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舉急忙拽了拽陳忠孝:「你,你咋還不認錯?趕快賠禮道歉!」此時的陳忠孝嚇得沒了主意,渾身發抖。陳忠孝見母親要死要活的,心裡明白是惹了大禍,意識到是自己沒先回到家裡,家人都怨恨自己,對自己就是數落訓斥還不解恨,還要置自己何種地步啊!看來,今天這一關不好過喲,唉,挨著吧。陳忠孝聽姐夫一說,萬般無奈,只好跪倒在地。
這趙廣舉,長著一副外國種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他媽是不是和外國人有一條腿,他瘦瘦的,黑黑的,高高的個子,頭髮捲曲著,大大的眼睛,雙眼皮,眼睛還有點兒向裡摳,鼻子尖尖的,特別像外國種的就是這個鼻子,嘴唇薄薄的,本是個王八頭,卻在陳家充當大瓣蒜,一肚子壞水。
因為他鬼點子多,所以,陳家的老老少少,都還把他高看一眼,這高看一眼,不是別的,有什麼事,都找他出主意,他也真能出主意,壞人,哪裡有什麼好主意?那陳家也都是壞人,當然也就聽從他的壞主意了。
陳家的人,見陳忠孝跪倒在地,心裡都感到了舒坦,他們沒有人讓陳忠孝起來,任其跪著,他們都在用眼睛看著他,這一跪倒,在陳家人來看,這是他們勝利的預兆,他們能就此甘休嗎,他們要完完全全地勝利才肯罷休。他們對其他的陳家人,不會這麼忍心,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威力,唯獨這個老三,他們可以任何驅使或者欺凌。
這時候的陳忠孝,他雖然有些無奈,但也並不十分地覺得委屈,他在這麼強大的勢力面前,不得不屈服,或者說,也有些情願屈服的成分,他就是這麼怕他的家裡人,而他的家裡人並不寬容他的。
陳忠孝連連作揖:「爸,媽,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我向你們認錯,向你們賠禮道歉。我不是人,我是畜牲。」陳家的人見此,一下子都靜下來了,連陳母也止住了哭鬧。陳秀蓮輕蔑地看了陳忠孝一眼,不屑地說道:「你知錯了?」陳忠孝聽姐姐這麼問他,就明白了,全家人非要整老實低頭認錯不可!
趙廣舉斜了一眼陳忠孝,說道:「這不僅僅是錯,簡直就犯罪!」陳家人一聽趙廣濤的話,都紛紛贊同,說:「對,對,是犯罪!」陳父橫眉立目,哦,他大叫:「還是我大姑爺,看問題就是到位,這是忤逆,大逆不道,他媽的,你個犢子,竟敢沒你爹媽,畜生,王八羔子!」陳母也叫喊,聲音比鬼叫還難聽:「你個三犢子,操你祖宗的,你有罪,罪惡套、套——」
老妖精說不上來了是什麼詞兒了。趙廣舉賣弄地說:「媽,那叫罪惡滔天。」
陳母趕忙說道:「媽的,我也不會跩,還是我大姑爺,啥都懂。三犢子,你趕快認罪,不的話,今天就整死你個癟犢子!」陳家人聽陳母這麼說,都異口同聲地說:「對,對,你得認罪,不饒你,不饒你!」
陳忠孝的汗都下來了!看來,家人是很痛恨自己呀,認為自己是犯罪,大逆不道,哎呀,好嚴重啊,看來不認錯,不認是過不了關哪。唉,只好認了。陳忠孝低聲下氣地說:「是,我知錯了,我惹爸媽生氣了,也惹你們大家不高興了,我不對,我知錯了。」趙廣舉說:「不是錯,是罪,你怎麼避重就輕?矇混過關?」
陳家人又異口同聲地說:「對,認罪,不是錯!」陳忠孝心裡哭笑不得,有這麼嚴重嗎?但他不敢說個不字。陳忠孝只好說:「我有罪,我有罪。」陳父進一步地逼道:「就只你一個人有罪嗎?」陳忠孝沒有說話。陳忠禮喝道:「爸說的話你沒聽見啊?」陳忠孝無奈:「還有——肖蘭。」
趙廣舉也說話了:「你們都罪在哪裡?」陳母拍著炕沿叫道:「三犢子,你倒是說呀,你們哪兒犯罪了?」陳忠孝唯唯喏喏地說:「我不該先回肖蘭那去,我也不該替她說話。今後我再也不敢了。你們就原諒我這一回吧。」父哼了一聲:「我量你也不敢了!」
陳秀蓮不依不饒地說:「你只說你的罪,那肖蘭罪兒你咋不說呢?你得給我說出來!」陳秀梅也插言道:「你說,你不說也不行啊。」陳忠孝遲疑地說:「她罪在——」陳秀蓮呸了一口:「看你那個熊樣,不想說媳婦的不是,對不對?我問你,是不是肖蘭她讓你先回她那兒?是不是肖蘭挑撥你和家裡的關係了?是不是你老丈母娘也沒有說好話?你說!」
這陳秀蓮夫妻二人,都在充當著陳家的急先鋒,也可以說,他們倆,掌控著陳家的全局,這不,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地審問著陳忠孝,一點兒情面都不講,也一點兒面子都不給陳忠孝留下。
陳忠孝囁囁哧哧地說:「這——」陳母見兒子不痛快就又一拍炕沿:「三犢子,這什麼這!你姐說的對不對?」陳忠孝不說話。陳母就用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的兒子:「說!」陳父惡狠狠地說:「你給老子說!」其他人也凶巴巴地逼視著陳忠孝:「說!」
陳忠孝原來是低著他頭的,這全家人異口同聲地逼他說,他不由得抬了抬頭,看看家裡的每一個人的臉,他看到的,一張臉比一張臉猙獰可怖,他的心裡,也就越發地氣餒和膽寒,他也不去想,全家人這麼對待他,還有點兒骨肉親情的味道嗎?
陳忠孝不堅決地說:「我姐,說的對。」說完,陳忠孝的臉上出汗了。陳父的臉上露出一絲的笑容:「哎,這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兒子呢。」陳忠孝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手擦擦臉上的汗珠。陳家的人的臉上都由陰轉晴。陳母又說話了,語調和緩了許多:「三犢子,認罪了,就起來吧。」陳忠孝如獲重釋:「謝謝媽。」說完,就從地上爬起來,眾人都暗自好笑。
陳秀蓮看看自己的親弟弟,心裡不覺產生一種快感,她像個女皇似的下著命令:「老三,你給我聽著,回去教訓教訓姓肖的,讓她不許起屁,老老實實地做陳家的媳婦。還有你那個老丈母娘,你不能對她好,你對她好,就是對你父母的不敬。」陳忠孝連連答應:「哎,哎。」陳母也命令道:「以後出門先回這兒來,你得下保證,聽著沒有?」陳忠孝又是連連答應:「哎,哎。」
陳父更是命令地說:「王八犢子,你今後必須孝敬我和你媽,親近你的兄弟姐妹。你要是不這樣,我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不信你就走著瞧!」
陳忠孝又是一連聲地答應:「哎,哎。」陳父皺了皺眉頭:「你媽了個蛋的,總哎啥哎?」陳忠孝馬上改口:「爸,是,是,是。」
趙廣舉看看眾人,緩緩地說道:「我補充一點,你要天天回來。」陳忠孝也趕忙答應:「是,是。」陳忠孝又看看父母,下了保證:「爸,媽,我以後一定孝敬你們二老,再也不惹你們生氣了,你們就放心好了。」他又看看其他人說道:「我也會和兄弟姐妹們好的,也請你們放心。」陳父聽了用鼻子哼了一聲:「嗯,這才是我的兒子哪,行,我今後就看你的行動了。」其他的人也都說要陳忠孝說到做到,看他的實際行動。
陳忠孝這時候,心裡倒是鬆了口氣,他感覺到,這次審問和訓導,該是接近尾聲了。心裡頭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就這麼一次,沒有先回家看父母兄弟姐妹,全家人差點兒沒把自己整死,看來,這以後的日子,不服從家裡可是不行了。
不知不覺中天已經黑了。陳忠孝膽怯地說:「爸,媽,天黑了,沒別的事兒,我就回去了,行不?」陳父陰沉著臉:「嗯,回去吧。」陳忠孝環視了一圈:「媽,姐姐,姐夫,老妹,老弟,我回去了。」眾人都沒有說話。陳忠孝後退著走出門去,不小心撞在門框上,他「哎喲」一聲,顯然,撞的很疼。
陳忠孝走了以後,陳家的人哈哈大笑。陳秀蓮笑的前仰後合:「爸,媽,今天咱們可把老三制屁了。」陳父也笑著說:「就得這樣。能抓住一個是一個,要不,都像大犢子那樣不就完了嗎?」陳家的人聽了陳父的話,都不做聲了,他們這樣懲治大逆不道的陳忠孝心裡都是一陣陣勝利的快感,舒服極了,也過癮極了!
陳父忽然惡狠狠地說道:「這老三好抓,他能聽咱們的,那老大是完犢子。你咋辦他也不會聽擺弄的,就這三犢子聽擺弄。我呀,能抓哪個就抓哪個。讓他聽我的,叫他咋地就咋地。至於他們過得咋樣,我他媽的才不管呢。嘿,我就為自個考慮,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陳父說完,哈哈大笑,陳家的人都大笑起來。
這是人嗎?簡直是一群魔鬼!陳忠孝回家來,並沒有和肖蘭再說什麼,他也沒有和肖蘭生什麼氣。這表明,他還沒有完全轉化過去。可是,隱患卻是的的確確地滋生蔓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