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鬱草木,於夜色之中蜿蜒起伏。
無數篝火,在漆黑夜幕之中閃爍跳躍,清晰的勾勒出營寨的大致模樣。
來往巡視的士兵臉上,帶著幾分肅穆和冷峻,快速的穿行於營帳之間。
「之前在晉陽時還有說有笑,如今開戰在即,他們倒是不約而同的收斂了平時的嬉鬧。」
環顧週遭縱橫分明的營帳,感受瀰漫在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氣氛,穆山低聲道:「五千餘人的營帳,除了偶爾的馬嘶以及柴禾的辟啪聲響,並無任何交頭接耳的聲音,軍紀嚴明至此,難怪并州狼騎能夠打下如此赫赫威名!」
「漢文帝時期,周亞夫訓練出來的細柳營,連天子都敢拒之門外,其軍紀之嚴明,才是真正的楷模,與之相比,并州狼騎還差的遠呢。」
「文遠就不必謙虛了。看他們眸中偶爾閃現的精光,冷冽而又嗜血,看人時經常不由自主的往脖頸心臟等致命部位瞄去,眼神冷漠到近乎無情,直看得人頭皮發麻,除了常年刀口舔血,百戰餘生的勇士,尋常人哪有這種讓人惴惴不安的目光。」
穆山撓有興致的評價道:「軍紀或許有所不如,然而戰力比起細柳營,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我見過的軍隊之中,若論戰力,能夠與并州狼騎相提並論的,就只有西涼董胖子麾下的飛熊軍。」
「西涼……,那也是個倍出豪傑的地方!」
呵呵,如果當時他也在西涼,以他的武勇和膽略,想必現在也是名揚天下的猛將了吧。
望著一臉出神眺望遠方的張遼,穆山大概能夠猜到他的心事,西涼雖是寒苦,然而卻是名將崛起的另一處好地方,尤其是不久前的西涼之亂,馬騰、韓遂、董卓乘勢而起,雖然沒有朝廷的誥命,然而只要稍稍有些頭腦的人,都能知曉如今的西涼,究竟是誰說了算。
「文遠,張純的精銳先鋒喬裝成平民,分批湧至,大約明天就能到達,不知你有什麼破敵的妙計?」
「妙計?談何容易!」張遼走到案几旁,指著上面的地圖,道:「這道峽谷,看似是埋伏的大好地方,然而因為其地勢太過明顯,只要是稍有眼力和閱歷的將領,都能看出其中的貓膩,所以反倒顯得有些雞肋。然而我們卻可以利用谷口的狹窄,派兵死守這裡,讓張純的優勢兵力無法展開。」
「步步為營,不失為一種妥善的方案……」穆山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張畫出了四野山勢走向的地圖,與曹操、周瑜、郭嘉等人搭檔久了的他,早已習慣了那種天馬行空無跡可尋的奇謀詭計,驟然聽到張遼的佈置,嘴上雖是沒說什麼,心底卻是有些不以為然。
看著穆山心不在焉的模樣,張遼直言道:「一人計短,三人計長。你我又不是什麼外人,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說。」
「嗯……」穆山的食指來回的搓著鼻間,圍繞著案幾來回踱步,思忖片刻,眼中逐漸放出深邃的亮光,食指圍繞著地圖上峽谷的谷口繞起圈來:「文遠,堵住這段谷口,不讓敵人通過,大約需要多少兵力?」
「千人即可!」
「也就是說除去千人的必要攔截,我們還有四千的人馬可以運。而據我這幾天偵察到的情報來分析,張純每過一地,都會派人將就近村莊看守起來,防止行軍消息的走漏。」
穆山的手指一一在地圖上的畫有村莊的地方敲了敲,道:「這就是我們發動奇襲的機會!」
「你是說,藏兵於民?!」張遼驚呼出聲,雙眼一亮,隨即略一思索,剛剛才揚起的眉頭復又收攏了回來:「這附近共有五個村莊,每村能夠藏下兩百人已是極限。而且如你方纔所言,軍中全是百戰餘生的將士,與尋常人的區別太多,驟然分散進入這五個村莊,立刻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絕不可能瞞得過張純。」
「不,我的意思是,如今的世道這般混亂,有村莊的地方,自然就少不了打家劫舍的強人,尤其是這些高山峻嶺的地方。」穆山手指移動到村莊附近的山嶺上,意味深長的說道:「張純可以把人馬打散喬裝,我們也可以。」
「相信此刻張純的前鋒哨探已經離這裡不遠了,時間緊急,我們需要即刻拔營,派出一隊人馬,喬裝劫匪,驅趕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的百姓,令他們四散奔逃,吸引張純哨探的注意力,以圖混餚視聽,令他們相信這只是一般的山賊劫掠行為。而後,將剩餘的三千人馬,分別通過這裡,還有這裡……」
穆山指著地圖上的莽莽山嶺,臉色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渾身微微有些顫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暢快:「這兩處山脈,相隔甚遠,草木雖然豐茂,然而道路寬敞通坦,並不適合埋伏,張純定然不會多加留意,只要我們的人馬能夠順利的通過這裡……」
「到時候,趁張純進入這邊峽谷的時候,突然從後面發動奇襲,兩頭夾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不!」穆山否決了張遼激動人心的設想,冷靜的說道:「張純的叛軍,人多勢眾,即便驟然被打亂陣型,可是其軍中也不乏能人,一旦被他們緩過勁來,三千大軍反而會被他一口吞下。」
「我想要讓你做的,不是前後夾擊,而是……」穆山的手指快速的在地圖上滑動著,臉上驟然閃現一絲決絕和狠辣:「千里奔襲,斷敵糧道!數萬大軍,幾乎傾巢而出,人吃馬嚼,每日所耗甚巨,只要能夠攻下肥如縣,一把火將張純的屯糧給燒了,到時候張純必然軍心潰散,不足為患!只是……」
穆山深深的吸了口氣,面有難色道:「只是張純既然敢把糧草全部屯在肥如縣,必然會留下重兵把守。除了喬裝打扮的萬人精銳部隊,昨天從張純大軍留下的軍灶計算,他的後續部隊約有四萬多人,也就是說留守肥如縣的,大概還有五萬人左右,這可謂是一條凶險之極的計策……」
四萬多……
為什麼?張純為什麼要留下那麼多的人馬,難道他真的以為憑借這些人馬就可以拿下并州嗎?他的倚仗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總覺得像是遺漏了些什麼沒有考慮到?
「那又如何!沙場征戰,九死一生,若是怕死,早就在家當一耕夫,怎還會出現在這裡!」張遼一臉豪邁的看著穆山,道:「莫說五萬,就是五十萬,也別想讓我張文遠止步!」
「你……」穆山驚愕的盯著熱血沸騰,恨不得即刻上陣廝殺的張遼,道:「文遠,你是想親自去冒這個險?」
「身為將領,自當身先士卒,豈有躲在後面看著手下將士冒死衝鋒的道理。事不宜遲,我這就點齊兵馬殺將過去,這裡就暫時拜託你了,後續的兵馬很快就會趕來,到時這裡就交給你們了。」