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射進幽暗的屋子,可以看見裡面用繩子懸掛著一些色彩濃烈形象猙獰的面具,風吹進去,搖來晃去,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讓人心裡不由升起一絲寒意。兩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舉步進去,手剛撩開兩張擋著視線的面具,便頓住了。
屋子不大,哪怕有面具遮擋,仍能夠一眼看到大門正對著的牆壁上開著一個可容兩人並肩通過的洞口,旁邊側倒著一個巨大的木雕儺面,比洞口還大一些,之前應該是用來遮擋的。不知是因為人進去得太匆忙,還是其它什麼原因,沒有將它歸位。
「有血跡。」張易走到洞邊仔細察看了一眼,突然蹲下,用指甲在地上刮了兩下,然後放到鼻下聞了聞,說。「不是今天的。」
「出去再說。」南劭戒備地看向黑漆漆的洞口,示意張易先離開那個地方。
等兩人剛退到外面,就聽到樓下傳來肉塔陳努力壓低的喊聲,「易哥,易哥,快來,這裡有好大一個洞……」
兩人對視一眼,疾步往下面走去。等到了樓下,就看到原本守在外面的徐婧和裴遠都站到了門邊,正一邊留意周圍的情況一邊不時往裡面瞟兩眼。而神堂裡,面對著大門的那扇牆上此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長約三米,高兩米左右,與樓上他們發現的那個洞口位置相當,只不過大了數倍。肉塔陳和戒嗔正在將嵌在上面冒充牆壁畫滿了抽像圖案的木板卸下來。
「別拆了!」南劭一隻腳才踏入神堂,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喪屍惡臭,心中一凜,厲聲阻止兩人。「封上!馬上封上!」
肉塔陳和戒嗔愣了下,但知道他不是一個喜歡一驚一乍的人,還以為他發現了什麼可怕的事,忙手忙腳亂地又將卸下來的木板拼上去。這木板如果掌握到技巧,安和卸都很方便,有點像過去老商店的店門,只不過更嚴絲合縫一些,加上有圖案遮掩,要發現後面的洞穴實在很難。畢竟在末世前,就連小羯寨也不是外人能夠隨便進入的,何況是這個看上去地位應該不低的神堂,能在外面望上一眼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讓人像肉塔陳他們這樣仔細在裡面搜摸。
「劭哥,怎麼了?」拍著手上的灰,肉塔陳和戒嗔走出來,不安地問。
「你們沒聞到嗎?那些失蹤的喪屍應該就在裡面。」南劭覺得心口跳得厲害,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著他,是以前遇上那朵奇怪的巨型花蘑菇時都沒有出現過的情況,這讓他十分不安。
「聞到了,我們不是要把喪屍找出來嗎?」肉塔陳吐出口氣,摸了摸頭,迷惑地反問。
「我們是來救人,不是找喪屍!」南劭咬牙說,恨不能敲開他那胖胖的大頭看看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
「喪屍都在裡面,人不也該在裡面?」肉塔陳回答,顯然他並不真像南劭所認為的那樣腦袋裡都是一包草,這事他是思考過的。
南劭搖頭,抬起手似要捂胸,又放了下去,只是說:「這裡不能再呆了。」
「怎麼了?」張易注意到了他的異樣,關切地問。
「我感覺不太好。」南劭說,往外望了一眼,神色隱隱有些焦躁:「天要黑了,我們最好馬上離開!」
「我不同意。」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出聲反對的竟然是徐婧,「姓南的,要不想救人,開始就不要答應來,現在明明有了線索,卻連查探一下都不查探就說要走,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她一直看南劭不太順眼,這時候終於爆發了出來。
南劭冷冷瞟了她一眼,顯然不屑於跟她爭論自己到底是不是男人這個問題,他只在意一個人的看法。目光認真地落在張易臉上,他問:「阿易,你信不信我?」對危險的直覺是毫無理由的,他沒辦法對此多做解釋。
竟然還問這個問題!張易無奈地歎口氣,伸手與他交握,沒有說信還是不信,但卻明顯表示出會與他共進退的意思。就算他確實很想進去探查一番,但只要南劭說不能進,他就不會進去。南劭不會害他,更不會欺騙他。
南劭眼神變得柔軟起來,裡面漾起如醇酒般濃烈的深情,徐婧嘁了聲,嫌棄地拋下兩個字,「男人!」別開了臉。
張易老臉微熱,但卻並沒有收回手,南劭便笑了起來。
「既然信我,那就聽我的。」南劭知道如果就這樣離開,張易心裡肯定會一直放不下,所以哪怕明知道可能會出現一些遠超出預期的危險,仍毅然做出了決定。「阿易你身手好,你跟裴遠,還有徐婧看守在這裡,千萬不要讓人把這個洞口打開。胖子,還有和尚跟我從上面那個洞口進去,我認為上面才是人通過的地方。」只要阿易信他,再危險他也敢闖上一闖。
「什麼上面洞口?」肉塔陳忍不住插話。
張易簡單解釋了幾句,想要反對,南劭瞪了他一眼,說:「別急著拒絕,那些喪屍應該是從這個大洞出入,如果不守好,到時我們就沒退路了,就和尚和胖子那能力,你信?」
被點到名的兩個人摸摸鼻子,覺得自己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張易知他說的是事實,哪怕心裡再不安,這時也唯有忍下,只不過握著南劭的手緊了一緊,就像他的心一樣。「多加小心。」除此外,別無他話可說。
「放心。」南劭笑。他有張易,自然會加倍珍惜自己。
而與張易不同的是,徐婧完全沒打算聽南劭的安排,一把抓住戒嗔,替換了他的位置,戒嗔抗議無效。見她去,張易不由微微鬆口氣。徐婧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撇開刀法,就是他自己在身手上也差了她一大截,有她在,南劭他們一行會安全很多。倒是南劭皺了皺眉,有點擔心這個女人到時亂來,但知道跟她說什麼都沒用,所以沒多言。
當三人爬上二樓,走進那扇敞開的大門時,夜色完全降臨了下來。無星無月,連最後一絲光線也被末世的黑暗所吞噬,但兩隊人都沒有點上照明的東西。也唯有這樣,他們才會更安全,當然前提是喪屍沒被放出來。黑暗對喪屍是完全沒有影響的。
裴遠終究年紀還小,哪怕見識過喪屍和變異生物,在黑暗中蹲在神堂裡還是覺得心裡發楚,腦海裡一個勁地浮現之前看到的那些抽像圖畫,獸骨,以及那個曾經被打開的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大洞,就覺得後腦勺好像有什麼在吹著氣,涼颼颼的。他忍不住喊了聲易哥,又喊和尚哥,得到兩人回應,摸索著挨到他們身邊,心裡才好受點。要說他膽子小,那肯定不是,只不過人對於看不到的一切總是會莫名多一些畏懼,哪怕明知道什麼都沒有。
因為怕有人出現,又或者喪屍接近,他們都不敢交談,只能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四周的動靜,連呼吸都盡力放輕了,以免錯過一絲分毫聲響。幸虧天寒,否則在這樣純粹的黑暗中,人很難一直保持清醒。
而南劭他們那一行則要比他們更精神緊繃很多,要探路,以免掉進什麼坑洞裡,要防著隨時可能出現的人或者喪屍,三人行進的速度十分的慢。幸好一路平坦,沒出什麼事。當走了大約十分鐘之後,前方竟然隱隱透出了一線亮光。再近些,可以確定是火光。有火光應該就有人,他們不由屏住了呼吸,更加小心起來。
等走過去,才發現原來是點在山壁上的油燈,除了最初的那一段外,每隔一段距離就點著盞油燈,光線不是特別明亮,但仍能讓人看清被踩踏得光滑玉潤的地面以及兩旁凹凸不平被油燈熏得發黑的山壁,時間在這裡刻下了痕跡,告訴著所有到訪者它曾經有過的滄桑歲月。
到了有光處,三人不僅沒鬆口氣,精神以及全身的肌肉反而繃得更緊了。畢竟黑暗雖然遮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但同時也為他們提供了保護,現在如果有人出現,在這條無遮無掩的洞道中除了與之直接對上外,再沒了其它選擇。
他們的擔心顯然不是多餘的,踏入光亮處沒多久,前面就響起了腳步聲,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三人仍然愣了下,反應最快的不是南劭,而是經歷過比這更驚險許多場面的徐婧。徐婧對著兩人迅速打了兩個手勢,示意南劭側貼向旁邊光線不及的暗影中,肉塔陳直接退回之前的黑暗裡,而她自己則腳蹬山壁上的坑窪處,三兩下就翻到了頂上,以手腳支撐著,如鷹般注視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南劭雖然跟徐婧彼此看不順眼,但好在沒什麼大男人主義,知道在這方面自己比不上她,加上他不像肉塔陳那樣擁有速度異能,可以在眨眼間不發出任何聲響就退回黑暗處,更不能像徐婧那樣輕輕鬆鬆就爬上洞頂,所以沒有絲毫遲疑地按她的指點側身盡量讓自己緊貼山壁,雖然起不了多少隱藏作用,但至少不會讓人第一眼便發現。
三人剛藏好,洞道深處便出現了一道瘦長的人影。傳過來的腳步聲很沉,但與喪屍的拖沓呆板有很大區別,且看上去不像是受到他們的氣味吸引而來又或者茫無目的地遊逛,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對方是喪屍的可能。人影兩手各提著一樣東西,等近了,別說是南劭,就是末世前就殺人不眨眼的徐婧也不由毛骨悚然。
那哪裡是什麼東西,根本是一個被斬去雙腿的男人,血滴滴嗒嗒地滴了一路,帶著濃烈的腥膩味。男人耷拉著腦袋,顯然沒有死,不時還能發出一兩聲痛楚的□□,只不過看上去虛弱得很。
進洞來的三人沒一個是善茬,但在看到這一副景象時仍不由牙根發緊,怒火直往上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