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讓人心生不悅的氣息,我猜想著大概是百里屠蘇和風晴雪帶著漱溟丹從青玉壇回來了。心中煩躁著這下又多一個人和我搶陵越了——滿心的不悅簡直。
左右墨瞳還未醒來,我便理所當然的留下了。紅葉湖一下子便靜了下來,連白洵的聲音都沒聽見,那孩子大概是卻詢問歐陽少恭的近況了吧。
又是一番搖頭歎息。
床上傳來聲響,此時的墨瞳平躺著,臉色算不上好,比起前天晚上卻已經是好太多了。我將他扶起來,遞給他一杯溫水:「你可好些?」
「好多了。」
「你昨日為何會弄得那般狼狽?可是青玉壇出了什麼事情?」我有些不安。墨瞳確實微笑著否定了我的猜測:「青玉壇並無什麼大事,只是墨瞳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心中想念主人,便來了。」
身體好的差不多了——那昨天臉上為何會那般慘白?我剛想開口訓斥,卻瞧見墨瞳眼中閃著光芒,一臉希冀的模樣實在讓人不忍指責。
「下次可別這樣做了,太魯莽了。既然你來了,便安心在這裡住下吧。」本來我也是有打算把墨瞳從青玉壇接出來,只是估計著墨瞳的身體才不由得作罷,如今……墨瞳在我身邊也好。
「主人,我們回竹林可好?」我剛舉起杯子飲茶的手頓了一下,笑著問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墨瞳說:「竹林才是我們的家,而且我出來本就是為了尋找主人,如今也找到了……況且竹林靈氣充足,又是孕育我的地方,說不定回到那裡,我的身體也好好起來。」
墨瞳的話,我無法反駁。想來我之前本來是打算和墨瞳在竹林隱居一世,可沒想到墨瞳竟然會失蹤,才又入了江湖。只是如今情勢尚未明瞭,我怎麼可以離開這裡,離開陵越?所以,我只能反駁:「墨瞳,我找人帶你先回竹林,我過段日子再回去,左右現在也不安定。」
卻沒想到聽到我的話,墨瞳還算平和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他冷笑:「過段時日?那是何時!你不過是想和那個臭道士雙宿雙飛,又何必弄這些花樣來騙我?」
這話太尖酸刻薄,帶著濃重的恨意。我訝異的看著墨瞳,他恍若未知的繼續說道:「你說我是你最重要的家人,可是陵越殺了我,你卻未曾為我報仇,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維護他……」
「閉嘴!」我咬唇看著眼前已被戾氣控制住的墨瞳,忍不住吼了一聲,「墨瞳,夠了!!」
報仇?我想過報仇,可是我如何下得了手?只能生生的逼著自己,直到被不嗔奪了身體,忘卻了自己在做什麼。但是……
「你說報仇,你可知道鐵柱觀一戰,我差點屠殺了整個鐵柱觀的人。你想著報仇,那我的罪孽又該如何償還?」
是了,鐵柱觀一戰,墨瞳靈魂散去之時,我的理智也全數散盡,化為滿是恨意的不嗔,差點將整個鐵柱觀染成血紅。陵越從來沒有告訴我這些,或者是不敢告訴我。
可,我便是不嗔,即便忘卻了一時,在記憶與靈識皆數化為一體的時候,我便統統記起。
墨瞳愣愣的看著被子,張了張嘴,卻還是問我:「主人,你隨我回竹林吧。」祈求,希求。像是追逐著最後的光芒一般,不願放棄。那期盼太強烈,強烈到我只能別開眼,狠下心說:「墨瞳,你先回去。」便轉身離開。
「若我說,我喜歡你呢?」身後的墨瞳如風一樣的聲音傳來,淡薄飄渺,「你還會狠心將我一人丟在竹林等待嗎?」
我頓下腳步,臉色卻漸漸恢復平淡:「若你不喜歡我,那你便不是墨瞳。」
他笑著,嘲諷般說道:「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我口中的喜歡,是家人間的喜歡,他口中的喜歡,怕就是男女間的喜歡了。
我沒有轉身,許久許久,彷彿身處於另外一個時空,恍惚的穿行著。
我說:「墨瞳,我不會離開陵越的,除非我死,或者他趕我走。我一定會回竹林的,但不是現在,無論你對我抱著什麼樣的感情,都一樣。」
「夜梧,是因為陵越才會存在。」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般,我才聽見墨瞳的聲音:「我知道了。我的……主人……」悲傷仿若訣別,卻又平靜得讓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