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春節,肖蘭的妹妹肖霞回來探親。肖霞她的個子很矮,大概就有一米五十多。肖霞小時候家境不好,生活貧困,根本買不起奶粉,只好喝高梁米糊糊,所以她長不了大個。
肖霞她長得不像肖蘭,肖蘭長得很像姐姐。肖霞的眉毛很長也很黑,肖蘭的眉毛很細也不太黑。肖蘭的臉色有點兒粉,肖霞的臉色很白,肖蘭的臉上幾點雀斑,肖霞的臉上光溜溜的什麼也沒有。肖蘭的眼睛、鼻子、嘴巴的比例大小適襯,肖霞的嘴巴較大。
肖霞離家有一年多了,她在牡丹江郊區當知識青年,走的是上山下鄉之路。
雖說是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在廣闊的天地裡大有作為,但她實在是過的不容易。她是很堅強的,在重重困難面前接受著考驗。
有時候,肖霞就想起了家裡的事情,要不是父母分居,父親不給生活費,自己也就不會下鄉了,從前,父親對自己還有點兒疼愛之心,可是後來,卻一點兒也沒有了,一想到這些,肖霞的心裡就特別地難過,這下鄉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春節了,她急急忙忙地往家奔,一千多里路啊,歸心似箭。她急切地想看見年老多病的母親,久別的父親,姐姐、哥哥,侄兒、侄女,也急切地想看見活潑可愛的小外甥。
肖霞也很想看看別了一年多的故鄉,還有那鄰居、同學和朋友。肖霞一到家,劉志斌看見了分別一年多的小女兒,又喜又悲。喜的是見到了日夜思念和牽掛的女兒,悲的是小女兒遠在天涯,在農村受苦。
肖霞見母親,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看見了日思夜想的母親,悲的老母親體弱多病。肖霞看過母親之後,就來抱強兒。強兒見了肖霞,說也奇怪,強兒見小姨,一點兒也不陌生,可能是伺候過他的緣故吧。
強兒看著陌生的小姨——肖霞走時,他太小,根本對小姨沒有印象,臉上露出笑意,他還說:「小姨,我可想你了。」肖霞聽了,十分高興,她見強兒長大很多,都超出了她的想像,小外甥見自己一點兒都不陌生,真是沒白伺候一回呀。肖霞親親強兒的小臉,說:「大外甥,小姨也想你呀。」
那強兒快三歲了,什麼話也都會說了,他的頭腦很聰明,他對肖霞說:「小姨,聽我姥姥和我媽說,我小時候,都是你伺候我的,我就記住了,我看了你的照片,你回來了,我就看,和照片上一樣,不,比照片還好看呢。」
劉志斌聽外孫子這麼說,心裡特別地高興,她笑了,從心裡發笑的,那肖霞聽了強兒的話,也非常地高興,她把強兒抱在懷裡,親吻著他的頭,說:「好好,大外甥,你這麼說,小姨可是高興壞嘍,沒白伺候你呀。」
肖蘭聽了兒子的話,心裡也是高興,這孩子,可比他的那個缺德的爹強多了,有良心,可惜他的那個爹,是個成年人了,還沒有這三歲的孩子懂事,也沒有個良心,這個貨,倒讓我攤上了,真是煩惱。
正在這時,肖海一家也來了,紅艷和洪越也上前來叫:「老姑。」肖霞也和他們親熱了一番。那齊霸歪自然是油嘴滑舌,虛情假意,肖霞也就以禮來應酬她。肖霞打開兜子,把給每個人的禮物,都一一地奉送,大家也都很歡喜。
惟有那陳忠孝不冷不熱,不鹹不淡。肖蘭做了飯,大家在一起吃了飯。
第二天,肖霞拿著東西去肖輝家探望父親。肖春陽見小女兒來到,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他也想起了要不是自己不給生活費,這個小女兒就不會上山下鄉。他也想起了在家的年年歲歲,但誰能說得清楚,他此時此刻,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肖霞仔細地看看父親,她見父親比較消瘦,也蒼老了許多,看樣子,精神也不旺盛。肖霞想起了父母的分居,心裡很是難過,已經好幾年了,父母還沒有和解,也沒有合到一處。肖霞給父親帶回來許多東西,也有肖香的,肖華的。
肖霞到了家以後,她是享受到了天倫之樂,這母親,姐姐等人,都是非常地親近的,這血緣的親情,真是血濃於水呀。但是她也發現了一些問題,她感到遺憾也很擔心,這些問題,畢竟給肖霞快活的心裡罩上了陰影。
有一天,肖蘭和陳忠孝帶著強兒去陳家,家裡就剩下了劉志斌和肖霞。劉志斌在炕頭上盤腿坐著,她還時不時地咳嗽,氣也喘的費勁。肖霞就坐在母親旁邊和母親聊天,娘倆天南地北地閒聊了一陣。
肖霞皺了皺眉說:「我回來這些天,看我姐他們倆不和氣,我那姐夫成天哭喪個臉,說話橫叨叨,我姐憋老氣了,這是咋回事兒?」劉志斌聽了很憂傷,歎口氣說:「唉,自打前年轉業回來先回這兒,他家就不樂意了。也不知是咋整的,兩個月你姐夫就變了,總是這樣。」
肖霞想了想說:「那就不用說了,是他家挑唆的。」劉志斌也點點頭:「可不是?話裡話外,你姐夫也露出來了。多數從他家回來就和你姐干仗。」肖霞看看母親說:「我看他對你也不行,我回來這麼多天了,對我也不行。」
劉志斌又上來一陣咳嗽,肖霞輕輕地拍著母親的脊背:「你這病可咋整,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呀。」劉志斌喘噓噓地說:「老病了,也沒啥好法兒。一到冷時就這樣。」肖霞搖搖頭,臉上現出無奈和憂慮的神色。
劉志斌平靜下來又說:「有他家挑唆,對你姐不行,對咱還能行?連對強兒呀也不行。」肖霞點點頭:「是這樣,我也覺出來了。」
劉志斌的身子往後挪了挪,靠到牆上,繼續說道:「去年強兒腿有毛病,咱這兒的大夫懷疑是麻痺讓上外地確診,那時他媽住院,他就不去。後來你姐找他領導,領導批評了他,他才不得不和你姐去齊市,結果不是,還挺好。」
肖霞伸直了腿,搖了搖頭:「他呵,咋這樣?我都沒聽說過,不拿老婆孩子當回事兒,跟一般的年輕人不一樣。爹媽對的聽,不對的就不能聽。」劉志斌捋了捋頭髮又說:「我也覺得他挺怪,脾氣也不好。」
肖霞沉思一下說:「主要的是思想感情上的問題,他聽他家的話還有好?他家人都不咋地。媽,你在跟前也生氣,讓他們出去過算了。」劉志斌又點點頭:「我說過多少次了,可他就是不搬。再說你姐也擔心我自己過沒個人哪兒行?」
肖霞不高興:「哼,他知道你要走了,哪能搬出去?可話又說回來了,這房子,這東西都是現成的,給你也行,可你也得好點兒啊。」劉志斌覺得有點兒累就躺了下來:「誰說不是?可他就是這樣。」肖霞看母親躺下了也躺了下來:「媽,趕明兒我說,讓他出去。」
劉志斌把臉轉向了妹妹:「我也想了,不管咋地,他和你姐是兩口子。反正咱們也呆不長了,就算了吧。你回去趕快找房子,我早點兒去。」肖霞動了氣:「這是你的家,他就這樣,憑什麼給他?一點兒也不懂人味!」
劉志斌停頓了一下:「唉,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和他計較了,讓他自己尋思吧。他也不是傻子。」肖霞還是氣不平:「我看太便宜了他,只怕他不會明白的。」肖霞想了一想:「不,他不是不明白,他就是要這麼做,他不是個好人。」劉志斌也沒有否定小女兒的觀點,但是她卻說:「他不明白也好他故意不好也罷,對咱不好也沒啥,咱們也不和他過一輩子。只要他以後對你姐和強兒好就行了。」
肖霞晃了晃頭:「就這樣啊,我看也好不了。」劉志斌沒有說話,大概她的心裡也沒有信心,也許這種希望只是個幻想罷了,可是現在又能怎麼樣呢?過了一會兒,劉志斌說:「唉,咱不說這些了。華的工作到底咋樣?你大姐沒說啥時候能定下來?」
肖霞重重地喘了口氣:「我大姐說今年夠嗆,華不是在哪兒等著嗎?」母親也覺得心裡很沉,天不喜歡隨人願哪。劉志斌看著自己的小女兒說:「不管華的工作妥不妥,只要找到合適房子,你就讓華回來接我。」肖霞應道:「好吧。」肖霞還告訴母親,自己已經處了對象了,他叫佟文成。現在正在相處,還沒有定局呢,劉志斌說:「他人品怎麼樣,可別想你二姐夫這樣的,家庭也是主要的啊。」肖霞說:「媽,你放心,他人品不錯,家庭嗎,不會像老陳家這麼壞的。」
肖霞在家只呆了一個月她就走了。肖蘭和哥哥把妹妹送上車,肖霞站在車窗前揮手告別,肖蘭從她的眼神裡讀到了擔心和憂慮。肖蘭的心裡很難過,自己和陳忠孝結為一家,不僅僅是給自己帶來不幸,也給全家人帶來了煩惱和不快。肖蘭想到連累到自己的家人了,心情格外地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