總計較人家,就不看看自己,『老鴰落在豬身上,淨看別人黑,沒看到自己黑』。」肖蘭看看陳忠孝:「我在他們身上有什麼錯?你說出來呀。」陳忠孝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肖蘭根本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肖蘭又說:「反正你心變過去了,總認為他們對,即使不對的你也不許我說,唉,真是有理無處訴,有冤無處伸。」陳忠孝沒有再發態度,他也想說服肖蘭對他家逆來順受,委曲求全,像他那樣的唯唯諾諾,這就是他的標準。
陳忠孝很誠懇地說:「你就不要挑什麼,不滿什麼,你就老老實實,俯伏在地,好好地孝敬我父母,好好地親熱我兄弟姐妹,他們滿意了,就不會說啥了,我也就不和你打架了。」肖蘭心裡聽了陳忠孝的這種說了多少遍的話,很是惱怒,但是,她沒有表示出來,她要說出來陳家人的心理變態,要說明白陳家人更殘忍、更卑劣的**邪念!讓陳忠孝知道——不管他信與不信。
肖蘭道:「怎麼對他們好,他們也不會滿足,也不會停止在你面前說壞話。」
陳忠孝聽了,不滿地說:「你怎麼胡說八道呢?對他們好好的,一切都聽他們的,他們還能要怎麼地?」肖蘭看看陳忠孝,緩緩地說:「咱們不打仗,他們就不舒服;咱們打仗,他們就高興,所以,怎麼對他們好,也不行,沒個頭。」
陳忠孝聽了這樣的話,不由得惱怒道:「你盡放屁!」肖蘭沒有動氣,說:「我這話不是沒根據,你自己慢慢體會吧。」陳忠孝沒有再說話,肖蘭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再說了。過了一會兒,肖蘭轉了話題說:「人家說世界上兩口子最近,可惜呀,咱們倆同吃一鍋飯,同睡一鋪炕,可就不一條心哪。」
陳忠孝把頭從枕頭上抬起來說:「這話你算說對了。你覺得夫妻不一心,離心離德,我也覺得彆扭。唉,就這麼回事兒吧。」陳忠孝說完就背朝肖蘭,往牆靠去。肖蘭看陳忠孝那樣子也就背向他也往牆靠去,兩人中間有很大的空子。然後,肖蘭又說:「這都怨誰?主要是怨你,身在這兒,心在那兒。」陳忠孝又一縮身子說:「你愛咋說就咋說,咱們那,就這麼對付過吧,過哪兒算哪兒。」肖蘭可是生氣了:「你——」
陳忠孝翻身面朝肖蘭說:「別說了,今天我也不和你吵,別看你媽和強兒上你哥家,就咱倆,別讓外人說趁你媽不在我欺負你。」肖蘭也轉過臉來說:「哎,你當我媽面還少欺負我了?今天怎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呢?」
陳忠孝又翻身躺下說:「算了算了,我要睡覺呢。」肖蘭生氣地說:「哼,睡睡睡,就知道睡覺!」陳忠孝閉上了眼睛,心裡說:「你還說啥?你不和我家好,我咋能和你好好過?唉,我得考慮考慮老妹、老弟的工作呢,哪有心思和你扯閒白?」
肖蘭瞪了陳忠孝一眼,翻過身來面朝牆,心裡面很失落:「和他平心靜氣地談一談也是白搭白。他只有個軀殼在我這兒,那心一點兒也沒在這兒。夫妻——兩口子——最親不過……「哈哈哈」,肖蘭心裡在狂笑,眼淚卻直瀉出來:「在我這兒是什麼?同吃一鍋飯,同睡一張床,可是,他就不和我往一塊兒想,這真是同床異夢啊!」
過後,肖蘭覺得儘管這次對話沒有效果,但也欠點兒縫隙——說陳家的劣跡,陳忠孝沒有發火。看來,還須做他的思想工作。某天,陳忠孝出差,肖蘭寫了厚厚的一封信,還有兩首詩,給他:
口占一絕
手持差令君離拉,保國安民去調查。
千里迢迢道珍重,一路平安早還家。
臨別贈言
陽春二月君長行,默默無語唯歎聲。
順父從母實太過,愛妻憐子虧無盈。
往日相識枉說愛,今朝相伴實無情。
勸君見字莫衝冠,百年相依是哪重?
陳忠孝看了肖蘭的信,心裡頭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漣漪,他的心裡,還是想了些問題,多多少少地向肖蘭這方面靠了一靠,所以,出差回來,陳忠孝的態度,也有些微許的變化,凶巴巴的程度有點兒收斂了。
可是,他要是沒有和肖蘭幹架吵鬧廝打,他也不再陳家人面前撒謊編造,他也沒有意識到他的家人,就是喜歡他們夫妻之間有戰爭,他們的心裡就得到了慰藉,有了滿足感和快活感,所以,他們還是不斷地挑撥教唆,他們一這樣,那陳忠孝當然就會按照他家人的畸形心理去行事了。
也就在這種情況下,陳忠孝和肖蘭的戰爭,還是不可避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